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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谈间,车子已经驶过了二门,如筝在门廊处下了车,抬头就看见琳琅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我说今天怎么一大早就有个衅鹂在我窗子边儿上叫呢,原来是应到你这儿了。”
如筝笑到:“是啊,我是特地给你送礼来了……”说着让人搬下车上那两盆墨菊:“如何,可还入得了表姐的贵目?”
琳琅笑着点点她额头:“你就村我吧,和着我是没有这么好的花儿,总之来了就别想再带回去了。”说着拉起她的手:“跟我回屋说话儿去?”
如筝笑到:“是要好好和你说话儿呢,不过我还是想先去给舅舅请个安。”
琳琅笑着一拍自己头:“是啊,看我,你来了我高兴的正事都忘了,爹爹知道你来了,别提多高兴了。”说着,便领着如筝向崔衍住的院子走去。
一进堂屋,一股浓郁的药味便扑面而来,熏得如筝心里一酸,又赶紧压下,笑着走到里间门口:“舅舅,我来了。”
里面传来崔侯清朗的声音:“是筝儿来了,快进来。”
如筝掀开帘子走进去,药味更浓了,床榻边矮几上,一碗药还热着,氤氲的水汽映着崔侯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如筝忍住心酸,笑着福下身:“这么晚了还来打搅舅舅,是如筝的不是了,舅舅万福。”又看了看一边坐着的谢氏:“舅母万福。”
崔衍笑着伸手虚扶:“好孩子,快起来。到自己家还说这样客气的话作甚。”
如筝笑着起身,走到谢氏身边:“上次寿宴,没能见到舅母,今日一见,舅母还似从前一样,容颜不改。”
谢氏虽然听了自家夫君说了如筝的改变,但心里那根刺还是没能完全拔除,只是淡淡地笑着:“好,你们舅甥好好聊聊,我去看看侯爷的药。”
如筝福身送了谢氏出去,看她好像还是不认可自己,不由得有点挫败,琳琅上前拉住她的手:“我娘就是那个脾气,你别怪,等你常来熟悉了,她能疼你疼到你烦,快过来坐”
听了她的话,如筝笑着走到崔侯床边圆凳坐下:“前日听表姐说舅舅这几日身子又不爽,不知……”
崔衍笑着又坐直了些:“无妨,老毛病,养养就好。”
如筝赶紧从床尾拿了个大迎枕给他垫上:“舅舅一定要多保重身体,不要事事操劳,舅舅不但是侯府的根本,也是舅母表哥表姐唯一的倚仗……如今,也是我和柏儿唯一的倚仗了。”说着忍不住就要落泪,又赶紧咬牙忍了。
崔侯爱怜地拍拍她头:“舅舅省得,你放心。”
崔侯一句话,便平复了如筝忐忑的心,她笑着点点头:“舅舅说了,筝儿没什么不放心的。”
崔侯笑着点点头,又到:“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如筝这才想起正事,略微缩了一下:“我父亲他们进宫了,我偷着出来的。”
崔侯眉毛一挑:“怎么,他还不许你来我这里?”
如筝看他要发怒,赶紧摆摆手:“不是,老太君说了,只要我想来随时都可以回了她老人家过来,只是……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偷溜,我不想占一次出府的机会。”说着她吐吐舌头,把崔侯和琳琅逗得忍俊不禁。
如筝也笑了:“而且这次来,筝儿还想求舅舅一件事……”她还没说完,就听见堂屋一阵脚步声,一个清朗爽快的声音响起:“我听说筝儿来了,在里间了么?”脚步停在屋外:“父亲,我来了。”
崔侯咳嗽一声道:“进来。”
门帘一挑,崔明轩明朗的笑脸出现在门口:“哟,小筝儿,今儿是特特来赶我家晚饭的么?”
如筝笑着斜他一眼:“表哥你不损人就不舒服么?”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崔侯看着一屋子小儿女融融恰恰,心里开怀,身体都似好了很多:“行了,别贫嘴了,明轩也坐下,你表妹有事情说。”
崔明轩搬了个小杌子坐下,如筝重新起身见了礼,说到:“此次筝儿来,除了看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之外,还有一事相求。”说着她拿过刚刚放在一旁的小箱子打开:
“这是我除去日常用度的存项,想求舅舅和表哥出面帮我盘一爿小铺子,不需大,也不要好地段,只要能带个小仓库即可。”
听了她的话,崔明轩笑到:“你这铺面要的可真奇怪,也不要大小,也不要位置,反倒在意仓库?”
