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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誉手提一壶酒往林延恩营帐而去,黔屼皇城已破,皇宫都被他们占领了,只是民众尚且不能接手亡国的事实,加之还有各种后续要处理,遂大军没有离开。
这日子有些清闲,周誉便提了从黔屼皇宫寻来的美酒去找林延恩。
眼角瞄到一熟悉的身影,不由偏头看过去,十几个不当值的兵士俱一起聊天,其中一气质容貌显而易见的鹤立鸡群,但是却没有格格不入之感。
显然这一年多底层的生活经历让林延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毕竟富贵乡里长大,多少带着些贵公子的骄娇之气。如今的话,做过伙夫,刷过马,贵公子瞬间成了普通。却也让林延意与普通的士兵关系更贴近。
林延意的身份是被一同来军营的世家子暴露的。林晋海原有意让他底层多锻炼几年,从底层一步一步往上走,各种经历都是宝贵财富。
不过既然暴露了,为了安全起见,林晋海便把他调到了身边。却没给儿子安排任务,顶着林家少爷的身份,众自然而然会让着他几分,怎么看,功劳都唾手可得。而林晋海却是想,一切建功立业的机会都得他自己去争来。
估摸着回去之后,又得被扔到一个生地不熟的地方重头再来。
林延意等也见到了周誉,纷纷站直了身子行军礼。
周誉也不近前只点头示意,他过去了,那些也不自。看林延意的模样,也不想他过去,笑了笑,便抬脚离开。
突然,远处天空中一阵蓝烟。
然后营地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破城之后,黔屼太子却跑了,戚威便带追了出去,这信号表示他成功了。
可怜见,别是因为身份得利,就林延意因为身份被压着。便如这次,捉拿黔屼太子这样一件露脸难度中等的任务,若是林晋海愿意给儿子铺路,以林延意的能耐未必不行。
周誉临走前望一眼群中的林延意。他的压力不小,有一个战功赫赫的爹,还有一个文武双全,上了马能行军布阵,下了马敢孤身入敌国凭着一张嘴就能让西宁归顺的兄长。
家的光辉下林延意显的有些黯然失色。其实才十六岁的少年,做到他这个地步已经很出类拔萃,如果换做别家的孩子,谁不赞不绝口。
可是他生林家,父兄如此,林延意必须更出色。好林延意心性坚韧,否则早被压垮了。
周誉到了林延恩帐前,也不用让亲兵通报,直接掀起毡子进入帐内,便见林延恩坐书案前,低头看得入神,嘴角还噙着淡淡的微笑,漫不经心打招呼,“来了!”
周誉也不客气,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随口问道,“家中来信了?”否则林延恩也不会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来。
林延恩含笑一点头,想了想,从厚厚一茬纸中抽了一张出来,竖起来给周誉看。
原本还讶异林延恩行为的周誉,见纸上图案,忍俊不禁,上面是婴儿的手油脚印,一团又一团的墨迹,说不出的可爱稚气,“元儿的!”
林延恩一点头,这是元儿亲自写的“家书”,他们父子几个每一份,据林瑾衡信里说每一个都不一样,其中含义各自去琢磨。
想起家中的母亲、弟妹、妻儿,林延恩笑容间的暖意更浓。
“再过些日子便能回去了。”周誉笑着道。
林延恩点头,至多两个月她们就要回去了,然后抬眼看周誉,“总要回去的,难不成还能这里留一辈子?且诚王舅舅都开始替选世子妃了,就等着回去定亲。”
周誉忍不住眼皮一抽,连着死了两个未婚妻,并且都仔细查过,没有蹊跷的地方。
“子不语乱力怪神!”林延恩淡淡道,“们无缘罢了,说来这都是舅舅替选的,不若这次自己选个合眼缘的,许是不会再出意外了。”
见周誉不以为然的模样,林延恩直接道,“该有个儿子了,也能让消停一些。”以诚亲王对周誉的重视,加上周誉今时今日这地位,功劳也都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这世子之位稳如泰山。
但是诚王妃还没消停,不就是周誉这克妻的名声,只要周誉一直克妻,一直无子,为了爵位诚亲王就不得不换世子。
“莫不是杀孽太重!”周誉没头没脑一句。
“还真信这东西,父亲从军三十余年,亲手斩杀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不用说间接的。那们几兄妹难不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林延恩看了眼周誉,生而母亡,还有幼年时有他耳边不断提及,倒成了周誉抹不去的阴影。周誉这样的不用指望别说服,只能自己想通。
周誉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们把延意是不是逼得太紧了。”
林延恩想了想才道,“宝剑锋从磨砺出,若是父亲给他铺路,他这辈子也不能超越父亲,父亲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周誉点头,“稳扎稳打也好!瞧着这戚威行军布阵倒有几分冠军侯的风骨。不过有些急功近利!”
“想出头地,建功立业也是之常情。好他这不是为了个恩怨,派系之争就会拿国家大事儿戏的。锐气逼的年轻将领正是目前需要的。”皇帝想开疆扩土的心,他从来都知道。
周誉慢悠悠一叹,“长江后浪推前浪!”
