第81章 51

第十八章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白居易的这首诗,小时候读这没感觉,大了带着团去了无数次,也没有太强烈的感觉。但此时慧姐的一番话却把她引到了那小桥流水,风景如画的江南。

拙政园、狮子林……也许此时已经没了这些建筑,可那江南风光,吴侬软语想来应是还有的。倩姐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那俏丽雨后的腊梅,尖尖的河道里行走的小船,那撒着渔网的船家。一时就想点头说好,但想到自己手头的这些事,又生生的忍住了。

三公子走的时候没说期限,却也暗示她,快了两三个月，慢了半年必会有回音，而她这边，早餐还没有弄好，以后的章程又没有细细规划出来，又哪里能跟慧姐出去个一年半载？

慧姐满怀希冀的看着她，见她最终叹了口气，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师父说这一路都以游览学习为主，说过去太被束着了，虽有天份，却失了精气神，格局也小。出来看看会大有长进的，已向师父请示过了，她也很欢迎同一起去呢。师父还说是她见过的少有的聪明姑娘。”

“真是谢谢李先生了。”倩姐摇摇头，“说实话，一百个想去，一千个想去，都不知道有多想去，可这次真去不成。下次吧，下次若有机会……”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没了声音。她是觉得自己是一定要出去的，但机会又哪里？这次本是个机会的，有李先生有慧姐，就是柳氏也不会反对，她现又不缺银子，大可以抽身而走。但她走了必是要失去三公子那边的机会的。

“真的不能去吗？”慧姐的目光几乎带了点恳求，倩姐摇摇头，“姐姐去了，回来对说也是一样的。”

慧姐抿着嘴看她，倩姐又道：“姐姐什么时候走？”

“师父说要走就要尽快，再迟些水路就不好走了，可能就这半个月吧。”

“那可要好好准备准备，那边不比这边，也许更暖和些，却是湿冷的，不过李先生应该有经验。”

因为她不去，慧姐可以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连晚饭都没有留下吃就蔫蔫的走了。柳氏听倩姐说了原因倒没有太惊奇，沉默了片刻道：“其实们姐妹几个，过去就二姨的心最大。现慧姐也算是替她完成心愿了。”

“娘，过去问，总不说，二姨到底是为何和离的啊？”

柳氏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二姨嫁的那个本也是个读书，姥爷见他学问仪表都是好的，就把二姨嫁了过去。那本是个秀才，穷的可怜，家里连个破屋都没有，他不愿意坐馆，靠街头与写字为生。二姨嫁过去后典当嫁妆，贩卖绣品供他读书，谁知道他竟真中了举！”

倩姐的眼瞬的瞪大了，中举！只看章文庆，就知道这中举有多难了！

“当时也是全家高兴，谁知不久那就被一家大户看中了，要嫁过来一女为妻，要二姨为贵妾。”

“什么？”这次倩姐的眼瞪的更大，还有这么一说，这不成了现实版的陈世美了吗？而且这怎么能成啊。糟糠之妻不下堂，这一中了举立刻就变了……这还要不要脸啊！

柳氏叹了口气：“二姨自是不愿，那先是好言劝哄，说要是有那大户相助，他以后必会富贵，否则就算为举，也不过熬资历，难任五品，还说二姨若是允了，将来必先为她请封诰命。但不管他怎么说二姨都是不允，说宁肯与他过过去的贫寒日子，也要是正妻的身份。那就又说二姨无子……”

说到这里柳氏停了停，倩姐的脸皮动了一下，无子！无子！古往今来多少女要为这两个字牺牲，要为此受多少委屈！

“二姨见他说到这里，就提出了和离，就这么带着大姐出来了。舅舅那个样是知道的，若换成现二姨还能回家，但当时她只能带着慧姐成为女户。不知道才搬出来的时候多少难听话，出门买个菜就有妇问她行踪。”

“关她们什么事！”倩姐脱口而出。

“这世上总有些想看别的笑话，那早先中举的时候，不知道多少背后捻酸。等二姨出来，就有惦记起她的妇德，不知道，还有劝她要进庙呢！二姨性子最拗，开始的时候还与对骂过，直到后来听别议论慧姐这才真怕了。别看二姨现这样，早先，她是们姐妹中最美的，最会收拾的。”

