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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铭山是六皇子郑王的堂舅,是阮修媛的亲堂兄,他身为正四品的尚书左丞,辅佐尚书令李林监领朝事,这一代中已经算是官场上混得比较成功的子孙了。
前头他参宣和长公主不敬礼法一事,顶多算是朝堂中激起一点点小浪潮,那时没想到御史冯绍跟后面递上去的折子,却是真正的惊起了朝中大浪。
宣和长公主是永旭皇帝的亲妹妹,哪怕感情不深厚,可名分还是那摆着,除开真有深仇大恨的,不然也不会有特意去找她麻烦。宣和长公主丧夫后就回来京城居住,一直深居简出,要不是她的儿子陈文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件,恐怕她还会继续安静下去。
阮铭山借着太医院这点小事参奏宣和长公主,真正的目标却是鄂王。这一点,不少都看出来了,只是阮家半道上就被冯绍给截糊了。
能官场上混出来的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宇文瑞一个刚及冠的皇子能看出来的事,没道理那些老狐狸会不清楚。于是,冯绍的折子递上去后,殿中大臣纷纷议论了起来。
某位官员道:“是啊,鄂王不施管教幼妹,确实担不上一个悌字。”
某郡王说:“这话不妥,鄂王性格们都很清楚,向来是糊涂可欺,说不定他还不清楚宣和长公主做的事呢。这样怪罪于他,是不是有些过了?”
一个侍郎道:“京城中早就传遍了,连家夫都听别提起过。鄂王与宣和长公主是亲兄妹,要说他不知道这件事,谁信啊?鄂王知道长公主做下的事,还不加约束。知之不管不告是谓过也,依下看,鄂王确实得重罚。”
“话虽如此……”
殿中的讨论声吵了好一会儿,宇文熙端坐上首,淡淡地说:“好了,都别吵了。”
闻言,众臣不由得闭上了嘴,全部将视线投向了高踞案上的皇帝。尚书令李林率先开口:“皇上,鄂亲王明知宣和长公主僭越违法,却不管不说,此举不可恕。臣提议,鄂王应该重罚。”
宇文熙扫了他一眼,道:“哦?那尚书令有何建议?”
李林从善如流地道:“不如就削爵一级,以示惩戒,皇上以为如何?”
阮铭山一听,便插跟道:“臣不苟同,只削一级,未免过于轻率。”
又有其他大臣附议起来。
宇文熙不动声色掠过所有脸上的表情,忽而将视线落延王身上:“四郎,关于宣和长公主,怎么说?”
话题突然扯到宣和长公主身上,这让延王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僵,却是低头说道:“儿臣并无异议,敬听父皇裁决。”
他不知道宇文熙是不是怀疑自已,越是弄不清,就越发让他心生怯意,不敢随意开口为宣和长公主求情。
“那小五呢?有什么看法?”宇文熙不置可否地问起了另一个儿子。
宇文瑞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陈文俊身……呃,身受重伤,宣和姑姑爱子心切,情急之下难免做出失控的事情,再说她只是召太医去给儿子看病,却无伤及命。所谓法理不外乎情,儿臣觉得,小小惩示一番,让姑姑知晓畏惧,想来以后应该不会再做下此等行为,同时还能给大家一个交待。”
“恩。”宇文熙微微颔首,“说得不错。诸位觉得洛王所言……如何啊?”
