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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个晚宴的前夕,当叶长云自己弟弟面前情不自禁地哭泣时,成轩候正接受天子的召见。
他穿着大红色的外袍,走起路来像是要飞一般,张扬洒脱,风流横溢。他唇边带着不羁的笑意,率领着身后一众环肥燕瘦,走过一道道回廊,穿过一层层宫门,最后来到天子近前。
他命令这一众婀娜秀美的女子一字排开,自己则跪拜天子面前,笑道:“请皇上笑纳。”
赵彘扬眉哈哈大笑,目光从第一个女子,一直移到最后一个,每一个的巧笑都是那么的嫣然,每一个的眼波的都是那么迷离,可是赵彘的目光却不曾停留。
他目光望定成轩候,审视着这个多年未见的幼时好友,含笑轻叹:“多年未见,成轩依然如旧。”
成轩候洒脱一笑:“衣不如新,美亦如此。”
赵彘再次大笑,笑声中望着成轩候,摇头道:“只可惜,这些女子都不入朕的眼。”
成轩候无奈地摸了摸根本不存的胡子:“多年不见,成轩真是搞不懂皇上的口味了,怎么这些皇上一个都看不上呢。”
赵彘笑了笑,目光越过成轩候,落成轩候身边的一个女子身上。
只见那女子低首敛容,神情甚是肃穆,全然和其他女子的娇笑嫣然不同,不由奇怪:“成轩,这个女子是谁?”
成轩候回首看了眼,仿若毫不意地道:“她啊,不过是身边侍奉的丫头罢了,姿色平庸,根本比不得这些才貌出众的女子。”
可是赵彘目光中却露出颇有兴味的光芒,他沉声命道:“抬起头来!”
可是那个女子却仿若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赵彘见此,目光便沉了下来。
成轩候见此,忙上前解释道:“皇上息怒,芽儿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赵彘挑眉,望着那女子道:“只是哑巴而已,难道还是个聋子,听不到朕说话吗?”
成轩候嘿嘿而笑:“聋子倒不是的,只是哑巴难免反应有些迟钝。”说着这话,他回头,气哼哼地命令道:“芽儿,皇上叫呢,还不答应!”
那叫芽儿的女子听到,木然地抬起头来,却见她姿色秀丽,面容冷然,立那里虽不似其他女子一般娇媚,可是自有一番冰肌玉骨的美态。
赵彘见了,不由心里一动。
美貌女子他不知见过多少,这个女子若说起来,其相貌也不过尔尔,可是那双眸子,却是难得。
那双眸子,仿佛浸寒水中的一对黑色水晶一般,带着沁骨的寒凉晶透。
赵彘喉咙动了动,沉声问道:“芽儿,过来朕这边。”
芽儿听到这个,脸上却是无情无绪,只是木然地迈动脚步,向赵彘走去,走到赵彘面前,停了下来。
赵彘伸手,握起芽儿的手,入手之时,觉得指尖微凉。
他转首望向成轩候,命令道:“把这个女子给朕留下。”
成轩候听了,满脸为难:“皇上,她只是个侍女,傻得很,根本不会侍寝。”
赵彘挑眉。
成轩候见此,忙点头哈腰,殷勤地笑道:“皇上若是喜欢,臣自然拱手奉上!”
赵彘满意点头,金口玉言道:“芽儿这个名字,朕不喜欢。不如现就改名叫雅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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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之上,大部分皇亲贵戚以及当朝文武大员都已来到,此时的叶潜手中捏着一只酒杯,接受着满朝文武或者羡慕或者崇敬的目光,以及一茬又一茬的贺喜之声。
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为眼前的荣耀而混了头脑,更没有刚刚下肚的几杯美酒而失了理智。
他的脑袋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清醒到远离了这一片喧嚣和繁华,忆起了去年一个极其相似的情景。
那时候,他怀着志得意满的狂喜之心回到都城,实以为能得到她多一点的关注,可是他等了整整一晚,那个女却一直没有出现。
微微眯起双眸,那时候的落寞和心酸,犹舌尖回荡。
他就着杯缘抿了一口酒,告诉自己,这一切都过去了。
那个女,会嫁给自己的。
以后,她整个都会属于他。
这个想法,让他暂时忘记如今的许多琐事烦恼,心间开始泛起甜蜜的滋味,他甚至忍不住低头再次饮了一口酒。
酒是美酒,口感醇厚,回甘甚浓。
就此时,一声尖细而悠长的“皇上驾到”之声响起,众位文武百官都安静了下来,三叩其首,高呼万岁。
皇上赵彘牵着皇后叶长云的手,缓缓步入。赵彘笑得志得意满,叶长云笑得温柔雍容,可是笑意间总有几分心不焉。随着皇上和皇后的入场,后宫妃嫔,各路公主郡主,也都纷纷来了。
叶潜一边握着酒杯和众位同僚寒暄着,一边支起耳朵,听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响起。
当“朝阳公主”这四个字终于耳边响起时,一向神情肃正的他,竟然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转首往她出现的那个方向看过去。
他的至交好友吴门中如今也是享邑上万的一方大侯,此时听到这声音,也忍不住他耳边打趣道:“快看,她来了啊!”