这话倩姐信，能绣出那么好的东西，那审美水准绝对杠杠的：“娘，那到底是谁？那大户又是哪一家？”

“问这个做什么？”

“心里有了防备，以后好离他们家远些啊！”

“那户家府城，离咱们本来就远。”

“那是哪一家啊？”

柳氏看了看她：“这就别问了，以后要遇上了，自会告诉。”

倩姐见她死活不说，也只有罢了。之后两天，尤妈子很顺利的捣鼓出了糖包，而且不仅弄出了红糖的，还有桂花糖的，玫瑰糖的，鄙糖的。以倩姐的口味来看，鄙糖的不怎么好吃，但胜新鲜，而且夏天吃，可能会有凉丝丝的感觉，到时候可以根据需求量来调控多少。只是小笼包子，尤妈子死活不成功，倒不是包不出来，而是要包的透明可见包子馅，而且灌了汤还不破皮，真不是一般的有难度。柳氏见了就说倩姐会异想天开，不过还是跟着一起想办法。

加了鸡蛋、加了盐，还是不成，最后倩姐不由怀疑这是不是面粉上的问题。灌汤包虽有几家做的特别好，但出灌汤包的那个城市，却是大街小巷都有，就说有很大一部分是用速冻的，但她也见过不少就撑着摊子当着顾客的面现包的，那些难道都是包包子的高手？可现代的面和此时有什么区别？更精纯？还是加了什么东西？

她一时想不明白，只有让尤妈子多试。而这边，则开始找。

是好找的，无论乡里城里都有那工作不如意的，虽然他们这里做说出去不是太有面子，但福利待遇都不错。不敢和那些大店比，却是要比一般的铺子更好些的。现哪怕是小二，保守都有四百文的收入，再加上什么全勤、卫生、绩效，只要不是太不成样子的，哪个都要过五百文的。

而现一般铺子里的小二都不过二三百文，所以很多别家做的都愿意跳槽到他们家。不过他们并不是什么都收的。坏了名声的是一定不要的，容貌异样的那也不能收。此外就是看个卫生如何，言谈举止如何，若是能识得几个字那就更好了。当然只要过得去，下面的他们可以再培育。

这一块就交给了陈林，他现除了看长岛的铺子，还要再抽时间做培训，忙的那叫一个头大，不过倩姐许了他每月二两银子，他做起来也高兴。他老婆又怀孕了，他这一段正想着换地方呢，看中了个一进的小院，却要五十两，再整个收拾出来添上家具，起码也要六七十两，倩姐知道后主动借了他二十两，说以后每月从工钱里面扣，他感激的不信，只恨不得能再忙些，好做报答。

陈氏夫妻的小日子过的红火，同是怀孕的五妞那边却是不顺。他们从于家出来后，于老三乡里帮着种地，五妞就住娘家。自她嫁到乡里，娘家就有些不太受待见，虽然这半年来她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可娘家对她的印象却没什么改观。特别是她那几个嫂子，明着暗着挤兑她，就算是她娘，也只能护着她饮食还过得去，至于言语上的委屈，却是没办法了。

而当她流露出现娘家生产的时候，家里整个都爆发了。有说没这规矩的，有说会给王家带来灾难的，有说会让笑话的，总之就是不让她这里生。她扛着八个多月的大肚子，差点就动了胎气。

柳氏知道后，就把她接了过来，然后一边找王郎中，一边就找谢中相房子。这些都是早有准备的，所以和快就说定了个就附近的房子。虽是和别住一个院里，但临街另开了门，炕席家具都是现成的，他们卷着铺盖就能去住。而且不管是找郎中还是离他们家都近，有什么事也好随时响应。

五妞看了房子，哭的稀里哗啦：“当初是他们把嫁过去的，就为了死后能有个地方埋。结果去了，他们就翻脸不认了，每次回去就各种挑剔白眼，怕是去要东西的，能要什么，也不过就是一些旧衣服，还都是他们不穿的。那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孩子掉了几个，都想死了。好容易坐稳了这一个，又这样待，他们就是想死了才好！”