几位阁老相互看了一眼,俱齐声回道:“洛王所言情理,臣等并无异议。”
“们呢?”宇文熙又问起其他沉默的官员。
那些官员王公见皇帝都默认了,哪还会特地跳出来唱反调。而且宇文瑞的话也合乎情理法义,为了这点小事继续j□j脸挺不划算的,所以亦纷纷开口附和起来。
宇文熙见再没有其他反对,就道:“那就让宣和长公主先禁足三个月吧,还有……唔,把她的食邑减至三百户。曹桦,来起草诏书,此事着安郡王负责。”
“臣遵旨。”中书舍曹桦和安郡王齐齐行礼道。
见状,延王正想说什么,不想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顿时就又把所有话又咽了下去。
“好了,宣和长公主的事情讨论完了。那么,现继续谈论对鄂王的处置。”宇文熙接过内侍送上来的清茶抿了一口,然后挥手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不用拐弯抹角的。”
这话,可是颇有深意啊C些王公大臣自觉地进行着一番眼神交流。
看来,皇帝是真的动心思想给鄂王严惩了。想想并不意外,永旭皇帝登基前,鄂王就是站废太子那一系的,对当时的其他皇子不算很友好,而且身为废太子的嫡系支持者,鄂王手中还是有那么两分脉,再加上和安县主又出嫁屈兹了。种种原因叠加一起,皇帝焉能对鄂王放心?想要削削鄂王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就大臣们讨论的时候,延王有点犹豫,要不要为鄂王说几句好话。毕竟二伯是想支持他的,如果他一径沉默而不出声,恐怕会让很多心寒,而且也会有损他的仁义名声。
又有官员说要把鄂王贬斥出京。
这时,延王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宇文熙说道:“鄂王始终都是圣上的亲兄弟,且又献女和亲屈兹能解圣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臣认为,不如就此两相抵消,并不用再施惩罚。”
江太史一见延王开口说话,就知道事情坏了。果然不出所料,延王一说完,立即就有跳出来喷话了。
“鄂王身居亲王爵位,又是圣上的亲兄弟,为国排忧解难本来就是他的份内事。怎的到了延王的口中,竟成了功劳一件?这是把那些长年累月边疆吃风沙战场杀敌的将士们置于何地了?”阮铭山不悦地说。
就是没有郑王,单单就事论事,他还是不喜延王的性子,整天仁义道德挂满嘴,做事优柔寡断又轻重不分。如果不是他好命投胎成了皇子,这里还能有他站的地儿?
就连宇文瑞都忍不住朝延王望了一眼,四哥给自已早两年入朝议政,可为处事却是丝毫没有长进。江昭容和江太史看着都不像笨蛋啊,就没好好教过四哥吗?
这个节骨眼提起和安县主,除了更坚定宇文熙削爵的念头,根本不可能会起到求情的作用。
延王快速地看了宇文熙一眼,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已,随即不自然地别开眼,辨解道:“可是鄂王是天家贵胄……”
江太史暗自着急,他的位置是延王后面,想给延王一点暗示也不成。哎,这个外孙平时看着挺有谱的,怎么总关键时候掉链子。前些日子想与康宁侯府联姻时是这样,现也是这样。
就他急得不得了的时候,皇帝发话了。
“别吵了。”宇文熙打断了他们的争执,语气果决地说:“拟旨,鄂王降爵两级,贬为鄂国公,此事就这样办了。无需再议。”
退朝后,宇文瑞一边思考今日朝政上的事,一边跟其他官员王族打招呼,慢慢地往外走。待出了宫门,除了站岗的卫士,周围已经没几个官员了。
此时,右前方传来一声招呼声:“洛王,请留步。”
宇文瑞抬眸看过去,当下微笑地拱手道:“是舅舅啊。”
唤住他的正是沈茉云的大哥沈重云,目前位列正四品的左谏议大夫,隶属门下省,掌管朝政议论。他加冠以前,都是由沈重云定时与他会面,并给他讲解分析朝政和策令,让他不至于刚开始进入朝会时手足无措。
几年前沈重云外放刺史调任回京,本来皇帝是打算将他调进内阁重用,不想沈时屿重病去世,沈家上下守孝三年,沈重云因此就错过了这个机会。出孝后,沈重云也一直努力地钻营着,可惜内阁始终没有好的位置空出来,所以就暂时搁了谏议大夫这个位置上。
自从沈时屿辞去中书侍郎告老归家后,沈家就再没有后来者进入内阁,这无疑很是尴尬。地位虽说没有一落千丈,可倒底还是比不上沈时屿世时的风光。
沈重云做为长子,身上的负担就更重了,本来还有几分浮躁的性格这几年的磨练下慢慢地变得沉稳起来。他眼见宇文瑞慢慢长大,逐渐进入朝堂,便更捺下性子时不时地教导一番,就怕外甥一个脑抽风,做下一些不该做的事,那时帝王雷霆一怒,全家就得跟着玩完。
没见宁王谋逆案中,宁王的外祖家张家跟另一个柳家几乎被杀得一个不剩吗?
沈重云回以微笑,拱了拱手:“有事与洛王说话,不知是否……”
宇文瑞一摆手,长袖拂动,笑道:“正好今日不用去户部。舅舅去府里坐坐?”
