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来了，卫生室的人怎么说？”

林建军把她放下，转头向媳妇说着，“大夫说是吃点药就没事了。”

崔荷从他手中接过那版大青叶，招呼一家人吃饭。本来围在妹妹身边的林海峰跑的比谁都快，第一个到达方桌旁。

一人一个小马扎坐下，林若梅坐在爸爸腿上。今天她大病初愈，为此妈妈多炒了个白菜，平日总是萝卜咸菜，现在多加一个白菜，一家人都吃得很香。

毕竟是自己的亲身经历过的，一天一夜过去，若梅已经几乎适应了这种生活。现在她正坚持要自己吃饭，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人被爸爸抱着喂饭，真的好丢人那。

“爸爸，我要自己吃。”

“妞妞，你还太小。”

“我已经三岁了。”

林爸林妈相视一笑，家里也不缺那一双筷子，海峰屁颠屁颠的跑到后面拿了一双。

若梅拿着四分之一个馒头，用筷子夹了一口白菜，虽然小手有点拿不过来，不过她的动作还算娴熟。这让好笑的三人变成了惊讶，林建军更是直接抱起了女儿，

“妞妞就是聪明。”

若梅甜甜的笑了笑，目的达成，林家餐桌上多了一把小椅子，夹在林建军和崔荷之间。

“孩儿他妈，刚才我和妞妞碰到大嫂了，明晌咱们家去大哥那边。”

欢乐的气氛凝固了，林建军有些尴尬。若梅见此拉起妈妈的袖子，奶声奶气的说道，“妞妞不怕奶奶的。”

林建军脸上的愧疚更浓了，娘真是越来越糊涂，妞妞一个孝子能懂什么，就因为她不是孙子还罚了款，这三年她对妞妞和媳妇就没个笑模样。

崔荷是传统的农村妇女，她不会明着讲婆婆坏话，而是让丈夫自己去感受，“那孩子爸，咱们带点鸡蛋过去？”

“不要给他们，我要吃鸡蛋。妈，每次大伯母煮了鸡蛋，都会分给大堂哥他们，我和妞妞根本吃不到！”

若梅也跟着哥哥点点头，过去那么些年爸爸送去的好吃的，都被大伯母送到了大堂哥他们嘴里。哥哥还能捞着点沫，她却是一点都吃不到。奶奶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还会说她小，吃多了不好消化。

爸爸抱着她的胳膊僵了一下。若梅见此很难过，但她并不想去打圆场。前世爸爸忍了大伯一家那么多年，重活一次，长痛不如短痛，她一定要让爸爸快点跟那边疏远开。

“明早先给孩子一人煮俩鸡蛋，剩下的再拿去给娘补身子吧。”

林海峰还是不愿意，“我要吃三个，反正奶奶根本就不吃。”

“哥哥，我只吃一个，剩下那个给你。”

“真的？”

“海峰，要孝顺奶奶，不可以抢妹妹的东西。”

林海峰低下了头，但若梅看出来了，妈妈虽然训着哥哥，眼里却没有怒意。仰头倒在爸爸宽阔的胸膛里，眼角看见高低柜上的簸箩，心思一动，明天她得做点什么。

第二天早上，桌上果然放了四个鸡蛋。若梅拿出一个，“妈妈给你吃。”

剥皮到一半的林海峰也停下来，拿起碗中剩下的一个蛋递到林建军跟前，“爸你也吃。”

“你们吃吧，我和你妈不爱吃这个。”

林若梅把两颗蛋推到两边，掐起小腰嘟起嘴，意思就是爸爸妈妈不吃我也不吃。林海峰虽然馋，但妹妹都不吃了他也不好意思吃。

崔荷眼眶微红，女儿裁之后懂事多了。林建军剥好一颗蛋，放在她碗里，“既然是孩子们孝顺的，那咱们就吃。”

林若梅朝哥哥眨眨眼，也低头拿起了鸡蛋，刚想往桌子上砸，哥哥手伸过来，把刚剥好的给了她，“小梅子吃。”

“咱们海峰真是懂事儿了。”

父母欣慰的笑着，林若梅也有所触动。前世哥哥之所以不管她，其实也有她的原因。当初考上大学后，兄妹俩见面的机会变得很少。尤其是父母死后，她与哥哥没多少往来了，对他来说最亲近的人，当然是陪伴多年的老婆孩子。

如果自己多关心哥哥，保住儿时的感情，那哥哥一定会一直是好哥哥。毕竟是血亲，哪能有那么深的仇。所以，就从今天开始吧。

吃过早饭后，爸爸妈妈去种地，临走前嘱咐哥哥照顾她。送走了父母，若梅把哥哥拉倒一边，耳语几句。

“这样真行？”

“哥哥想不想咱俩以后吃鸡蛋？”

林海峰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孩子都是喜欢刺激的。答应了之后，他比林若梅还要积极的忙活。等到林建军和崔荷扛锄头回来，发现儿子非但没把女儿惹哭，兄妹俩反而还玩在一起了。当父母的看到自家孩子和睦都会高兴地，两口子也没怀疑什么。

