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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初初从噩梦中惊醒,“娘,娘!”她大叫,猛的坐起来,双手挥舞,仿佛要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快别乱动。”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从床榻边上跑来一个陌生的小鬟,上前按住她的胳膊,嘴里又道,“不要乱动!”初初方觉得自己肩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那小鬟将她肩膀的衣衫掀开,责怪的看着她,“看,又流血了。”一面从床案边拿新的棉布过来与她重新包扎。
初初眼前蓦然晃过昏倒之前刺向自己的那柄铁枪,肩膀好像更痛了,身上登时又渗出一层冷汗,同时亦意识到梦境并非虚幻,盛家、娘……禁不住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那小鬟一回身,看到她哭了,脸上现出关心,“你哭啦,很疼吗?”手指轻巧的将被血染红的棉布除去,在创口上重新撒上药粉,一面道,“我已经让你不要乱动了,先生说,要敷上药粉三个时辰后才能起身呢。待会儿妈妈来了,你可要帮我说明,不然又要骂我。”
初初不识得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没有死,又被送到这里,揩干净眼泪环顾着四周,“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小鬟道,“这儿是邱先生的家。”
“邱先生?”初初疑惑,细细瞧这小鬟,穿的朴素齐整,自己所在的房间布置的也干净简洁,心里头默默道,似不是那等龌龊的地方,便又问她,“你知道是谁送我来的么?除了我,还有谁也被送来么?我们家……其他人怎么样了?”
小鬟却摇头,“那么多问题,我可不知。我今儿刚洗完衣裳,便被妈妈叫来照管你。至于其他的,便等她老人家来了,你自问她去吧。”
初初问,“你经常帮人料理伤口吗?”
小鬟以为她小看自己,嘟起嘴巴,“怎么,你不相信我的手艺?虽然我平时主要负责浆洗打扫,不常做这事,可是,先生都夸我手头灵活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初初忙道,屏息试探着确认,“那么,这里,竟是一间医馆么?”见那小鬟点头,才彻底放下心来,心中暗道,无论怎样,总比被送去那种地方强,只是不知爹爹他们怎么样了,心下又是一阵黯然。
小鬟为她包扎好肩膀,扶她重新卧下,“你歇下吧,先生给你服了阿芙蓉,应该还要再睡一会的。一应的事情,总得先养好伤口再说。”
初初满腹,一时酸痛,一时惊慌,一时又有劫后余生的害怕,迷迷糊糊的,药效发挥作用,复又睡去。
三十年前,太宗燕承率领的燕翎军攻克大齐的都城长安时,得前朝内应偷开城门,燕翎军一日而入城,长安城内的百姓建筑得以保存,当时的皇宫永安宫基本没有受到损伤。后太祖燕撰立国,定国号周,定都长安,将永安宫更名大元宫。
沐辉宫是太后的居所,位于大元宫西北。三年前太宗驾崩,时任的皇后任氏升为太后,移居至此。然则,虽说本朝已历三帝,但太祖的元配夫人立国前已去世,太祖亦未再娶,因此任氏倒是大周朝沐辉宫的第一位主人。
午后的暖阳将沐辉宫正殿牌匾上的“慈恩殿”三字照耀的熠熠生金,整个宫殿静悄悄的。一个宦从模样的中年人从角门进入,绕过正殿,向后面的寝殿走去。
寝殿呈回字形,四周的偏殿耳房将中间的主殿围绕在中间,主殿的宫殿在十余级台阶之上,小巧周正,偏殿与主殿之间的空间宽阔,种植着树木花草,虽都是中规中矩的松柏、杨柳、杏桂海棠之类,到底给庄重肃穆的太后宫殿增添了些许生动之色。
中年宦从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穿过正殿与寝殿之间连接的耳房,未有阻拦,直接向后院正中间的寝殿走去。
守门的宫女看到他,躬身道,“胡总管来了。”
“嗯,娘娘呢,睡了吗?”
“刚刚歇下呢。”
“哟,”胡总管脚步一顿,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进去通报,想一想再问,“现在谁在跟前伺候着?”
“是叶宫令。”叶宫令叫余香,是任太后打小服侍的贴身丫鬟,现为沐辉宫正四品女官,保管凤印。除沐辉宫宫正任氏的乳母蔡氏外,是任太后身边第一得力人儿。
“唔,”胡总管听说是她,心里有了底。走进寝殿,对守在寝室屏门外的宫女道,“通报吧。”
通传的宫女进去不一会儿,白底仙鹤屏门里头便传来询问的女声,“是谁啊?”