“好。”
侍卫给两牵来马匹,他们便一边走一边说起话来。
“真没想到皇上会连削鄂王两级爵位。”沈重云感概地说,“鄂王可真是走了一步坏棋。”本来是想借着献女而讨好皇帝的,不成想却让皇帝反而忌惮他起来了。
宇文瑞略知道一些内情,不过不好明说,只道:“遇事毫无主见,这样的下场也不算冤了他去。”
现鄂王降成了国公,影响力自然会被削弱一大半,那两分有脉还会不会听他的话,就是五五之数了。如此一来,宇文琦的安全指数就能上升不少。
“恩,就不知道……”
很快,宫门前就没了两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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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鄂王府的主子们听到降爵的消息后,鄂王气急攻心,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倒是鄂王妃撑住了,她脸色苍白地问:“好端端地,为何突然会降了家王爷的爵位?”
这消息是鄂王妃的娘家刘家派过来的,刘家朝堂上还有几分势力,获得消息自然要比一直闲职家的鄂王来得快。
那传话低头,一字不漏地把自家老爷交待的话说得清清楚楚:“先是阮左丞参了宣和长公主僭越犯上,再有御史冯绍跟风而上,弹劾王爷不忠不悌教妹无方,经众位大臣商议,圣上决定将鄂王降成了国公爷,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处罚。”
还需要其他处罚吗?从亲王降成国公,这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鄂王妃深身没力地软倒椅子上,正想随意将来打发走,突然想起宣和长公主,心里立即涌出了一阵恨意,如果不是她,又怎么会牵连到自家。于是咬牙问道:“那宣和长公主呢?圣上没说什么吗?”
最好皇帝也降了宣和长公主的爵位,让她同样尝尝这个滋味。
那传话道:“宣和长公主禁足三个月,食邑减至三百户。”
鄂王妃听了,不禁冷笑道:“只是减少食邑,便宜她了。”
按例,大齐的公主食邑是五百户,长公主也是五百户,但是如果皇帝特别宠爱某个公主,就会给她增加食邑。比如宝儿,她出嫁前,宇文熙生怕委屈爱女,就特地多赐下了五百食邑,所以宝儿目前食邑是一千户,指的封地还要是宇文氏的老家洛邑府,富饶非常。
另外,并不是所有的皇帝亲妹都能叫做长公主,这是要皇帝下旨御封的。先帝期间,宣和长公主只是宫中的一个小透明,宇文熙登基后,就更是透明中的透明。不过宣和长公主曾经萧太后病中侍疾累得大病一场,萧太后念其还算用心的份上便顺便对儿子提了一下,宣和这才有了长公主的名份。
要知道,先帝有七个女儿,永旭皇帝只封了两个长公主,一个是宣和长公主,另一个就是定郡王的姐姐临安长公主。
虽然宣和长公主没有降位,但是食邑减少到三百户,也是大大地削了她的面子里子。因为仅仅是郡主,食邑就有三百五十户了。
打发走了传话的,鄂王妃疲倦地闭上眼,过了一下,就睁眼道:“来,立即去叫世子回来。”
“是。”马上有丫头接话。
鄂王妃心想王爷是靠不住了,她也不想去靠,不过拼力一博,还是有希望保住儿子的。
不过,她双眼一眯,不由得想起了刚才那说的话。
阮铭山。阮家。郑王。
哼,她跟他们的梁子结大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想扶持郑王坐上那个位置?没那么容易。皇帝可不只这么一个儿子。
或许,她真该考虑一下父亲说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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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朝中风起云涌之时,宝儿正窝公主府里调养身体。
这几天宝儿一直没什么胃口,孕吐反应也出来了,赵文渊不放心,便向上封请了五天假,特地留府中陪她。
“还是吃不下吗?”赵文渊站门廊下,低声问扣儿。
“是。一整天下来,除了一碗米汤,公主什么都吃不下,只说没胃口。”扣儿都快愁死了,公主怀孕却吃不下东西,这该怎么办啊?
赵文渊再厉害,这种事情他同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了想,便道:“再去请个太医过来,回府问问母亲,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偏方之类的。”
扣儿立即点头道:“这就去请太医,至于杨夫那边,就有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