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哥（二）

第二日李筠婷就去了永和宫里去给德妃请安，许久没有这般出来走动,加上厚重的衣裳,觉得步伐都沉重了不少。打开了院门,接触到了略凉的空气,精神不由得一阵。

李筠婷是绕着御花园的墙边去的永和宫,天气这般冷,也催开了梅花,虽然不见花朵,却可以嗅到暗香浮动。现天色尚早,御花园的风景也罢了,瞧着昨天的天色,今儿也是个晴朗的天气,等到从永和宫出来了,再从御花园里走一遭。

步子原本是沉重，慢慢就变得轻快，跟身后的茵陈也加快了步子，等到了进入到了永和宫之前，李筠婷瞧着茵陈的脸颊嫣红，和冷白的天气相映照，艳若春日里的桃李。

很快就到了永和宫，刚一进去，开了点小缝，就觉得暖风拂面，丫鬟很快就合上了房门，李筠婷脱了自己的皮子，姿态窈窕。

德妃见着李筠婷，比之前丰润了，更带了些间的烟火味道，肤色被衬得如雪。

“果然是做了额娘了，上前一步，让瞧瞧看？”德妃笑着对李筠婷招手，见着她走近了，捏了捏她的手，“比以前更有福相了。嬷嬷，瞧瞧看，是不是？”

德妃身边的嬷嬷也是笑着说道：“可不是？这般比之前要更好了，昨个儿咱们十四阿哥才念叨，好久没有见到四侧福晋了。听到满月席，就巴巴跑过去。”

德妃说道：“还是一团孝子气，没有长大。”

“觉得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沉稳了不少。”李筠婷说道。

“哪里，分明还是个孝子。”德妃笑着说道。“有一次远远瞧着上书房读书，看着沉稳，还说着，阿弥陀佛，可算是保佑让他安稳下来，谁知道是个假象，还是皮得紧。”

原本两的话题基本是围绕胤祯的身上，现李筠婷也有了孩子，一半的时间就分了弘盼的身上了。

首先说道弘盼的，就是他的名字，“圣上这名起了，私底下，起个小名，闭上房门让亲近的丫鬟叫一叫，可以压他的福气。”德妃说道。因为圣上的名字自然起得是很好，故而也不议论，说道了小名。

“起了个瑞哥儿。”李筠婷说道，“房中让们的两个丫鬟，还有教养嬷嬷叫着玩罢。”

“这名字不错。”德妃说道，“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也好，名字也应景。”

“正是因为这雪才想到这个名字的。”李筠婷说道，“那天起名字的时候，想了好几个，还是底下的丫头们说道下雪了，就想起来了这个。”

“听说道教养嬷嬷，记得是伍嬷嬷。”德妃问道。

“是伍嬷嬷。”李筠婷说道，“刚开始有身子的时候就帮了不少忙，等到生瑞哥的那天，看过那苏木丫头，丫头还得过您的赏，说她性格沉稳，那天竟是呆呆站着，被伍嬷嬷指使去忙活的。”

“那个丫头有些印象。”德妃用手绢掩住了微微勾起的唇角，“是个伶俐的，性格也难得沉得住。也难为了，毕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说着闲话，李筠婷就不着痕迹把话题引到了如何育儿上，德妃有时候会说些育儿的经验有时候说起来的就是十四阿哥的小时候的趣事了，李筠婷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说话顺着德妃，又同时有自己的想法，德妃许久没有说的这么畅快，中间添了糕子和茶，一直到了中午，用了膳，才用绢子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李筠婷自然提出告退。

“等到天气暖了，把须盼抱过来，可要好好瞧瞧看。”德妃笑着说道。

“自当是如此。”李筠婷说道。

虽然开了春，四阿哥就开府，一行搬了出去，嫡福晋进门前还会进来请安，只是等着嫡福晋进了门，李筠婷再来的时候就短了。德妃也不由得感慨时间的匆匆了。

李筠婷出了永和宫，见着了康熙的仪仗队款款而来，避让一边，半蹲着身子。

康熙瞧见了立一边的李筠婷，“谁家的？”

“是四侧福晋。”公公连忙说道。

“不用理会，且往前走。”康熙淡淡地说道，给弘盼起个名字，无非是因为这是胤禛的第一个儿子，额娘又算是有点身份的。李筠婷只不过和裕亲王府有些渊源，他只不过略微关注些，也谈不上青眼相看。中午用过膳，行伍间有些昏昏欲睡，就懒得受了她的虚礼。

