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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呜!”君阡放下手中的狼毫,抬头看见一只纯白色的猫咪瑟瑟地站在军帐门口,小脑袋从帐帘中探进来,幽绿的双瞳紧紧盯着她,那模样甚是可爱。
军营中怎么会出现猫呢?君阡来不及多想,只是她从小喜爱长毛的小动物,便冲着那猫勾勾手指,“来!”
猫咪瞅了瞅,爪子抓着帐帘,似乎在思考前面那人会不会伤害自己。
君阡心中暗笑,战争岁月,连动物都变得那么警惕。
“来人!”君阡话音刚落,门口便进来了四个士兵,掀起门帘时将猫吓了一跳,“喵”了一声便电闪般凌空向前窜去。好身手,君阡看着茫然的士兵指着空中一团白球道:“抓住它!”
士兵们不敢抗命,立刻扑腾在军帐的各个角落开始抓猫,只是这猫反应迅速,穿梭在军帐各个角落,从桌底钻到帘后上下跳跃,一时间军帐内乱成一团,白色毛球和四个硕大的身影飞檐走壁神出鬼没体迅飞凫飘忽若神,看花了君阡的眼,那团毛球“咻咻”的疾驰中那么引人注意,这色泽,像极了——
“砰”!
巨大的撞击声打断她的思路。
“砰砰砰”!
又是三声落地声,似有重物横落在地面,那四个士兵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最下面压着猫咪的尾巴,那猫咪时不时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大眼睛泪水涟涟,甚是柔弱。
君阡正要伸出手去抓它,帐帘又一次被人掀开,羽战祁听闻了白天君阡抓奸细的事,便来了军营,梧桐带着他来找羽君阡,刚进门便看到了这凌乱而搞笑的一幕。
方才被梧桐讲得大笑的羽战祁瞬间脸色暗淡了下来,军营之中如此无法无天,乱作一团,正要发怒,梧桐立刻抱过小猫到羽战祁面前,抚着它柔软的毛,冲着羽战祁笑道:“元帅你看这只小猫好白,它一直看着元帅你,小喵你很崇拜我们的元帅吗?”
梧桐怀中的猫低声呜咽着,用爪子挠了挠梧桐的手指,将脑袋埋在她胸前。
羽战祁一时被梧桐堵住了嘴,也不好跟一直猫过不去,咳了两声便将注意力转移。
不料前方传来一个断断续续的,百转千回的,绵长的声响,“白……你……吗?”
君阡点了点头彷佛下了重大的决心,继而坚定道:“白你吗……白尼玛……对!这猫就叫白!尼!玛!”
“喵!”白尼玛从梧桐怀中跳落在地,一身白毛竖了起来,冲着君阡发出瘆人的低吼,大约是在反抗这个二逼的名字。
“过来!”君阡冲着白尼玛冷笑,扬了扬手中的砚台,眼里满满地写着“你不过来我就让你变成黑猫”的威胁。
白尼玛屈服在君阡的淫威之下抬着脑袋踩着猫步走向君阡。
羽战祁宠溺地摇头,君阡从小到大都这样,还不是自己给宠得,走上前去看着玩猫的小女儿,这战场条件艰苦卓绝,性子收敛了许多也难为了她,看她这么自娱自乐一点都不想被他发现些消极的情绪,心中也是宽慰。白天找奸细的事,虽有些无厘头,但也正是这让人无法琢磨的思维才得以那么顺利。
想到与言止息对阵这些时日,也是同样无法猜测言止息的手段,心头不免有股老去的悲伤,看着年青一代新叶催陈,这样子,莫不是没过多久就可以褪却了这一身的责任了吧。
君阡看着满目慈祥的父亲语塞,吐了吐舌头向着父亲撒娇,“爹爹这么晚了过来有何事?”
“听了早上的事,过来看看!万事还是得小心着点,城下的缺口我去看了,补得很结实,此刻不能再有纰漏了,我们经不起这些!”
“嗯!”君阡深重点头,“夜深了,让梧桐陪您回去吧,早点歇息吧,也不知这接下来几天会有什么事。”
送走羽战祁,羽君阡蹲在角落玩着白尼玛,白尼玛微阖着双眼,慵懒地趴着,这模样,倒是像极了一个人。君阡对着白尼玛嘀咕,“这边关萧条,怎么会有人养猫?”
月色稀疏,几丝卷云折了冷淡月光,流苏般挂在天端,忽而换了形状,无声无息,笼罩着睡意沉沉的边关。
白尼玛倏地站了起来,直冲向军营外。
君阡第一时间站起身来,到手的白尼玛自己跑了,那还了得?运上内力提起轻功,跟着白尼玛的一路追去。
古道旁,月光下,有个身影绵长而清丽,彷佛一篇极致柔和的长赋,书写着绝代佳人的传说,白尼玛停在街头转角,摩擦了爪下粉扑扑的肉垫,轻轻朝那身影走去,在他脚下转了几圈,跳到他肩头。
第一次以本尊面貌展现的言止息伸手摩挲着白尼玛面上一簇一簇白白的肉圆的毛,将它抱在怀中,对着急急赶来还没来得及停下羽君阡淡淡一笑,“你的猫?”