胡总管一听是太后亲自发问,且是问的外面,忙上前一步,“回娘娘的话,是老奴。”
“唔,”太后低低应道,又一会儿,刚那通传的宫女出来,引胡总管入内。
胡总管是任氏娘家大哥、现任吴国公任开慎的内府总管,常出入宫廷通报消息,太后这里也不知来过多少回了。此番照例被引到堂下正中,那里已摆上一把木椅,三五米之外的月洞门处垂着绿金珠帘,隐隐可见珠帘后的云鬓身影。
“坐。”
“不敢,”胡总管推却。
“你是家里的老人儿了,别总推辞。”太后的声音有些疲惫。“盛家情形怎么样了?”
胡总管溜着板凳边儿矮下身子,一听问话立马儿弹起,“回娘娘的话,正是这事来的急,这才扰了娘娘的凤休。老奴接到您的旨意赶到盛家时,禁军已经差不多抄家完毕,正往外拉尸首呢。”
“尸首?”
“是。圣旨宣读后,盛夫人带着盛家二十一名女眷,集体自裁了。”
任太后没有料到,微微一念,却又正是那位夫人的做派。任氏幼时曾在盛家居住一年,依稀记得盛夫人的模样,那是个严明公正的女人,严明公正的主母。盛家百年清流,盛肇毅既继承了清流的桀骜放狷,更继承了清流的百年风流。如果说盛家的男主人像高山泉水,尽情挥洒自己的写意人生,盛夫人则像是巍巍青山,无论泉水奔流到何处,都将它围拢起来。这位盛大人,一生到处留情,除了家中的七位如夫人,外面更有无数知己红粉,而再妖媚狂张的女人,到了盛夫人面前,无不收起乖张,不敢造次。她用那种不可思议的女人的骄傲和包容,将丈夫和丈夫的女人们一并压服。而无论盛肇毅对这位刚威的发妻真实情感何如,两个人却是另一种和谐。现如今,泉水涸绝,青山崩塌,任太后不由发出一声唏嘘。
“盛大人呢?”
“盛大人和所有男丁,均被押入了天牢。老奴已经打听过了,他们家最小的男丁刚满三岁,是嫡长孙,皇上下令留人,老奴已将小公子安置了去处,就是四老爷门下一个姓伍的门客那里。他嘴严、老实,又不是京里人,平时不大与人来往,老奴曾经接济过他,是个可托之人。”
四老爷是任太后的四哥任开严,现外放到广西做太守,京里的宅子只留几个下人看管,是非最少。任太后点头,“嗯,四哥哥家人少,虽说这也不是甚么秘密,但这种事体,总归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你想的周全。”
“娘娘谬赞了。”胡总管欠欠身,“还有一事。盛家的女眷里头,有一个没刺着心肝,活了下来。老奴斗胆,也一并带回,现正在邱太医那里。如何处置,还请娘娘定断。”这是他擅自行事了,皇帝只说留一名子嗣,但彼时看到小姑娘惨白着脸昏倒在女眷们的尸首堆里,满面血污泪痕,着实可怜,发现还活着,被兵士粗暴地拎着头发拽出来,那女孩儿昏睡之间蹙眉忍痛的模样,不知怎的竟触到自己一点恻隐之心,张嘴就叫留人了。此番回禀,倒觉到有些儿后悔,深怕太后怪自己节外生枝。
过了一会,任太后问,“是嫡女么?”
“哦,不是,”胡总管忙道,“是四夫人房里的一名庶女。”
“也罢,”藉着对盛家的好感,太后道,“善事做便做一对吧,姑侄俩刚好可以照应。待她养好伤,一并送到伍师爷那里去,尽快与他姑侄二人离京。”
胡总管舒口气,“是。”
问话完毕,宫人们撤下椅子,领着胡总管出门。刚要踏出房门,绿金珠帘里面突的又叫,“等等。”胡总管忙又折回去,听太后问道,“皇上派的谁人去抄家?”
“回娘娘话,是沈恭沈大人。”
便听里面一声轻哼。胡总管见没了声,轻轻出去。
沈恭,长安城神机营监军,二等功臣、辽东伯沈薄之长子。大周从太祖燕撰开始,对军队实行双官制,武将与文将搭配,武将统帅军队指挥战斗,文将监督武将参与计划。武将可由军中选拔,确保最会打仗的人能够上位,文将却都由上面指派,正二品以上文将均可向皇帝直接汇报,均是皇帝的心腹。
祥云殿偏殿,沈恭向皇帝诉说抄家的经过,“盛肇毅等在京四族的男子三十一人,已锁至天牢关押。盛肇毅本家阖府女眷,尽皆死亡。”
“死亡?”皇帝眉弓一挑,“不是自尽?”
