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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阮琳玢去大昭寺上香祈福,贾氏让周嬷嬷陪同,安排了丫鬟婆子家钉卫零零总总近二十来人随侍,务必保障阮琳玢出行无忧。
贾氏送到内院的垂花门口,拉着阮琳玢,绵绵叮嘱,“若能请到了悟大师给平安符开光,香油钱你捐两百,别手软。若是其它长老,那就一百,剩下一百两买本了悟大师的手抄经书回来。”
阮家有两位虔诚的佛教徒,一位是太夫人,一位就是眼前殷殷叮嘱女儿的大夫人贾氏。
若比谁更虔诚,两者不相上下。若比谁资格更老,那绝对是贾氏,勿庸置疑。
贾氏出身武将之家,从小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跟着母亲在佛龛前祷告,祈求远征的父亲抗夷顺利平安凯旋。
久而久之,贾氏由耳濡目染,半主动半强迫,到自发自觉,每日晨昏定省,如日常礼节般拜佛礼佛。
但凡大昭寺有高僧开堂讲佛,贾氏逢场必到。
贾氏茹素,长达二十年之久,至今从未间断。
一个月可以不添置首饰衣物,经书却是月月必买,香油钱更是二十来年从未落下,月月必添。
礼佛其实很耗银子,尤其是贾氏这种风雨无阻出手大方的虔诚佛教徒,买经书添香油设佛堂打理佛堂,一应俱全,长期维系,样样都烧钱。
阮智庆那点俸禄,吃穿都勉强,更别提拿出剩余银子给贾氏礼佛。
贾氏虽然主持阮家中馈,但长期从阮家帐房里拨笔银子给她修佛道,阮家没这个先例,她也不敢特立独行。
温氏尚且从私人的小金库里拿钱,贾氏一咬牙,只能在自己的嫁妆里拨钱。
阮琳玢只知母亲出手阔绰,却没想母亲为了四妹妹如此大手笔。大和尚给平安符开个光,她也能舍下一百两做香油钱,至于请得道高僧的二百两,琳玢更加惊讶。
纵然如何不以为然,阮二娘只把意见放在心里,面上却是乖巧的一一应是。
“母亲,那我走了。”
阮琳玢抽手,与贾氏别过。
贾氏目送阮琳玢,直到那抹俏丽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处,贾氏方才回身折返。
一行人走的官道,路面宽阔平整,车马行进顺利。
上了山,马车速度慢下来。
马车缓缓行驶在山道上,不疾不徐,徐行慢驰,颇有景色旖旎,莫匆忙负了春光的味道。
昨夜一场春雨,无声无息,带来心旷神怡的清新。芳草如茵,碧华露滴,帘外晓啼莺,袅翠笼烟,拂春波。看我大好河山,风景如画,莺歌漫舞春光灿。
山道斜坡多,行进较平地不易,马车颠颠晃晃,轮轴吱呀声不绝于耳。
阮琳玢轻轻掀起竹帘一角,透过小小缝隙匆忙朝外瞥上一眼,敛容屏气,迅速放下帘子,回眸见周嬷嬷正襟危坐闭目养神,似老僧坐定,不闻外事。
于是心中大定,面容自若,阮二娘酝酿又酝酿,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
良久,阮琳玢清冽出声,对搬着小杌子坐在她脚边的初蕊道,“我记得山脚处有家米糕做得不错,你去买些上来。虽说只是坐着,可转眼小半天过去,倒还真是有些饿了。”
初蕊点头,掀开帘子叫车夫停车,搬脚踏准备下车。
阮琳玢后头补上一句,“多买点,”