柳氏听了恻然，嘴上却依然劝她：“快别说这些了，都是至亲，又哪里会真存了这个心思？他们不让家里待产，也是怕对们母子有什么不好。叫说，这儿生更好。看这离们家多近，待生的时候无论是还是尤妈子谢妈子来都方便，放心，稳婆都是给打听好的江妈妈，必要这一胎生的顺顺利利，平平稳稳的。就等着抱大胖小子吧！”

五妞泪眼模糊的看着她，最后嘴唇张了几张：“二嫂，对这样，要再瞒着，就不是了。”

柳氏一怔：“什么？”

“早先那姓马的不是从们家得了不少银子吗？其中、其中有二十两就三姐那里。去那儿不就就发现她并没有怀孕，当时存了私心就没有马上告诉们，三姐知道后，就不断的让那姓马的从们这儿要吃的要银子，大半……都是她用了。、也跟着吃了不少……”说到这里，她低下了头，倩姐旁边，慢慢的笑了。

这其中的蹊跷他们虽知道的不清楚，可多少也知道些，本就没想着五妞能说出来，但现她真说了，那也就证明，这个是真的和他们一心了。柳氏也是一怔，沉默了片刻，五妞又道：“这是自己理亏，二嫂就是怪也没话说，也不用待这么好，总是、是做了这些没脸的事。”

柳氏叹了口气：“现又何必再说这些，那是三姐呢。”

五妞一怔，随即哭的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道：“二嫂，二嫂，以后就是亲嫂子，不，是亲姐！再不做这事了！再不了！”

知道五妞这边安排妥当了，于老三没说什么话，不过干起活更卖力了，还从乡里背了一袋红薯过来，说是自己早先坡地上种的，地不好也没产多少，不过吃着还好。倩姐看着他晒的干黑的脸，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这个会打老婆会使唤，五妞跟着他没少吃苦，但五妞有了事他也真会下力气，做起活来也兢兢业业，不会耍滑头不会二皮脸。也许，这就是传统的庄稼？

又过了几日，尤妈子终于把灌汤包子给弄出来了：“特意让家多磨了一遍面，又加了点碱面，说姑娘，这包子准备卖多少钱一笼啊，卖的少了老婆子都不愿意！”

倩姐听了大笑：“放心吧妈妈，怎么也要卖个三五文的，而且咱们不光卖包子，还做别的，配着，不知道能卖出多少东西呢！”

要说知味现最却什么，那就是菜品了，炒菜调菜基本上都没有。卖的最多的是泡菜，然后就是涮菜，但前者是个配头，后者，却是能当主食吃了。不是不赚钱，但赚的真心有数。而菜品就不一样了，现代，一把青菜一块钱，饭店炒炒里能卖到十二！两根黄瓜一块五，饭店里能调调能卖到十块，这是多少倍的利润？

她不是不想弄炒菜，可先不说那要铺多大的摊子，只是厨师就是个问题。一般的是怕做的不好，反而伤了名气；那好的，不说他们是否出的起价格，关键是家不见得愿意来啊。

而现有了包子，他们就可以顺带卖调黄瓜、调木耳、调金针菇，再顺带的，还能再出现玉米羹和三狠汤。只要做的不是太不成样子，客户都会捧场的——她现代没少见这样的例子。

他们这边喜洋洋的准备早餐，而章家那边已经闹翻了天。钟氏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枕边风，终于吹的章元宝心动。二哥家的生意他是看眼里的，媳妇都那里做了几年了，要真自己干绝对比别更好。二嫂那边又愿意先让他们赊着，他们没有理由不干啊！

他本来是没想过要分家的，自他出生，就这老宅里生活。自他十五六，就跟着去出车。他这里娶了妻子有了孩子，虽然他知道早晚要分家，但他的概念里，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所以钟氏一说要加盟，他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但听钟氏说要分家，他就犹豫了。虽然他对他大哥也有怨言，虽然他也想生活宽裕些，可他还是觉得现还不到分家的时候。

钟氏知道必须得到他的支持，所以这段日子好说歹说，又给他讲事实摆道理，什么现娘还，他们分了家能多得一些东西；什么若是现不分，等他们赚了钱就分不了；又说这段日子，王氏总以身体不适要她请假照顾家里，她工钱就被扣了不少，再这么下去，就算柳氏不说话，那姓陈的掌柜也不是好相与的。

