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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仲芳是弃妇,是奶娘,现下更多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女身份,从被休弃到上京当沈子斋的奶娘,期间受过的取笑奚落,哪儿少得了?这么些时间下来,她心性已不同当年,早学会了宠辱不惊。这会听得沈青旋当面说出无礼的话,脸上并没有变色,而是问道:“旋郡主真想知道其中滋味么?”
简木青早代夏仲芳红了脸,见她不赶紧走,还站着说话,不由恼得不行,低声道:“真是一个不上台面的,半点眼色没有。”
沈青旋见夏仲芳没有落荒而逃,也有些意外,一时道:“夏娘子倒是说说,究竟什么滋味呢?”
夏仲芳似笑非笑道:“旋郡主自己去喂一下奶不就清楚其中滋味了么?”说着一甩袖,扶灵芝肩膀上道:“走罢!”
沈青旋一愣神的功夫,就见夏仲芳走远了,不由跌足道:“这个奶娘还真是……”
简木青早笑得不行了,瞄着沈青旋的胸口道:“想知道,自己去喂,自己去喂……”
沈青旋回身去打简木青,两追打着走远了。
夏仲芳回到房中,脸色却是沉了下来,有些郁恼。
钱婆子问了灵芝几句,得知是被沈青旋取笑,便低声劝慰道:“有些就是这样的,口无遮拦,芳娘不要放心上。”
夏仲芳叹道:“奴家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取笑苦恼,而是怕老夫和夫听了这些话,对奴家不喜。”
钱婆子看看其它不身边了,便道:“外间戏剧都编造着,说芳娘准备当王妃什么的。芳娘如今这样子,何不谋划着,真个当上王妃呢?要是当了王妃,那是给夫君喂奶救命,自没有什么可取笑的。”
夏仲芳苦笑道:“王妃岂是那么容易能当上的?且奴家如今住简府,过些时候要是分辩清楚身份,正式成为简家娘子,那时候婚姻之事,便是父母作主了,又轮不到奴家自己说话。”
钱婆子献计道:“芳娘子现下就和王爷私定下终身,以后自然就……”
夏仲芳笑一笑道:“王爷只当奴家奶娘,未必有别的心思。”
钱婆子语塞,便不再说话了,一时也代夏仲芳发愁。
太傅夫那里听得传言,却是喊了简飞文去问话,皱眉道:“当年究竟是跟谁生下芳娘的?总也得寻她的生母来对质,好平息外间这些谣言。”
简飞文再次分辩道:“阿娘,儿子当年到江南去,当真没和如何的,怎可能生下什么女儿?芳娘相貌像了阿娘,全是巧合。”
“胡说!”太傅夫恼火道:“无缘无故的,她能这么像?”
简飞文一时道:“没准她就真是王状元的亲女儿,您的侄孙女呢!侄孙女像了姑祖母,不是很正常么?”
太傅夫冷笑道:“哪王瑜呢?又是谁家的娘子?何嬷嬷可是说了,王瑜模样自有几分王家的影子内,且聪慧内秀,没可能是什么乡下效家抱错的女婴。要说芳娘是王状元的女儿,而王瑜是夏家的娘子,那可是说不通。好好儿的,夏家为什么要换女?又图不着什么好处。”
简飞文一想也是,以王状元的精明劲,哪可能认错女儿的?
太傅夫又道:“还是好好想想罢!当年纵没有江南会什么红颜知己,可有京城的红颜知己怀了的孩子,跑到江南去了?”
一听这话,简飞文脸色一下变了,脱口道:“莫非是小玉兰?”
当年他之所以和白氏吵架,便是因为外会青楼的小玉兰,小玉兰闹着要进府当妾,他那时却不过,自然跟白氏商议,不想差点被白氏抓破了脸,因一气之下,以游学为名,跟一个同窗跑到江南去,一年后才回来。回来时,却不见了小玉兰,一打听,说是小玉兰跟江南一位客商走了。
芳娘,会不会是小玉兰生的?若是,极可能真是自己的女儿啊!简飞文吐出一口气,终是把往事跟太傅夫交了底。
太傅夫拍案道:“还不使去寻那位小玉兰?”
齐王府中,苏玉叶却是亲提了食盒送到沈子斋房中,笑道:“王爷,今儿这几样,是亲手做的小菜呢,请王爷尝尝!”
苏玉叶别跟前提起沈子斋时,一口一个表哥,可是见了沈子斋本,却不敢这样称呼,而是随了别,一样喊王爷。
沈子斋自也知道苏淑妃让苏玉叶住到王府的目的,这会审视苏玉叶,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多言。
苏玉叶偷看沈子斋一眼,见他正襟危坐,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也不敢多说,摆了小菜和碗筷便退下去了。
绿梦待苏玉叶退了下去,不由笑道:“王爷这副样子吓坏苏娘子了呢!要是夏娘子这儿,王爷可不是这模样。”
沈子斋一笑道:“哪怎么相同?夏娘子是本王的奶娘,本王喝着她的奶,哪能扳起脸的?”