“是。”沈恭如实回答,“盛夫人唆动女眷反抗,看守的士兵以为她们要造反。当时吴公公在。”一旁站着的那个头发斑白了的老太监闻话躬身,“正是沈大人说的那样。”
皇帝摇头,“一群手无寸铁的女子,”眼睛扫向底下二人,“沈恭,这事你办的不细。”
“臣知罪。”“老奴错了。”两个人齐齐跪下。
“起来吧。”皇帝道。对那姓吴的老太监,“你先下去,我与沈大人有话说。”
待他退下,皇帝走下座台,“沈骥怎么样了?”
沈骥是沈恭胞弟,也是弘德帝幼时伴读,今年十九岁,于三年前去辽东大营历练。沈骥道,“已升任宁远镇副将,领五千人。”皇帝道,“听说他前几日刚剿灭了一支山匪,还给朕进了一条枭眼手串。”
“是,”沈恭随在皇帝后头,“杀了五百人,他自己手刃了匪首。”
皇帝脸上现出跃跃欲试羡慕的神色,嘴上却笑骂道,“五千人剿五百人也算胜仗。让他不可以得意。贺家的长男云来,才十一岁不是,在大漠也立功杀人了。以前杨粟跟着朕的母后,十八岁就有冀北大捷。他是朕的人,不许给朕丢脸。”
“是。”沈恭应下,“说到杨将军,盛肇毅的夫人杨氏……”
正说着,有宫人来报,“皇上,神武营副将军杨典杨将军求见。”
燕赜和沈恭相互看了一眼,燕赜道,“你先下去吧。”沈恭犹豫,“皇上……”燕赜转身回到座台。
沈恭出门在知事厅遇见杨典。沈恭停下做礼,“杨将军,”杨典却怒视他一眼,拂袖而去。沈恭稍稍一停,想到方才皇帝责他事情办的不细,如今看确是如此。盛肇毅的夫人杨氏,是开国一等功臣、徐国公杨粟的妹妹,虽说只是同姓的义妹,但杨粟是甚么人?杨粟自幼跟随弘德帝生母、已逝懿圣皇太后谢衡,亦仆亦弟,后发现其军事有奇才,为太宗重用。可以说,燕撰建国有一半是其三子、太宗燕承的功劳,而燕翎军之所以所向披靡,其中懿圣太后谢衡和杨粟的功劳,若没有七分,起码也有五分。想到这里,沈恭后背不禁泛起冷汗,自己怎么竟把这么重要的关节忽略了!
或许也不能怪沈恭粗略,有周一朝开国以来,皇帝虽然没有对功臣大开杀戒,但一等功臣们、特别是武将,大都予以高爵厚禄,虚位养之,比如徐国公杨粟、吴国公任总、褫国公周野等。反而是二等、三等功臣中的许多人被委以重用,比如燕撰的老友、曾与其一起同为大齐前山西道太守的贺定兴贺家、沈家等,还有一些文官亦如此。杨粟虽然尚在世,但懿圣太后谢衡离世后俨然已游离于朝政之外十余年,难怪会被沈恭忽略。
不到一个时辰,杨粟长子杨典觐见皇帝,指责皇帝纵容、沈恭抄家时滥杀盛氏女眷,引的燕赜龙颜不悦,后杨典要求归还杨氏与其三女、四女尸首由杨家埋葬,被皇帝直接拒绝的消息,就传回到宰辅邵秉烈的耳中。
心腹的门人道,“皇帝虽然果断,倒底年少,一味只想立威,心太急。”
传消息的人道,“杨大人也是个急脾气,仗着自己家与懿圣太后的关系,以为皇上这个面子总要给的,走的时候气的差点烧起来。”
邵秉烈打赏了消息儿,门人谏道,“大人,您不是一直苦于武将中没有得力的人?……”
邵秉烈一挥手,“此事须从长计。杨家不合适。”
门人道,“刚那消息儿虽然说的浅,可是在理。杨家仗着自己与懿圣太后的关系去皇上那里要面儿,皇上他——何尝不是仗着杨家与谢太后的关系,以为杨家永远忠心?”
说的邵秉烈心中一动,缓缓睁开眼,露出精光。
那门人继续,“杨粟虽无实职,但他在军中的地位,那些个重将部旧……”邵秉烈从座中起身,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小太监和梨子将几上的青陶盖碗小心捧起,左看右看,抱怨道,“现如今这杨大人的脾气也太大了,瞧,好好的一个盅子,若是真摔碎了,倒看他怎么收场。”
燕赜斥他,“贫嘴。”一面想到方才,杨典说到激动,大袖子一甩,“砰当”这个青陶盖碗就甩到地上,两个人都是一震,亏和梨子反应快,忙不颠儿的扑上去,将盖碗囫囵捧到手心里,“没碎,没碎,奴婢不当心,请皇上治罪!”
