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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沅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享受生活,享受这一世剩下的时光。
“去打猎。”她笑道:“春暖花开天气好,出去走动走动。”并不等宇文极回答,像是笃定他会答应,又吩咐,“让姜婕妤和林美也去。”
宇文极的确没打算反对她,但听到后面一句,皱眉道:“叫她们做什么?未必会骑马打猎的。”或许这天底下男都喜欢美色,他也不例外,但眼前有个更美更好的,且没有搞定,哪还有心思带别的女一起出去?生怕添乱惹麻烦。
“想带她们一起去。”慕容沅笑吟吟的,然后叫了张嬷嬷吩咐,“等下记得把阵仗弄得大一点,动静响一点,叫端木贵妃那边知道,姜婕妤和林美跟着出去打猎,没她的份儿。”
张嬷嬷目光一闪,继而了悟,“是,奴婢明白了。”
皇帝和皇贵妃出去打猎,带着姜婕妤和林美,却不带位分更高的端木贵妃,这不是当着众打脸吗?依照端木贵妃的性子,必定对另外两位嫔妃怀恨心,往后少不了作践,她们之间的联盟也就自动瓦解了。
这些并不复杂的道理,宇文极当然也能想到,更没意见,只是看着慕容沅翻云覆雨等闲间的样子,觉得好陌生、好遥远,----比较之下,还是更喜欢当年燕国的她,或者那个迷迷糊糊的她,而不是现这样,笑容和温柔都掩不住的凌冽光芒。
自己不乎这后宫,却不想跟她隔得这么遥远。
燕国的时候,自己和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再到端木雍容带她来东羌,即便经历了国破家亡,她也没有怪罪过自己,还总是劝自己明哲保身,不要再为她出头;然后是自己趁她神智不清,娶了她,要了她,她糊里糊涂的,完全是一个娇憨可爱的小妻子模样,是自己和她最甜蜜的一段时光。
而现……
“怎地发呆?”慕容沅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浅笑道:“走罢。”
宇文极心事重重,应道:“好。”
前几天自己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找了机会询问姬暮年,他却道:“东羌于有恩,微臣保证,不做有损东羌和皇上的事情,还请皇上不要为难臣下。”补了一句,“皇上如果执意要问,微臣只好欺罔君上了。”
----竟然撬不开嘴。
可自己就是不放心,仿佛她和姬暮年隐隐有了秘密,瞒着自己。倒不是把他们往龌龊了想,而是……,坐马车里看了看她,语有所指道:“阿沅,不知道和姬暮年说了什么,想做什么,但别的事都可以依,就是不能离开。”好像说了,这样就能安心一些。
“知道了。”慕容沅笑盈盈问道:“等下准备给打点什么?”
宇文极见她明显是敷衍,却也无法,勉强浮起笑容,“那看想要什么了。”问道:“狍子?鹿?还是狐狸?”
慕容沅想起当年燕国的皇室猎场,自己打过一只火狐狸,结果临死反扑,差一点咬伤自己,还好被眼疾手快的端木雍容抓住,弄破了眼睛,一片鲜血淋漓的场面。不由眉头轻蹙,“不喜欢狐狸。”
不是讨厌端木雍容,也不是想起他有多怀念难过,就是单纯不想记起那段回忆,因为那段回忆里面有父亲担心的模样,有慈爱关怀的眼神。再往下想,就是那段战火纷飞的日子,然后是自己颠沛流离,最终被哥哥抓回去囚禁起来。
“怎么了?”宇文极对她太过熟悉,感觉到了她的不愉快,“是不是又想起来了什么?”或许,想起以前老皇帝带她打猎的场面?还是别的?