“那这前浪是不是得死沙滩上了。”林延恩挪揄。
周誉一愣,然后抚掌大笑,忽然笑声凝了凝。戚威他遇上了最好的时候,军队永远不能一家独秀,需要平衡,世家的平衡,派系的平衡,新旧的平衡……
戚威是万里挑一的将帅之才不假,但是若没这些因素哪里能升得这么快,有如此之多崭露头角的机会。
周誉拿着茶盏一笑,他是宗室,还是世袭罔替的诚王世子,能参与开疆扩土,已经是皇帝心胸宽广,不过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再想往上却是不能够的了。
所以军中的事情,他可以表现出兴趣却不能是野心,半步不敢僭越,也不能过于出头。斜看林延恩,“小子居然喜欢和那些老狐狸玩阴谋诡计。好男儿合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林延恩若是从军,天时地利和,未来无可限量。
林延恩瞅一眼周誉,“劳心者治,劳力者治于。”
周誉笑,“难不成打仗就不用心了!”
“那给个用心的活,”林延恩微微一笑“延意是颗好苗子,要不要收个徒弟。”
“有姑父和,不是班门弄斧了。”
“取精华去糟粕,集百家之所长。”
周誉心动,很多事情,以他的身份不能做,但是林延意可以。
忽然两都是神色一正,四长五短号角声起。
一侍卫进来道,“戚小将军带着黔屼太子回营了。”
林延恩和周誉对视一眼,英雄归来,封侯之日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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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喜讯传回京城时,已经是五月末尾,天气逐渐热起来。树上已经有了最早的一批知了,一声连着一声。
颐和宫内的的宫女看了看沙漏,小心的捧着梳洗工具进了耳房,这个点敏妃娘娘午歇也该起了。
宫女进内便见八公主坐一边,亲手为敏妃打着扇子,面上毫无厌烦之色。
宫女心中暗暗数着时间,数到十上,敏妃便幽幽醒来。
“这孩子!”敏妃撑着身子见八公主如此,嗔怪,脸上却是浓浓的笑意,又责怪宫女,“们倒好躲懒,让公主劳累。”
“儿臣为母妃打扇,哪里就说得上是劳累了,母妃养到十七岁上,才是真的劳累了。”八公主道。
敏妃看着八公主乖顺的模样,心里暗暗满意了几分,八公主如今十七岁,宫里已经把她的婚事提上了议程,准备一两年正好出阁。
这个节骨眼上,敏妃却遇上了难事,八公主的生母韵贵没了,为此敏妃顿感头疼,她能拿捏八公主的筹码就这么没了。便是韵贵娘家亲早就他们掌握之中,但是没见过几面的亲能有多少感情。
若是八公主不听话,敏妃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再如何八公主也是皇家金枝玉叶。
只能拿将来吊着她,让她不敢有二心。
敏妃自己出身不高这些年大力提拔娘家,虽有成效但是一直就是京城三四等的家。遂想着将八公主嫁过去,只是若没点本事,也尚不了公主,催着家里让侄子用功。若科举上有所建树,八公主自己再提出喜欢,这桩亲事许能成。皇家公主择婿上向来能自己做不少主。
不过韵贵没了,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八公主铁了心不愿意嫁,她还真不能逼她嫁过去。
想起大皇子和她说的事,敏妃让八公主坐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感慨道,“这一眨眼,就这么大了,也是要嫁的年纪了。”
八公主面色一红,害羞的低了头。
敏妃笑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还害羞的。告诉母妃可有喜欢的,只要差不离的,母妃便去和父皇求旨意。”
八公主拿袖子一遮脸,不依道,“母妃!”低声道,“儿臣一切由母妃做主。”心中微微一痛,她喜欢的,求不来。
“呵呵,”敏妃轻笑出声,自然不会把这场面话当真,“母妃这倒有一个选,姑且听听,若不愿意,母妃另外给寻。”
八公主羞涩的垂首不语。
敏妃微微一笑,看着八姑娘的神情道,“这许也听过,便是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戚威将军。”
一举成名天下知,之前戚威的名声还小范围内传播,如今却是尽皆知了。然后无福消受的方家姑娘被可惜了一把。
前日大皇子进宫说的那番话,让敏妃下了决心。大皇子居然想把周瑶嫁给戚威,这还是周瑶自己提出来。敏妃素来知道这个孙女是个主意大的,大皇子又是个惯女儿的。若不然也养不出周瑶这肆意跋扈的性子。
只是敏妃不原意,因着出生她吃了多少亏,一步一步从宫女爬到妃,她花了十五年的功夫走到妃位上,这一生除非儿子继位,再难更近一步。
而那些出生高贵的女子,皇后进宫就是国母,丽嫔进宫便是贵,至今还是嫔,是因为公孙家的女不能都身居高位。贤妃、芙贵、勤嫔,哪一个入宫不是贵。
敏妃对豪门有一种深深的执念,就想子子孙孙都豪门贵胄中。
八公主心跳了跳,戚威,将这个名字心里过了一遍,然后一跺脚跑了。
敏妃看着八公主离去的背影,笑了笑,这是愿意呢。
前途无量的少年英雄,她怎么会不愿意呢,八公主从来都是个心气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