燕赜和杨典怕那盖碗真碎了,皇帝的脸铁青,不言语,杨典闷闷的叩了头,悻悻而归。
燕赜想到这里,缓下脸色,“记你个猴精一功。不过既是你摔的盅子,唔,打二十下罢了。”过一会儿抬头,“你怎么还不下去?”
和梨子笑嘻嘻道,“奴婢当服侍好皇上,自取领罚。”
燕赜笑,往后仰到在龙椅上,眯起眼,“朕乏了。”和梨子看他的表情,知道是想女人,上前道,“皇上累了一天。方贵妃太闷,刘贵人又罗嗦,不如,还是让那对双胞胎姊妹花伺候来吧,胸又大,又不吵。”
燕赜瞄他一眼,“得亏你少了两个卵儿,不然少不得作践女子。”
和梨子嘿嘿笑,心里头腹诽,您老人家作践的还少嘛!
长庆殿是弘德帝的寝宫。弘德虽已大婚,但皇后另有居所,帝后二人除了初一、十五例行会面外,弘德帝基本都宿在自己的宫殿。
华灯初上,四十八支烛灯将偌大的浴室笼在朦胧的光线里。宫人们为皇帝换上沐浴的墨染丝袍,皇帝青黑的发解下来,除去繁复的帝王装束,他仍是一名高贵俊美的少年。
弘德帝整体肖似太宗燕承,只除了眼睛。太宗曾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的眼睛像皇后,甚好。”谢太后于弘德五岁时薨逝,对于他来说,母亲就像天上的冷星,虽然距离遥远,却不妨碍自己感受到她的光芒。
此刻,少年用那双冷泉一样的眼睛看着跪坐在自己对面的双生姊妹,她们是波斯人与汉人的混血舞姬,有着夺人的美貌和异常柔软的身体。其中一个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呢喃一声,柔软的小手滑入皇帝墨黑的丝袍里。
燕赜感到一阵熟悉的热意在双腿那处膨胀开,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另一名女子也将赤软的身子贴到皇帝背后,轻轻沿着他精瘦的后背向下吻着,墨袍褪去,两具娇软的身子摩挲着少年的身体,燕赜冷峻的眼睛因欲色更加明亮。十七岁的少年,正是着迷于女色的年纪,他在十三岁那年对女人产生兴趣,但是,在经历了几次追逐之后,皇帝失望了。她们没有一个能像母后。好在,虽然失望于女人们的灵魂,他对探究她们身体依然怀有浓厚的兴趣,相当浓厚。
一夜销魂。
清晨,五更的钟声还没响,弘德便睁开眼睛。他自小睡眠偏少,成年后更是缩减到每日只需两三个时辰。天依然很黑,烛火犹烧,透过层层的纱帐进来,偌大的龙床上,自己身边一左一右两个美人,她们睡的正香。
他偏过头,左边睡的是姐姐,这对姊妹花是同卵双胞胎,生的几乎一模一样。姐姐的脸稍尖些,双眼间的距离略远,弘德总觉得她长得像羊,妹妹却不像。此刻端详,愈发觉得像了,不由顽皮之心大起。
跟屁虫和梨子恰拉开纱帐一丝缝隙,“皇上,您醒了。”
“嘘,”皇帝嘘他,“拿笔来。”
一刻钟后,皇帝宴起,姊妹花也被迫醒来,跪在龙床边上侍候。这一段时间皇帝经常宠幸她们,长庆殿的宫人们大都熟悉了,今日不知为何,来往的宫人却每每看向两人,有的掩饰不住,趁皇帝不在意低首掩嘴忍笑。姊妹花不解其意,对视一眼,妹妹惊叫,“姐姐,你的脸……”姐姐大惊,“我的脸怎么了?”
弘德帝再也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和梨子命小侍捧来铜镜,姐姐接镜一看,自己雪白的脸蛋上,红色的朱砂写了三个大字:“羊,美,人。”那个羊字在额头,最后一竖长长拖到鼻上,脸颊上分是美、人二字。她本深恐自己脸蛋有何异状,此刻倒放下心来,捂着心口,“皇上怎能这样吓唬奴婢。”她妹妹却机敏,拉住她向皇帝叩首,“姊姊,还不快谢皇上隆恩!”见她犹自不解,“皇上御笔亲封,让你做美人不是?”
寝宫内骤然安静下来。和梨子不说话,看向皇帝。弘德正由着宫女将绶带理好,打发了她,半晌转过身,淡淡的看向跪在龙床下脚垫上的姊妹二人。姐姐仍顶着那三个红字,有些呆讷,妹妹紧紧抓着衣衫前带,抬头一眼,飞快垂下,脸上现过惊慌。
弘德帝道,“准了。”用手一指,“也不用专写诏书,从她脸上拓下那三个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