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能

将军府外面，早早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前来围观的百姓。

那包围圈之中,站着一个披着一条虎皮披风的汉子。

脖间一条男拇指粗细的金链子冬日下,闪闪发光。

赵九一不留神,就被那金链子晃了眼。

赵九心中感叹万千——

他令堂的……好大一只土豪！

赵九往大门口上的台阶上一战,原本闹哄哄的街道就安静了下来。

——大伙都认出了她脸上的薄银面具。

金链汉子看到赵九,很是紧张。

手哆哆嗦嗦的,半天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笺纸。

赵九不动声色,只待等着瞧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金链汉子将那一纸信笺抖平,又清了清嗓子,就着信笺上的字,声情并茂地念了起来——

“致越四小姐——心中的橡树！”

“如果爱——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的高枝炫耀自己；

如果爱——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金链汉子才念到这儿,掌旗就带着一干身强力壮的侍卫走出将军府，一条绳子，将那金链汉子捆了！

“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啊啊啊们干嘛要捆９没念完诗！哎哟喂四小姐救！四小姐救”

凄凉的声音久久回荡十里长街。

令诸多围观的百姓闻声变色。

赵九皱了皱眉头，走下台阶，先掌旗一步，捡起那枚信笺。

上面，是好看的小楷写着的一首格律很奇怪的词。

赵九将那词不像词，诗不像诗的东西心中默念了一遍，心中多有所感。

最后，还是将那信笺细细叠好，收入怀中。

掌旗看着赵九收起那商贾的情信，很是捉急，但是也没有办法。

只能干瞪眼。

赵九这边才转身走上台阶，越青城身边的小厮就跑了过来，传话说越将军请她往书房一去。

赵九顿了一顿，脚上不停，淡淡垂睫：“知道了。”

——————

赵九一进门，越青城就喝了一声：“越青山！”

赵九抬首，看到那摆面前桌上的父亲牌位，心下了然，默默撩袍跪下。

越青城踱到她面前，低头打量了她一会儿，才说：“且摸摸自己的良心，觉得，可对得起越家？对得起这越家守护着的大吴江山？”

赵九淡淡回答：“青山于心无愧。”

越青城盯着她耳边露出的一抹红，说：“那与圣上……又该作何解释？可别欺二哥此时伤痛身。虽然伤着，眼睛可还是好的。”

赵九沉默片刻，才回答：“与圣上……原本是旧识。”

简单一语，道尽所有缠绵。

越青城脸色变了又变，又说：“不管俩以前如何……这大吴江山，都不能乱手里……”

赵九又是一阵沉默，才回答：“青山省得。”

越青城叹了一口气，说到：“为臣子，当忠君之事……若肯受委屈也无话可说，无奈和娘亲一样，是个刚烈的性子……小妹，当断则断，莫要等到以后反受其乱。”

听到越青城这一声殷殷情深的小妹，赵九顿时就红了眼圈。

赵九恭恭敬敬地对着父亲的牌位磕了三个头，才哽咽着对越青城说——

“二哥，此向保证，有一天，大吴，就不会乱。”

——————

这一天折腾下来，夜色已沉。

赵九草草洗漱一番，换□上铠甲，穿了一套简单的深衣，再套上一件狐狸皮袄，便赴宴去了。

春花拿着一件孔雀绒大氅，追了好几里地都没追上。

晚宴之上，帝面色阴郁，问赵九：“那随军归来的的棺材，是怎么回事？！”

赵九甚是恭敬地回答：“回禀皇上，此役军伤亡甚重，运送伤员的马车不足……而燕城的棺材远近驰名，此番用来运送伤员，是极好的。”

随着守元帝同来的京官们，嘴角都抽了一抽。

只有一，目光炽热如火，胶着赵九身上。

守元帝很是淡然处之，又问：“那最大的棺材，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

赵九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三四席后的部下蓝可。

蓝可憨厚一笑，站起来对帝一行礼：“臣看那棺材是用的上好的黄杨木，雕了很多花，又大又结实的，便买来了送给越将军，也祝他以后仕途顺利，天天都升官发财！”