“没有。”马车宽大,慕容沅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表情,侧身躺了过去。
“阿沅。”宇文极俯身过去她背后,将手轻放她的腰上,劝解道:“有什么不愉快的,过去的,就让它们都过去,别再去想。”
慕容沅突然厌烦起来,强忍着,轻轻推开他,“好了,别说了。”
从小一起长大就是这点不好,动个心思,眨个眼睛,对方都能猜个大概,自己他面前,无法掩饰细微的情绪。而他的情,他的爱,像是无形的蛛网绊住自己,扯不断理还乱,想要把自己一辈子困皇室里面。
可是从燕国皇室的血雨腥风,再到东羌皇室的刀光剑影,自己已经受够了。
为了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臣子叛逆,亲反目,兄妹成仇,----曾经可以全心信赖的哥哥,变成那样没有性的恶魔!如果这样的日子,还要自己再过一辈子,甚至生下孩子,继续看他们厮杀下去,……不如结束。
慕容沅的头又开始痛了。
心里清楚,自己看着像是没事儿,可是经历了那么多的惨变和折磨之后,哪里会真的没事?纵使身体能够一点点养好,心理上的阴影,只怕却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的自己仍然是一个疯子。
心早已经被戳得千疮百孔,不知道怎么去爱,也不知道怎么接受别的爱,仿佛那几年的黑暗日子,已经耗尽自己爱的能力,没有信任,没有安全感,只剩下无尽无尽的厌恶和憎恨!对赵煜的恨,是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宇文极她身后沉默不语。
慕容沅对他的配合感到不舒服,然后更加讨厌的是自己,别对自己好,如果不冷心冷情去拒绝,就会无端感到烦躁。起身朝外面喊了一句,“停!”然后下了马车,指了一个侍卫,“下来。”翻身上马,扬鞭一抽,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清风掠过,吸进肺里,总算感觉舒服一些。
众大惊失色喊道:“皇上,皇贵妃娘娘自己骑马跑了。”
侍卫们赶忙上前追,宇文极也跳下车上马,紧跟不舍追了上去,看着前方那个海棠红的利落箭袖身影,脑海里浮起姬暮年的另外一番话,“皇上记得要留心,皇贵妃娘娘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她平时越镇定,就越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做出意外之举。”
宇文极既紧张担心,又隐隐松了一口气,----现她情绪不稳定,等她稳定了,是不是就会好一些?那时候就会正视自己?但愿吧。
不过眼下首要的任务是追上,好身下的马儿是千里挑一的,膘肥体壮、十分矫健,很快就拉近了距离。怕她气头上讨厌粘着,所以没跟太紧,只保持速度一直跟后面,等她把气撒出来。
就这样,两不知不觉跑得有些远了。
进入了密林间,周围全是横七竖八的树枝,不时掠过,宇文极担心划着她,不由身后喊道:“快停下来,要跑出去外面空旷草地上跑。”喊了两遍没用,忍不住有点动气了,“划伤自己就痛快了?”双腿夹紧马腹,上前伸手将她用力一抓,火气上来,想要把她抓到自己的马上。
可惜慕容沅并不是那种闺阁弱质,她习武的,还经历过许多实战,纵使对宇文极没有太大防范,但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反击,当即就拔剑砍了过去。要说以宇文极的身手自然是能躲开的,----可偏生一个以为他会躲开,一个以为她不会真砍,皇贵妃砍伤皇上的“血案”就这么发生了。
虽然不是重伤,也足以让两个都呆了一下。
“为什么不躲开?”慕容沅恼道:“再说跑的好好的,抓什么?还好久不用剑,手法生疏,不然废了一条胳膊,看怎么办?”她嘴里念叨不休,心里却是着急,一面说,一面扯了布条给他包扎。
宇文极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沉声道:“不许再这样赌气了。”
慕容沅抿了嘴,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粉,给他洒上,血水已经染红了布条,不由再缠了几圈儿。折腾完了,觉得累,----现自己和他的矛盾是,他做出他认为的巨大让步,不管自己是温柔体贴,还是任性妄为,总之做他的女就可以了。
而自己,根本就不想留这鸟笼子一般的皇宫。
“阿沅,听说。”宇文极还不停努力,开解道:“吃了很多苦,但这一切不是的错,不要活过去,睁眼看看现的,看看面前的,好吗?要要给一点时间,给了,但也要信守话语,而不是……,哄。”
慕容心里沅觉得难过,其实自己想什么,有什么打算,他就算不知道不清楚,也是感觉的出来的,却还是固执的等待。
“不用这样。”她缓缓别开脸,不想看到他那双执着的眼睛,“从赵煜手中把救出来,还断了一指,就算欺骗办了一些事,恩情也是抵得过的,况且名分上当时已经嫁给了,实算不得什么大罪过。”
“本来……,应该生的气,讨厌,然后再哄一哄,天长日久的气总会消的,两个也就和好了。可是现觉得很累,很厌烦,讨厌之前所有认识的,不想去爱,也不想恨,什么都不愿意再去想了。”
“阿兰若。”慕容沅轻轻摇头,苦涩道:“觉得自己已经被赵煜毁了,满心都是仇恨,满心都是杀戮和黑暗,不管是谁走进来都会跌进泥泞里面,不要管了。”勾起嘴角一笑,“看……,这个除了脾气坏一点儿,其实都挺好的,应该找一个心理健全的好姑娘。”
为什么心里尽是难过?还隐隐作痛。
可是即便难过,也还是不想改变之前的心意,----毁了赵煜,让他交还父皇的大燕江山社稷,然后……,给这一生画上句号。
“这么说。”宇文极的脸色渐渐沉下来,问道:“之前说让给一段时间,是撒谎?全都不作数的?现的这些才是真话,对不对?!”
慕容沅烦躁道:“就是不想一直骗,才告诉这些,叫别浪费力气。”
“乐意!”宇文极低声怒道。
清风徐徐,树叶“沙沙”作响,有一种鸟鸣山更幽的寂静境界。
慕容沅觉得头疼,后悔自己一时心软说了真话,还不如哄他,现让他起了戒备之心,将来要走只怕麻烦的紧。转头看见地上的血滴,想起他胳膊上还有伤,不由道:“先回去吧,胳膊上还有伤呢。”
“慕容沅。”宇文极长大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喊她的全名,一字一顿,“—给——听—好—了。”举手立誓,声音宛若金振玉聩一般。
“皇天后土上,宇文极今日此立誓,不论上天入地,不论天涯海角,纵使所去之处是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对慕容沅永不离弃。”
“离开,终生不娶。”
“死,不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