等到仪仗队经过之后，茵陈搀扶李筠婷的胳膊，“侧福晋，还要去御花园吗？”

“当然！”李筠婷开口。

御花园里是有四时的植物，除了冬季里的梅花、腊梅之外，还有常青的松柏和香樟树，水面是淡绿色的，上面结着薄冰，看着就觉得身子发冷。李筠婷今天穿的是件褚红的披风，举手投足露出嫩杏色的衣摆，啥时候好看。冬日里远远的一抹红，让觉得心中生暖。

“侧福晋，们早点回房去。”茵陈说道，“睡一觉，起来就可以逗弄小阿哥呢。”

“有们照看就够了。”李筠婷说道，“虽喜欢弘盼，也不是日日离不开他，更何况，月子里许久没有摸书本还有棋谱，连练两个大字都不可，现也算是有些自己的时间了。”

“瑞哥儿生的玉雪可爱。”见着私下无，茵陈称呼弘盼为瑞哥，声音压得很低。原本见着的，生着孩子的，无论是否可爱，甚至不少孩童哭闹甚是让心烦，做母亲的见着自己的儿子心都是柔情的水。茵陈看来，弘盼阿哥生的好，性子又乖巧，尤其是李筠婷的怀中不哭不闹，反而露出柔软的微笑，一双乌黑的眼眸都发亮。这样的孩子，李筠婷定然是不愿离开他的，所以现李筠婷说出更愿意看书还有下棋，让茵陈有些迷惑。

“傻丫头。”李筠婷说道，“咱们每个都是独立的个体，虽然生了瑞哥，多了一重母亲的身份，却也不妨碍干别的事情，凡事过犹不及。有嬷嬷照顾他，心安，偶尔逗弄玩耍便好。”

茵陈的眼睛睁得很大，显然难以理解李筠婷的所思所想。

李筠婷浅笑着说道：“起码，还是侧福晋，伺候咱们爷，要是心都扑孩子上了，岂不是冷落了们爷？”

一语惊醒梦中，茵陈恍然。李筠婷其实并不是为了讨好胤禛，只不过对于茵陈就不需要解释的那么细了。

“侧福晋远见。”茵陈说道。

“小丫头比刚开始还是长进了。”李筠婷说道。

“比不得苏木姐姐。”

“苏木毕竟年龄长，以前又是跟娘身边的。”李筠婷说道，忽然想到胤禛的话，很快父亲赴京上任，大概是举家搬到了京城，今后开府，嫡福晋没有进门也可以回门。也不知道家中的小弟，现学的如何？算算年龄，可能也试着参加了考试，也有可能就京中备考。隔着高高的紫禁城的高墙，也没有堂堂正正走一回儿的机会。

“侧福晋，们回去吧。”茵陈说道，“天儿冷，小心着凉。”

“们走吧。”

等到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见着了宋氏，她正弯着腰看着弘盼，伍嬷嬷盯着摇篮中的孩子，苏木看到了李筠婷，眼睛一亮。“侧福晋。”

等着宋氏给李筠婷请了安，宋氏主动开口：“昨日里见着小阿哥，生的真是好，就忍不住过来同小阿哥招呼。”

洗三礼的时候，宋氏也见过了弘盼，只是那时候身子还红彤彤，眼睛也没有睁开并不太好看，而现则是不一样，弘盼白嫩圆润的身子，五官肖似胤禛，再联想着之前肚子里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宋氏觉得见着了弘盼小阿哥，心都融化了。

李筠婷看着弘盼，这时候奶娘奶过了，正是他睡觉的时候，因为宋氏的逗弄，皱着眉头瘪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宋氏还赞叹到弘盼的可爱。

“奶娘刚刚奶过了弘盼。”李筠婷开口道，“宋格格不妨也先回去休憩。”

维持宋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原本宋氏还想着如何开口多看看弘盼小阿哥，今后认了，弘盼也能记住自己，现被李筠婷泼了凉水，脸色也沉了下来。“侧福晋也好好休息，奴婢就告辞了。”

匆匆从院子里出来，站李筠婷的院子门口，就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到底是怕李筠婷的听到了，声音压得很低，就是这样还是唬了身边的丫鬟一跳，“格格。”