阮琳玢掉头看向周嬷嬷,见她仍然闭着眼,笑道,“周嬷嬷是老人家,可不能饿着嬷嬷。”
闭目养神的人总算有了点反应,挑了挑眉,闭着的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笑道,“二小姐体恤,老奴生受。”
于是,马车半道上停下,初蕊下车,阮琳玢掀帘叮嘱一句“快去快回”就让车子发动,继续赶路。
周嬷嬷从旁看着,但笑不语。
马车一点点消失在自己视野范围内,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子,初蕊方才转身,隐于路边林子里,找她弟弟会合。
马车里,阮琳玢和周嬷嬷两眼相对,气氛很沉很安静。
周嬷嬷忽而一笑,道,“二小姐竟然知道山脚的米糕摊,真是难得。”
阮琳玢也笑,“记得以前母亲带我来拜佛,无意吃过一次,其味甚美,仅一次就记到心里去了。如今出来一趟不易,腹中馋虫作祟,便想着尝几个解解馋,满足口腹之欲,嬷嬷见笑了。”
“不怪小姐,是老奴疏忽,手上事务过多,这忙着忙着,顾前不顾尾,光记着大事,零碎小事却没顾上,一时竟然忘了通知厨房准备出行用的吃食。累得二小姐挨饿,是老奴的过失。”
明明是惭愧自责的一番话,周嬷嬷言之凿凿,阮琳玢听进耳朵里,又是另外一种意思。
阮琳玢不动声色,眨了眨眼睛,笑语,“开春以后,各府邀帖拜帖多了起来,周嬷嬷是母亲的得力助手,帮着母亲打理庶务,可谓能者多劳。嬷嬷本来就忙不开身,是琳玢唐突,贸然想着到寺里祈福,累得嬷嬷赶急打点,无妄奔波这遭。”
周嬷嬷连连摆手,慌忙道,“小姐说的哪里话,快快打住,莫要折煞老奴。小姐是主,吩咐的事我们只有照办的理,就是再赶也要赶出来,何来唐突一说。小姐心善,重情义,老奴钦佩都来不及,随小姐奔波这遭,老奴十分愿意。”
这场面话啊,谁都会说,信不信,那就见仁见智了。
周嬷嬷的大儿媳是四姑娘阮琳珠的乳娘,周嬷嬷的心,怎么可能不偏。
阮琳玢只是装傻充愣,故作不知。
戏,你会唱,我也不差。我为四妹妹祈福而来,一片挚诚,你能奈我何。
各怀鬼胎,各有心事,一晃眼,大昭寺到了。辰时初出门,如今已是日上三竿,一个多时辰耗在路上。
大昭寺半隐半现于山林之间,草树葱茏,曲径通幽。杏黄色院墙,青灰色殿脊,跃然眼前。参天古木傲然耸立,隔着老远,便可见那黄墙内直耸入云霄的苍绿大树。
庙前一口青铜大鼎,香烟缭绕,络绎不绝的朝拜者满怀对神佛的敬畏崇拜之情,默然匍匐朝拜。
马车停在寺庙门前,阮琳玢戴上帷帽,由丫鬟手扶着下车,周嬷嬷跟随其后。寺庙乃佛门清静地,琳玢进去为拜佛祈福,不宜劳师动众,便让人一干奴仆在外等候,只带周嬷嬷和丫鬟柳絮入内。
周嬷嬷每月都会过来给主子添香油钱,寺中僧人多有熟悉,守门的灰衣小沙弥见老香客来了,喜笑颜开,立刻迎上去。
一双滴溜溜眼珠子往阮琳玢身上瞟了瞟,型尚镇定得很,若无其事收回,朝周嬷嬷笑道,“周施主今日来是为还愿,还是?”添香油钱不太可能,六天前才来过。
“今日来求平安符,”周嬷嬷礼貌笑道,“不知贵寺了悟大师可在,想请了悟大师为平安符开光。”
型尚笑容更加灿烂,还真是送香油钱来着。
笑罢,型尚严肃表情,哎了一声,摇摇头,遗憾道,“真不凑巧,了悟大师到平亲王府做客了。”迟疑一会,型尚又问道,“是改日,还是?”