沈子斋一时饭毕,漱了口,才要出门去散步,就见沈玉仙来了,只好重新坐下。
沈玉仙让绿梦等退下,这才看定沈子斋道:“哥哥,外间现下各种传言都有,却想问问哥哥,心中可有属意的王妃选?若有,也该禀了皇上和淑妃娘娘,看日子定下亲事。”
沈子斋沉吟着道:“现下形势未明,不必急。”
沈玉仙一听却是急了,嗔道:“哥哥都这个岁数了,还不急?且现下王府住了叶娘子和瑜娘子,猜测着她们两中,谁会做王妃。外间更有编排,说哥哥只喜欢夏娘子,准备要娶夏娘子当王妃的。哥哥宜早作决定,免得到时得罪苏家和王家。亲事不成,反成了仇。”
沈子斋苦笑道:“淑妃娘娘宫中帮着哥哥,王状元住王府撑哥哥,两都不能得罪,这时候不管是和谁家定下亲事,都要得罪另一家的。最好的法子,便是自己不提,等着皇上赐婚。到时是皇上赐的,不管是哪一家,也无话可说的。”
沈玉仙一听,思忖了一下,现下苏淑妃宫中说话有力,若是赐婚,极可能就是苏玉叶当王妃了,这倒合了自己的想法。而王瑜年岁既大,身体又不好,就是这会儿去外间寻夫婿,怕也寻不到合适的家,她当一个侧妃,想来王状元夫妇不会不答应的。这样子倒是两全其美了。
至于夏仲芳么,到时哥哥真舍不下,就让她当个妾侍又如何?
夏仲芳那里,寻思着自己的处境,也颇为愁闷。至这一天傍晚到王府中,却是拿了一个荷包递给沈子斋道:“绣了一个,先用着,剩下的奴家慢慢再绣。”
沈子斋接过一看,见荷包比原先那个蓝底白花的精致了不知道多少倍,知道这是夏仲芳用心思绣的,一时去看她道:“有一个先用着也罢,剩下的不急,没得熬坏的眼睛。”
夏仲芳一笑道:“现下想熬,嬷嬷们和丫头也不让呢!都劝着要保养。想们当时乡下,为给家里帮补家计,不是没日没夜的做针线?后来上京,接了方大户的绣活,只怕家嫌慢,也一样赶早贪黑绣着,一样熬过来了。现下略熬一晚,一屋子全嚷开了,只是劝,好似奴家是灯糊的,熬一晚就会坏掉。”
沈子斋极少听夏仲芳提起前事,这会听着,心中一动,问道:“夏家的待好不好?”
“论起来,不算差的。且还让奴家跟着哥哥认了字呢!”夏仲芳这阵子听太多传言,因回味起以往,恍然才发觉,阿爹和阿娘待她,果然跟待姐姐略不同的。若是姐姐被休弃,阿爹阿娘不会逼死姐姐罢?也不会硬让姐姐上京去讨什么公道吧?若没有钱婆子和钱舅舅一起上京,自己孤身一上京,这会还不知道如何呢?果然是亲女,度着阿爹阿娘不忍心让自己流落外的。
但自己若是简家的娘子,自己的生母呢?怎没有提过一星半点?
沈子斋见夏仲芳突然沉默,想起她的境遇,一时也怜惜起来,半晌道:“对了,上回不是听说,跟何嬷嬷学吹萧么?可学会了?”
夏仲芳回过神,笑道:“哪儿这么容易学会的?只学会几个曲调,吹曲子时,何嬷嬷说萧声凶狠,能杀死路了。”
沈子斋一听不由失笑,因去寻了一支萧子出来,递夏仲芳手中道:“这一支送给!”
夏仲芳接来一看,便知道萧管不凡的,一时忙道谢,低声道:“奴家初学吹萧,也不敢用这样好的萧子,但王爷相赠,自要好好收着。”
沈子斋含笑道:“便用这萧管先吹一曲给本王听罢!”
夏仲芳不肯,扭捏道:“吹得不好,不敢献丑。”
沈子斋见夏仲芳手握萧管,俏生生站着,却是心痒痒,只想看她吹萧的俏模样,一时道:“就吹几个曲调,不用吹整首曲。待吹完了,本王也吹一曲给听。”
夏仲芳扭不过沈子斋,只好拿起萧管吹起来,只她心里怕吹出来的声音太难听,只不敢用力吹,一边吹还一边看沈子斋。
沈子斋见夏仲芳嫣红小嘴含着萧管,萧管她嘴里被吞吞吐吐,上上下下地动着,一时喉头发热,哑声道:“芳娘,再吹一吹!”
夏仲芳吹了几个曲调便想搁下萧管的,不想一看沈子斋,似乎听得入迷,这会还想再听,不由诧异万分:奴家遇知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