“嗯?额……”君阡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气若幽兰,那轻眸一笑翩然若惊鸿,淡笑似满池绿波中摇曳的莲花,这周围的苍凉是对他的亵渎,连天之月都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莞媚的眼神那么熟悉……熟悉地彷佛天天出现在她身边。
向来口若悬河的君阡一时哑然,机械的从他手中接过白尼玛顺了顺毛。
言止息转过身去,摇风荡月,昏暗的光拉长地上的影子,两道黑影交缠在一起那么诡异,他迈步,似乎正要离开,突然背后冷冷的寒光,一把匕首抵在他腰间。
“半夜三更出现在街头,你是什么人?”君阡冷森森地阴笑,在到达街角的一瞬间便对他起了怀疑,那身影如此优雅高贵,一看便不是普通人,他悠然地等待像是一场计划已久的偶遇,君阡在接过白尼玛的时候便抽出了匕首。
风似乎不介意打搅这微妙的气氛,它没有嗅出杀意,却刮出了心头的疑虑。
君阡自进入居忧关以来见了此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却没有看到过让人如此惊艳的男子,他从容的气息和拂袖间的漫天清色,让人只可仰望,他是谁?若不是关中之人,他是如何进入这居忧关的?
言止息回过身面对着君阡,用宽大的袖子拂掉腰间的刀子,似初降神祗,责问道:“你可相信你自己?”
“当然!”君阡收进匕首,他轻轻一拂袖,她便知道这刀子放在那处只能是个摆设,她能将匕首抵住他只能说明是他愿意,一个动作,便可察觉一个人的内功修为。
一切动作尽在言止息的眼底,看着君阡默默收进匕首,心中也不得不惊叹她的极度敏锐。
“那么你觉得,有奸细能在你眼皮底下混进居忧关?”
君阡想了想,眼前之人身材欣长,根本无法从白天那缺口处混进来,除非关中有内奸放行,可她一道达,便派人紧密监视那些她有所怀疑的人,都无任何动静,城门的钥匙一把在羽战祁手中,一把在守城的卫兵队长处,进城难于登天。
君阡摇头,混进居忧关,哪有这么简单?
“你觉得我是细作?”言止息说话时,眼角随着话语微微翘起,带着些讥诮,让人自心底不得不服从于他。
君阡默默地,点头。
言止息突然仰头面朝夜空苍穹笑了起来,“我是细作,为何要站在这里让你撞见?”
君阡眨眨眼,学着言止息仰面一笑,“你不是细作,为什么要绕那么大圈告诉我你不是奸细这件事?”
言止息看着笑意深远的君阡,她眯着眼抱着白尼玛一副就要看你吃瘪的样子,和怀里的白尼玛鄙视人的样子那么像,让人伸手就想去捏一把,他将手伸到鼻翼低头沉吟片刻,问道:“那么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看起来不那么像细作?”
君阡瞟了他一眼,其实他怎么看都不像细作,只是夜半三分出现的有些不合理,他敢这么大大方方地出现,彷佛是在等着下一刻出现在此处的人,只是她没有理由解释等她作何?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对她没有恶意。
直觉又告诉她,这个人似乎是在调戏她。
直觉抽风时告诉她,这个人给她熟悉感。
直觉正常时告诉她,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直觉崩溃时告诉她,这个人不能惹!
向来我行我素不因直觉而改变想法的君阡认为,直觉在此刻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那么焦躁,说明这个人的问题非常大!
“我觉得,”君阡冷清地答道,“如果此刻我放你走了,以后我会麻烦不断!”
言止息负手立于月下,思索君阡那一句纠结的叹息,突然觉得,这个女子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那么现在,你是准备让你的将来更加麻烦,还是准备请我去你的军帐喝一杯茶?”背后纤长的手指,有一拍没一拍地打在手腕上,记着她沉默的时间预料着她下一刻说出的言语。
她说:“军中的茶有些涩,不适合请客。你会给我带来多少麻烦,我等着,我喜欢有挑战的人生,下一次遇见,记得拿出你的佩剑,刺向我,不要留情!如果还有下下次,我便一定泡上一壶上好的茗毫,请你!”
头盔下的长发紧紧地贴着冰冷的铠甲,她转身的时候,背负了千斤的压力,却轻轻舒了一口气,人生苦短,少了一个对手,将会如何惨淡?也许来日后悔此刻的决定,但若能呈现剧情的精彩,何其不为?
强者,永远不怕这世上出现一个更强的对手,潜力,只有在压力下才会迸发洋溢,那些所谓害怕,不过是软弱带来的恐惧,她是羽君阡,她为自己代言!
言止息略带欣赏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恣意蹁跹,潇洒沉着,突然觉得,“有意思”三个字远不能表达他对这个女子的欣赏,他转身,下一刻,这无尽的街头,早已没有两个人的身影,有的是转角处一双乌黑的眼眸,眨了眨,静静地潜在黑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