其实经过这么多年的沙场历练以及宦海生涯,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无法沉住气的毛头小奴了,他刚毅的脸上泛着冰雪融化一般的温柔笑意,缓缓地看向那个方向。
动作是极慢的,他也实并不心急。
毕竟,他等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着急这一刻呢。
可是当他完全会转过头去时,当那个女子摇曳华丽的身影映入他的目中时,千军万马之前也能巍然不动声色的他,也禁不住愣了下。
那个亲密地携着她的手,缓缓走来的男子,一脸的风流洒脱,穿着大炎朝男子极少穿的红色大袍。
那个男子,是谁?
一旁的吴门中也皱起了眉头,咿呀一声怪道:“这个是谁啊,怎么从未见过!”
紧挨着他们的,是史镇,史镇是敦阳城里土生土长的豪门世家,对这些皇亲国戚自然也是了如指掌。他乍看到成轩候,也是一皱眉,随机便恍然道:“这是成轩候啊,是当今圣上的伴读,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听说以前感情很好,后来这个成轩侯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不为先皇所喜,被远远地打发到了宁古塔,再也没回来过。”
他眉眼一动,很快想明白了,压低声音附耳对叶潜和吴门中道:“明白了,如今太后也不了,成轩候没什么顾忌了,就颠颠地跑回敦阳了。”
吴门中脑子也不笨,他很快想明白了,盯着不远处那对男女道:“这么说,朝阳公主和这位什么成轩候应该是青梅竹马了。”
史镇自然是早就听说了叶潜和朝阳公主的事的,当下同情地望了叶潜一眼,点头道:“那自然是,听说当日朝阳公主选驸马,原本这位成轩候也是位列其中的,只可惜后来他却遭了贬,竟然没成事。”
吴门中眸子里也泛起同情,瞅了瞅一旁的叶潜,却见他直直地盯着朝阳公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有点担心地拿手指头戳了戳他:“说大将军啊——不,新上任的大司马啊,打算怎么做啊?”
史镇从旁鼓起:“大司马啊,也不用多想,这个成轩候就是个二混子,每天不干正经事,吃喝玩乐他最行,看朝阳公主也是个有眼光的,自然知道该选哪个!”
叶潜眯起眸子,紧紧盯着那对男女,默不作声。
就此时,叶潜手下一位亲信副将走过来,叶潜身边附耳低声道:“回禀大司马,末将都打听清楚了。”
叶潜眸子动都未动,依然盯着不远处,可是紧抿的唇却吐出一个字:“讲。”
这位亲信面现为难,犹豫片刻终于咬牙道:“大司马,据说朝阳公主将下嫁成轩候,日子——日子都已经定好了。”
这话一出,只听到一声啪啦之声,叶潜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半杯酒溢出,沾湿了他的手。
吴门中见叶潜脸色铁青,而周围的众文武官员发现异样,都诧异地看过来。
他忙笑道:“大司马多饮了几杯,想来是有些醉了,竟然失手将酒杯都掉地上了。”
而就此时,成轩候和朝阳公主侬侬,笑得好不亲密。
叶潜眸子都要滴出血来了,硬声道:“没醉!”
说着,取了吴门中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又一杯,不知道多少杯下肚,酒意上涌,头疼欲裂,可是脑中的记忆却越发的清晰,心间的痛更如同铭刻一般。
想起两个之前的种种甜蜜,眼前的一切仿若讽刺一般。
她,怎么可以如此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