如筝笑着叹了口气:“表哥别心急,我下面就要说了。”她合上箱子放在一边:“我想要开这么个小铺子,是因为听说现在东夷货物卖的很好,想要专营东夷货物,而东夷遥远,运输不便,一次进货便要尽量多买,所以才要有个仓库。”
听了她的话,崔明轩笑到:“还真是小姑娘心思,那东夷货物卖的是好,但毕竟不是什么新鲜物件,也不是日常必用的东西,哪有专营东夷货物的?都是首饰店杂货店搭配着卖,你这又不要好位置,还要专营东夷货物,还能不赔钱么?”
如筝点点头,看着崔侯:“舅舅,表哥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要开东夷铺子是有自己原因的,我知道东夷货物近期便要大涨,怎么知道的,您不要问我,我也不能说,但如果舅舅信我,便帮筝儿这个忙,而且筝儿还要劝舅舅,如有闲钱也进上一船东夷货物,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放不坏,如果舅舅不信我,以为我是孝子胡说,那我也没别人能倚仗了……”说完,便咬着唇紧张地看着崔侯。
崔衍思索了一会儿,笑到:“不过是个小铺子,筝儿你想开我就让你大表哥去帮你办,定不叫你为难,专营什么都好,若是赚了,也算是你一份嫁妆,若是赔了,便算舅舅的,有什么大不了。”
听了他的话,如筝愣了愣,眼泪便落了下来,伏在他手边哽咽到:“还是舅舅疼我,我定不让舅舅失望。”
崔侯看她说的恳切,叹道:“傻孩子,还至于这样,别哭了,这事情就交给你大表哥了,货物的事情,既然要帮你进货,我们也不妨随便进一点,到时候好的先紧着你挑,既然要开,就要开的像样子才是啊。”说着,摸摸她头,长叹一声:“你这性子,和阿衡真像,想做的,不论难易便一定要办到……这样的性子若是男儿……只可惜……”
如筝抬起头,擦擦泪:“舅舅放心,虽如筝不是男儿,也不学小女儿娇气无知,如今很多事我都懂了,我也要好好筹谋起来,才能保我和柏儿一世安稳,将来也好孝敬舅舅舅母。”
崔侯笑着点点头:“好,此事便交给你大表哥,等办好了我们再通知你。”
如筝心满意足地笑笑,跳下床捧着箱子递给崔明轩:“那便有劳表兄了。”
崔明轩看了看她,轩眉一扬,坏笑到:“怎的,全部身家就都交给我了,不怕我给你都赔进去?”
他虽然是说笑话,却触动了如筝的心事,当下正色到:“如今筝儿能信任的,除了府里的祖母,就是舅家,莫说是小小私房,即使是所有身家交给大表哥,我也尽放心的,表哥不要在意,若是赔了,只能说是运气不佳,不过表哥信我,绝对不会赔的!”说着便深深福下:“只是,要辛苦表哥了。”
崔明轩见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赶紧起身将她扶起:“不过是逗一逗你,哪至于就这样……”他叹了口气:“你也是不易,罢了,都交给我吧,必不让你吃亏就是了。”
如筝这才灿然一笑:“嗯。”
说了正事,又和舅舅聊了一会儿,如筝眼见天已经全黑了,便婉拒了舅舅留饭的好意,带着浣纱夏鱼悄悄回了定远侯府。
马车一直走到内院角门边,如筝下车带了兜帽,也不打灯笼,悄悄返回了沁园。
一进屋,崔妈妈便念着佛迎上来:“我的小祖宗,撂下一句话就跑出去,这么晚才回来,这是去哪儿了啊?!”
如筝笑着拍拍她手:“奶娘莫急,等我慢慢给你说。”又看了看里屋:“没人来找我吧?”
崔妈妈似终于放下心,叹了口气:“还好,小姐一走我就叫秋雁裹了被子在里屋装睡,只是傍晚时候四小姐来了一次,我说小姐累了睡下了,她便走了,其它没人来。”
如筝笑到:“她定是怕我心里别扭,来陪我说话儿的。”说着冲夏鱼到:“你去把今天下午新作的茯苓糕捡一匣子给四小姐送去,就说我没事,让她别挂念,明日再来说话儿。”
见夏鱼应着下去了,如筝才脱了斗篷,坐下端了杯茶,笑到:“我到舅舅家去了。”
崔妈妈听了,先是一愣,又微笑着叹息:“奴婢原不敢说的,小姐您以前真的是错怪舅老爷了。”
如筝点点头,正色到:“是,我现在都明白了,舅舅他们是真心疼我和如柏,所以今日我去就是为了探探舅舅的病情,再者也请大表哥帮我办了件事情……”
接着,如筝便将开铺子的事和崔妈妈细细说了,崔妈妈也是忧虑东夷货物销路,却也没有出言劝阻如筝。
忙了一晚上,如筝甜甜的睡了,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