“叫魂呢！”宋氏愤愤地说道：“喊个声音都能喊破音，留们有什么用？”

“格格，们先回去吧。”今天跟宋氏身边的是一个二等的丫鬟，原本琢磨是个好机会，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侧福晋的门口就这般的作态。声音隐隐都带着哭腔。

“们侧福晋的小阿哥才满月，正高兴这呢。”宋氏把刚刚心中憋得火气全部发泄这个丫头身上，“这里这样的苦相做给谁看？就算是不说小阿哥，侧福晋也要休息，哭什么哭？”

宋氏的话，屋内的李筠婷可以说是听得清清楚楚，因为门窗管得严，其他只是知道宋氏外对小丫头发作，但是声音断断续续的，“伍嬷嬷，让宋氏早点休息吧，这么大的火气，莫不是上火了？一直吃些清淡的到过年吧。”

“是。”伍嬷嬷躬身出去，李筠婷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减了宋氏的份例。

宋氏听到了伍嬷嬷的这番话，脸上带着笑容，只是眼底并没有笑意，看上去让伍嬷嬷身子一抖，“谢谢侧福晋好意，正好这段时间觉得口中似乎是有些溃疡。”

伍嬷嬷干笑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反而是宋氏开口：“嬷嬷也早点回去休息。便先走一步了。”说着眼睛瞪着跟着自己的丫鬟，“还愣着做什么？像个木头桩子，等着落雨好生出蘑菇？”又对着伍嬷嬷说道，“实是这个丫鬟可气，傻愣愣的，让平白上火。”也不等伍嬷嬷回答，宋氏就先离开了。

伍嬷嬷感慨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就回房间复命了。

“掀不起什么风浪。”李筠婷说道，“嬷嬷刚刚也辛苦了，去眯一会儿，让苏木和茵陈两个丫头照看就可以了。”

茵陈笑着说：“就是，伍嬷嬷，让和苏木姐姐来，先去休息。”

外面的寒风里宋氏的脸变幻颜色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而李筠婷这里的院子一时融融，偶尔可以听到屋内的炭火的爆破的声音。

还没有到晚上用餐的时候，宋氏去拜会李筠婷，结果被赶了出来，宋氏傻乎乎站李筠婷院子的门口指桑骂槐，反而让李筠婷削减了用度，可以说又是一趁戏，起码武氏听着是脸上带着浅笑。

“宋格格可得长长久久。”武氏说道，“这个院子只要有她，便会有。阿弥陀佛，常常想着为什么有些不长心眼怎么能活下去，原本这般稀里糊涂，日子也是可以过下去的。”

“宋格格哪里及得上格格您心思通透。”丫鬟说道。

“只不过这样的环境，难免要看的明白。”武氏说道。

宋氏被李筠婷一发作，便觉得心情郁郁，一口气憋胸腔里出不来。扔了扔床铺上的枕头被子，捶打一番权作了发泄。

好不容易被丫鬟软语劝回来了，安心坐了会儿绣活，看到晚上的菜果然是清淡，只觉得眼冒金星，吃着饭像是嚼着李筠婷的血肉一般，看的旁边的丫鬟，眼皮子直跳。心中觉得怎么就分到这样的主子这里了。

宋氏这清淡的菜足足吃了一个月，弘盼也长了不少。

弘盼小阿哥软趴趴的手脚也开始有了力气，伍嬷嬷拉着茵陈照顾弘盼小阿哥，从而磨磨她的性子，按理说李筠婷这里也应该新进些，只是这会儿年关也没有得用的。

“等到开了府，也是要添置的。”李筠婷说道，“也不急这一时，苏木和茵陈又是一直用惯的，不过帮把手，弘盼的性子乖巧，照顾起来也并不太累。”

这句话倒是真的，弘盼若是屙屎屙尿，也不大哭，只是哼哼几句，肚子饿了也是这般，平日里见着李筠婷就脸上带着笑，看上去像是乐呵的福娃娃一般，伍嬷嬷也喜欢极了这个小阿哥，用她的话来说“奴婢可没见过这么乖的阿哥，之前听说们这里的文曲星下凡，小时候也没有小阿哥这么听话。”

说到了弘盼，胤禛神情也变得缓和，屋外是凛冽的寒风，而屋内一室温馨。

轮到一天下了雪，李筠婷就吩咐让宋氏那里的饮食可以照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