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村长还是以劝解为主的，大伯母李桂花也劝着，但这次老太太实在是铁了心，最后闹得四邻街坊都来了。调解无果后，在老太太的坚持下，白纸黑字的契书，她和两个儿子摁了手印。

若梅心中快意极了，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大伯母眼中的遗憾她看到了，这是榨干了奶奶，还不养老是吧。养老什么的她不反对，但是想起前世他们创业成功后，这一家子纷纷进了瑞林集团，各种不事生产作威作福。

现在虽然不可能完全一刀两断，但暂时让他们无法反弹还是可以的。

想到这她拉了拉哥哥，两人一起走到爸爸身边，“爸爸，都是妞妞的错，妞妞给大堂哥道歉。他们说妞妞是赔钱货，奶奶因为妞妞才讨厌爸爸，妞妞以后不吃馒头只喝粥，妞妞不给爸爸赔钱。”

边说她边走到大堂哥跟前，抱住他的胳膊摇啊摇，手心的绣花针狠狠地扎了下去，大眼睛雾蒙蒙的，“海涛哥哥，妞妞不知道怎么弄疼你了。妞妞给你道歉，你让奶奶原谅爸爸好不好。”

崔荷早就泪流满面了，街坊邻居也露出不忍的眼神。才三岁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儿，那得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

但是被扎疼了的林海涛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二话没说抬脚踹向了旁边小小的身子，“你个赔钱货，我打死你！”

没等他脚落下去，林建军迈步过来拦住他，抱起女儿哄着，“大哥，麻烦你管管海涛。妞妞乖，妞妞不是赔钱货，爸爸妈妈最喜欢妞妞了。”

“爸，她掐我！”

林海涛伸出胳膊给大家看，但再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本来他就胖，胳膊上汗毛孔多，谁能看出多一个针眼？街坊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李桂花红着脸把大儿子带回了里屋。

若梅趴在爸爸肩上，红肿的大眼睛再次噙满了泪珠，“爸爸，我害怕。”

“妞妞不怕，咱们回家。”

崔荷抱过女儿，心疼的哄着。刚才海涛那脚落地动静那么大，她简直不敢想象，这要真踹在女儿身上可怎么办？

大伯家太危险，他们不能再呆下去了！

林建军带着儿子媳妇，郑重的给坐在前面的娘磕了三个头，“娘，不管您认不认，我都是你儿子。以后有什么事儿，你找人来叫我，我随叫随到。孝子打打闹闹没什么，但海峰和妞妞还小，儿子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有一天被海涛打死打残。”

“二弟。”

林建国刚想说话，李桂花出来了，“小叔子说什么话，我们海涛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打死人。”

崔荷气的说不出话来，林建军压根没理大嫂，看娘不抬头，他苦涩一笑，站起来转身给街坊邻居们鞠了个躬，“海峰娘，咱们走吧。”

一路气氛沉闷，若梅擦擦脸上的泪珠，安静的呆在父亲怀里。八十年代不同于以后那么开放，这时候还是孝道大于天，尤其是农村人思想保守，爸他现在肯定很难受。

正如若梅所想，崔荷倒是没什么，孩子和孝道中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孩子。但是林建军真不好受，不过他心中也隐隐有些轻松。从记事起到现在，忍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是解脱了吧。

只是村里人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说什么他都没事，但是海峰和妞妞怎么受得了？都是他没用，前面让他们受侄子的欺负，现在又得承受流言蜚语。

一路到了家，崔荷给女儿洗干净脸，林建军拿出厨子最高层的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满满的全是五颜六色的什锦糖。

“海峰和妞妞以后离海涛他们远点儿，乖，别不高兴了，爸爸给你们发糖吃。”

两人本来就没什么，林海峰现在高兴着呢，这下不用去奶奶那边了。妹妹说的对，原来他也可以做大事。不过还是妹妹聪明，他也要更聪明，才能保护好妹妹。

现在又有糖吃，他更高兴了。走到桌子边，扒拉出了一颗最大的，“妹妹，你最爱吃的椰子味。”

若梅把糖放在嘴里，甜滋滋的，直甜进了心里。

林家的事闹得很大，临近几个村都知道了。老一代纷纷摇摇头，要说林家老二不孝顺，那实在说不过去，都委屈成这样了，最后还跪着求着孝顺老人。年轻一代则是完全倒向了林建军，林建国都那么富了，自己独吞了老人的家产不说，一家人从媳妇到孩子还欺负弟弟家。林建军就是脾气太面了，被欺负了这么多年才敢吭声。

村长家也在说着这件事，赵学泉的老婆李桂香是李桂花的姐姐，说起来他跟林建国还是连襟。李家姐妹不仅膀大腰圆的长得像，那本性也像。不过李桂香比妹妹聪明多了，说话从来都带拐弯的。

端来一盆洗脚水放在赵学泉脚下，她趁机说着，“老赵，建军想养林家婶子，就让他养呗，你这做村长的，怎么不成全人家的一片孝心？”

赵学泉斜了她一眼，“能帮我还不帮么，全村人都知道你妹子吃了老人家的养老钱，怎么现在她还不想给养老了啊？”

“哎，他们可都是儿子。”

“行了，你不知道林家小闺女多可怜，那丫头也就比咱们文瑞小一岁吧，看样子这苦头可没少吃。我这村长，可不单是你们李家的村长。”

李桂香和赵学泉说着林家的事儿，躺在床上的若梅也在想着他们。刚刚假装睡觉，骗走了担心不已的父母，她就睁开了眼睛。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她前世的公公。东窗事发之前，她跟婆婆可能偶尔有些摩擦，但跟公公关系一直都很好。尤其是爸爸死后，她真的把慈爱的赵学泉当亲爹孝顺。

事发之后，也是他压住不让刘柳进门，而且还把孩子接来让她养着。如果不是嫂子有次说漏了嘴，她真的会到死都感激他。有次争吵嫂子无意间说出，当年是公公出面劝服他们瞒着她的。更巧的是在那不久之后，她就把股份授权给了赵文瑞打理。

她恍然大悟，原来公公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比起他的段数，婆婆那点小算计简直不入流。最可怕的是他有靠山，前世瑞林集团之所以能做那么大，一方面在于她的大学导师，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有赵学忠在。

赵学忠是赵学泉的大哥，当兵期间表现优异，转业后分配到了南方做官。本来他这种没背景的，分的官不会很大。但赵学忠有手段运气好，在县里任职时遇到了京城下来镀金的冯少，并成为其心腹。

后来冯少步步高升，其嫡系赵学忠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在他们下海创业时，虽然赵学泉仍然还只是个村长，但冯少已经成为了某沿海一线城市的市委书记，赵学忠跟去做了他的机要秘书。

想起那些年的过往，她之所以受伤流产不孕，也是因为冯少惹到了道上的人，赵文瑞被拉出敲山震虎。

如今有了那些记忆，她绝对不会跟赵文瑞纠缠。但是算算现在的年份，赵学忠已经遇到了冯少，如何对付赵家，还需要细细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