“他有什么好多嘴的？”一听柳氏这么说，章元宝就跳了起来，“二哥二嫂不说，别谁敢多话？”

“又犯浑了是吧？”钟氏他脑袋上戳了一下，“没看出咱二哥现就一心教书，不管其他事了吗？”

章元宝皱着眉：“那还有二嫂……”

钟氏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二嫂是好的，可二嫂为什么要一直帮咱们？咱们可没对她做什么吧？”

“都是一家，说这些做什么？”

钟氏不知道怎么说了，夫妻这么多年，她能看出章元宝没什么坏心，可也有些太天真了。家里面，他就是那种，不给也不怎么想，给了，也不承情——一家呢！因为最小，因为章老太太一开始就偏爱，这个男就觉得别对他好都是理所应当的。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就想着能有个小酒喝，有个小肉吃。好对孩子总是好的，对老婆——她如果提了，他觉得也不为难的话，也能满足。

“这不是一个太好的良家呢。”她心中暗暗的说，可也不是太坏。柳氏遇到章文庆那样的都能把日子过到这个程度，她就算没本事，也不能太差了，还有孩子呢！

知道章元宝那固执脑袋不是好说服的，她也不再对他说什么柳氏没享过他们什么福，反遭了不少罪之类的话，只道：“二嫂有了天儿，有多少，她也会多想着那孩子的。还有倩姐，将来这嫁妆说不定府城都是拿得出手的呢。何况咱们有手有脚，为什么老想着让别帮？小三小四这两年只是读书还好，再过两年要科考呢？要游学呢？说起来这次到府城也是二哥二嫂出的钱呢，住那么好的地方，没看孩子高兴成那样，就不想着让两个闺女也去享享福？”

章元宝不说话了，他虽也重男轻女，可有两个儿子了，对女儿也是疼的。

“咱们分家出来，做什么都自由，赚了钱也不用再往公中交了，这日子过好过歹，都高兴！”

章元宝听了心动，但还是犹豫。直到他前两天提早回来，见自己的大女儿慧姐厨房里忙来忙去，而兰姐却屋里嗑瓜子的时候，他突然爆发了。兰姐过去都不干活，但早先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那时候有钟氏有王氏，媳妇干活他脑中就是理所应当的。女儿跟着帮帮也没什么，女儿家这都是早晚的事，早些学会，以后到婆家也不被说嘴。

可现，他的女儿忙，而老大的女儿却嗑瓜子！

凭什么？

要说为家里赚钱，他也一样出车，钟氏外面做工还要把工钱上交一半，他的女儿才八岁，兰姐可已经快十五了！

眼前见到的，再加上钟氏说的话，一下就他脑中汇集到了一起，凸显出来的就两个字：分家！

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就章家搅起了一片风云。章老大怎么也没想到分家这两个字能先从这个弟弟嘴里说出来，当下一冲动，也就说了分就分，可当天晚上就后悔了。第二天回来，就切了两斤肉，带了酒把章元宝叫到自己府里做了一番交流。大意就是兄弟这些年，一直相处和睦，好端端的分什么家？父母还，老二出去那是有缘由的，再出去，不就是让外面笑话吗？

章元宝听了不是不犹豫，不过钟氏一听他说了出来，就快马加鞭的和他敲定了，这次一定要分。又暗示着说，若是再不分，不仅是慧姐，将来就是囡囡恐怕也要受这欺负，还说小三小四现已经帮着家里捡柴，还偷偷的帮她清理过骡子，老大老二什么时候干过这事？一样是读书，一样是做学问，凭什么他们家的孩子就要做这些？

“知道大哥大嫂是怎么想的，觉得咱们吃了他们的，那咱们就分出来，也争这一口气！”

章元宝心疼女儿，更心疼儿子。两个儿子章文庆那里读了三年书，他来看已经算半个读书了，以后不说秀才，童生总是能中的吧？二郎读了这么久，也还是白身呢！

所以这次不管章老大怎么说，他就是咬定了要分。章老大气急，就把他晾到了那儿，想着就算他不出车了也没关系，大不了他再找个赶车的，想分他的骡子，那是不可能的。可章元宝虽天真，也有几分诨劲，车照样出，收的钱却再也不交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