京官们的嘴，已经抽出了许多花样。

从麻花到花卷再到春卷，不一而足。

只有那一双桃花眼中的火光俞烧俞旺。

守元帝静了一静，又问：“往日都是一日派上一名传报兵传前线战报。这三日，为何一个回传之都没有？”

赵九愣了一愣，又看向蓝可。

蓝可也是满头雾水：“属下每天都安排送战报啊！”

越青城放下手中茶杯，问蓝可道：“这几日传报之，安排的是谁？”

“张三，李四，还有王五。”

蓝可一一报出他们的名字。

越青城叹气：“没告诉，那张三和李四是路痴？”

京官们已经不行了。

面面相窥着，京官们各自扶额长叹——

国家安危交到他们手里，真的没问题吗？

“唔……”蓝可噎了一噎，“倒是忘记张三是路痴了……可是李四不应该是吧？上次他还孤军杀入契丹军营，斩下了敌将首级！这认路的本领，怎么能是路痴？！”

这下子，赵九看蓝可的眼神也有些同情了：“李四和说过，他是因为迷路，才误打误撞地闯入了契丹军营……”

京官们已经开始念佛了。

——大吴到现还没亡，一定是因为佛脚抱得好！佛祖庇佑！

“那个那个，就算张三李四是路痴，但是不是还有一个王五吗？！”

蓝可垂死挣扎。

王五总不能也是路痴吧？！

这下子连赵九也越青城也说不通了。

兄妹俩对望着，心中都纳闷那王五哪里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

场上正僵持着，一名传报兵高声呼着“报——”，旋风般闯进筵席来。

正是王五。

王五还没跪下，就看到了站一旁冷眼瞪着他的赵九和蓝可。

王五大大吃了一惊：“唔……四小姐和蓝将军们怎么回来得这样快？！”

越青城好心解释了一句：“不是他们回来得快，而是回来得太慢。”

摇着头，赵九问：“这燕城到幽州打马不过一日路程，怎么行了两日时间？”

“啊？已经两天过去了吗？！”

王五大惊。

赵九点点头：“是。”

京官们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他们觉得，接下来的剧情，他们已经无法再承受了！

王五想了一想，迟疑地说到：“难道……真的遇见了仙女？”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有仙女啊？！！

京官们心中狂呼，几欲癫狂。

看到赵九和越青城的脸色都不太对，王五哆嗦了一下，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守元帝一皱眉，命令到：“说下去。”

天命不可违，接下来，王五给场官员，说了一个凄美动、朴素迷离的艳遇故事。

简言之，就是——王五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美女，两共度春宵，这才造成了他传报延误。

说完这个奇异的故事，王五感叹：“天上一日，间一年，古诚不欺吾！”

京官们捂脸，忍住泪奔冲动——

才迟了一日！按着这换算！是有多快啊王五兄！

蓝可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王五，编个睡觉啊半路遇到马贼啊什么的就好了嘛！编个神话故事……觉得自己很英俊吗？！

和共度春宵……那得多瞎一个女鬼啊！！

听完王五胡言，守元帝轻笑一声，却看向赵九：“越卿，耽误战机，按军法，当如何处置？”

赵九恭恭敬敬一行礼：“当棍仗一百，罚俸五月。”

守元帝微一颔首，没再说话。

蓝可会意，大手一挥：“来！将这王五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那王五也是条汉子，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说，不用来押，自觉地就走去了法场。

待王五退下，蓝可亦帝面前跪下：“臣择不当！请皇上责罚！”

守元帝只饮杯中酒，不看他：“军中以越卿为决断，怎么罚，还是越卿说了算。”

蓝可又转身，跪向赵九：“请四小姐责罚！”

赵九目光一凛，沉声说到：“蓝可怠误军机，罚俸三月，贬为千兵长！”

“属下！谢四小姐责罚！”

须臾之间，已经决罚两。

京官们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样看来……好像，这塞北军，也还有得救？

而看着越四小姐的那一双眼睛，已然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