洗了把脸进屋换了身干净衣裳，林建国抱起女儿，崔荷牵着儿子，一家人出门往东走去。都是一个村的，没十分钟就到了奶奶家。看着眼前气派的砖墙，五间砖瓦房在一堆土胚房中格外醒目。若梅知道，大伯家杀猪，家境在是村里是数一数二的。

看到他们一家来，奶奶脸色淡淡的。说了几句话后，就嫌闹哄让孩子们出去玩儿了。大伯家有三个孩子，大堂哥林海涛今年十一，二堂哥林海滨九岁，大堂姐林若丽跟哥哥同岁，都是五岁。三人许是猪肉吃多了，长得都很胖，这时候胖还是有福气的象征，大伯母没少为这而自豪。

几个孩子年纪相差不大，本来是能玩到一块去的。不过大伯家的孩子，完美继承了大伯母霸道吝啬的性格。平时没有利害关系还好，这不开饭的时候，就显出来了。

一家人围坐一桌，若梅家带来的十二个鸡蛋煮了一半。

“二弟每次都这么客气，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

大伯母嗔怪着，却不肯递一个鸡蛋过来。

“妈，我要吃鸡蛋。”

林海涛和林海峰跑进来，二话没说一人拿了一个。坐在奶奶身边的林若丽也动了，她拿起一个鸡蛋剥开，“奶奶吃鸡蛋。”

林若丽与奶奶长得非常像，所以虽然是女孩，但她的受宠程度一点都不比两个哥哥差。林若梅清晰的看到奶奶笑得脸上的褶子又多了一层，“丽丽先吃，奶奶过会儿再吃。”

“那这些包起来，留给奶奶吃。”

林若丽把鸡蛋放在碗里，起身端起剩下的三个准备放回去，见此若梅戳了下坐在身边的哥哥。

“我也要吃鸡蛋。”

此言一出，大伯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奶奶也似乎反应过来似得，倒是林海涛眼疾手快，把吃得还剩一小半的鸡蛋递给他。

“抢什么抢，我让给你。”

“我不要吃大堂哥剩下的。”

林海峰边说边快速伸出手，在林海涛的后腰晃了一下，然后把手背到身后，林若梅眼疾手快的接过他手中的缝衣针。

“好心给你吃，你怎么打我？”

林海涛被戳痛了，霸道的性子上来，提起了海峰的衣领。若梅见此连忙上前，抓住林海涛的胳膊，狠狠扎了两下，

“哥哥才没打你，你那么高谁打得过你？”

林海涛人高马大，捏着衣领把若梅提了起来，“你们俩一块打我，胳膊痛死了。”

“海涛你干什么？”

大伯娘呵斥着，屁股却不动一下。奶奶那边着急的站了起来，“海涛快放下梅子。”

大人都发话了，若梅被放了下来。她第一时间跑到爸爸腿边，哇哇哭了起来，“爸爸，大堂哥打我。”

崔荷抱起女儿，扒开衣领一看，脖子上已经青了。偏生桌子另一边的林海涛还念念有词，“他俩先掐我的。”

“呜呜呜～”

林海涛手就伸在哪儿，上面哪有一点痕迹，偏林海滨和林若丽还在旁边帮腔，“是海峰和梅子先掐哥哥的。”

大伯林建国阴着脸一言不发，大伯母一溜小跑过去，“海涛没事儿吧，娘啊，你看看，海涛好心把鸡蛋让给海峰，却被海峰和她妹妹打了啊。”

抱着女儿的崔荷再也听不下去了，“大嫂，我们海峰五岁，妞妞才三岁，别说咱们谁都没看到他们打海涛，就是真碰到了能多大劲儿。你看妞妞这脖子红的都快出血了，她可是海涛妹妹，他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一室静寂，林建军拉过儿子，气的满脸通红。林建军也不是个傻得，他当然会孝顺娘。他受多少委屈也没事儿，但谁都甭想委屈他的孩子。儿子闺女明明那么馋鸡蛋，早上还让给他们俩吃，再说海涛什么样大家都有数，自家孩子那么乖怎么回去惹他？

若梅抽噎着，眼睛红红的别提有多可怜。昨晚看到簸箩里的绣花针，她就有了这个主意。绣花针太明显，她让哥哥费了一个多小时掰断了，只剩下2厘米长，末端用土黄色的线缠好，扎人的时候拿出来，不扎人的时候可以放衣兜里。

大堂哥为人霸道，而且一点都不容人，用他做出头穗子正好。她出生已经三年了，奶奶的长时间的冷漠，已经让父母到达了一个临界点，这时候出点什么事，必然会引爆他们心中的不快。不过大堂哥下手真狠，真的好痛啊，眼泪压根就不用挤。

“我们海涛可从来不撒谎，海滨和丽丽也看到了。梅子没事儿吧，你大堂哥只是太痛了一时失手，以后你们闹得时候小点力气。”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