了悟大师是大昭寺最德高望重的高僧,但凡有点门弟的人家都想找他开光,想是一回事,能否如愿又是另一回事。了悟大师看重眼缘,门弟倒是其次,若为他所厌,就是王公贵族,他也照样拒之门外。
型尚隐讳表达出你们就是改天再来也未必如愿的意思,周嬷嬷略显犹豫,回身询问阮琳玢。
阮琳玢稍微思量,轻声道,“就今日吧,只要心诚,菩萨会感应到的。”
周嬷嬷依言,拿出阮琳珠的生辰八字,递给型尚,言辞中多有叮嘱,切切道,“仔细些,不要弄丢了。”
型尚频频点头,眯着眼笑,“小僧办事,施主放心。小僧这就去寻了能长老,正巧他今日无事,你们等上一个时辰就行了。施主可暂到后院厢房等候,喝些茶水吃些斋饭,去乏饱腹。”
型尚捏着折叠成多层的红纸,扭身往西殿去,周嬷嬷叫住型尚,“等等,我和你一块去。”
写有生辰八字的红纸不能随意丢了撕了,周嬷嬷怕型尚粗心,还是自己盯着,等用完后要回来,她才能安心。
周嬷嬷朝阮琳玢福了福身,“小姐,你先到后院等着,待我拿到平安符再去找你。”
阮琳玢点头,想了想,嘱咐道,“母亲要的经书记得一并买过来。”周嬷嬷应是,追着型尚走了。
“小姐,我们去后院吧。”柳絮扶着阮琳玢,轻丝帛纱下看不清她的脸,柳絮谨慎说道。
“既是为四妹妹祈福,不到菩萨跟前拜一拜,不足以显赤诚,去正殿吧。”
阮琳玢欣然前往正殿,却到殿堂口被黄衣和尚拦了下来。阮琳玢取下帷帽,报上府邸,顺带提了下母亲名讳,黄衣和尚听了,笑道,“原来是贾施主的女儿。”
须臾,黄衣和尚踟蹰道,“进去可以,但女施主只管虔心拜佛,切莫一心多用。”语气一顿,和尚放低声音,“里头的武安侯夫人在给婆母祈福,夫人喜清静,施主自己多加留心。”
阮琳玢笑笑,同样小声道,“信女有分寸,不会冲撞贵人。”
堂上两个蒲团,武安侯夫人占据一个,另一个尚且空着,丫鬟婆子们全都候在门外,垂首等待。
阮琳玢被和尚带进殿内,接过三支香,往香炉内点燃。第一支香插在中间,心中默念:供养佛,觉而不迷;第二支香插在右边,心中默念:供养法,正而不邪;第三支香插在左边,心中默念:供养僧,净而不染。
上完香后,阮琳玢跪于蒲团上,面对佛像,肃立合掌,恭敬祈愿。
“信女琳玢,佛前许一愿,愿吾妹琳珠早日康复,免受病痛困扰。若能如愿,信女必早晚三炷香,诚心向佛,此生不改。”
呢喃软语,赤诚可叹。
武安侯夫人在旁模糊听闻,睁开眼,望向身侧。妙龄少女,素襦青罗,面容清婉,神情肃穆,观之可亲。又听得她为妹妹祈福的虔诚,武安侯夫人颇受感动。
祈完福,武安侯夫人和阮琳玢先后向外走去,武安侯夫人回身,竟破天荒向陌生人搭话。
“你是哪家闺秀,怎么一个人到庙里拜佛。”
阮琳玢面露迷茫之色,朝武安侯夫人温婉一笑,“小女名唤琳玢,来自城西阮家,行二,父亲是现今散阶昭武将军。”却是顾左右而言他,避谈原因。
武安侯夫人在脑海里搜索一遍,印象淡薄,只是了然点点头。
“原来是阮家啊,看你年岁不大,你妹妹更加年幼,恐怕尚未及笄。究竟染的何种恶疾,竟然要到佛前拜求。”
阮琳玢支支吾吾,面有难色。武安侯夫人见状,也不勉强,心里却已然有了想法。
武安侯夫人又问,“是你亲妹妹?”大家族里,堂兄弟或是堂姐妹,也是按年龄排行,混在一起。
阮琳玢轻轻点头,面容染愁,看起来叫人不忍。武安侯劝道,“心诚则灵,你诚心一片,为妹请愿,其行可嘉。我佛慈悲,感念你的善举,定能保佑你妹妹早日康复。”
阮琳玢颔首,微微一笑,“谢夫人关怀,琳玢感激不尽。”
言行举止不骄不躁,沉稳大方,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武安侯露出欣赏的神情,心中暗忖,这样的女子,比之公侯小姐,怕也毫不逊色。看来,那些根基浅薄的中等官家,教养女儿却是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