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

树后当然没有赵平的衣裳，噜噜弯腰仔细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半个布头。

她茫然地看向常遇,刚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就见赵平大步走了过来。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洇湿了束发的方巾,有水珠沿着他的侧脸滑下来,倏地消失刚毅的下巴处。噜噜的目光不由自主落了赵平的喉结上,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就觉得这样的赵平特别好看,她好想摸摸他的脸和脖子,就像刚刚摸常遇那样。

“大哥,怎么穿上衣裳了？”

她踩着青草走出树丛，疑惑地望着他，乌黑的眼珠水汪汪的，清澈纯净，半点都没有想过自己被骗了。

那样无辜困惑的眼神，赵平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别开视线，有些艰难地继续扯谎道：“不好意思林姑娘，刚刚是记错了，忘了衣裳就那边石头后面，害白找一趟。对了，叫赵平，林姑娘若不嫌弃，直呼姓名即可。”

噜噜眨眨眼睛，不高兴地道：“为什么啊，就喜欢叫大哥，大宝二宝都是这样叫的。”

“这……”赵平头疼地看向常遇。

常遇也很无奈。跟大小姐解释亲兄弟这种事情吧，一时半会儿肯定说不清楚，况且他们再庄子上住一个月就走了，期间跟赵平也见不上几面，大小姐喜欢就随她好了，左右赵平不是李二郎那种自不量力想攀高枝的蠢。

他朝赵平摇摇头，示意不必再提此事，然后对噜噜道：“大小姐，咱们快去找大宝二宝他们吧，再耽搁下去，回去晚了会被老爷骂的。”

“好吧。”噜噜悻悻地望了一眼河水，低头跟常遇后头。走了几步，发现赵平没有动弹，她笑着喊他：“大哥，怎么不过来啊？”

赵平并不想跟他们一起下山。两个弟弟年幼，陪林家大小姐身边没有什么，若是他也随几一起下去，被村瞧见了，难免会多想。所以他摇摇头，指着另一边道：“们先回去吧，还要再捡些树枝。”

常遇听了，差点忍不住抬手抚额。

果不其然，他的大小姐下一刻便跑了回去，兴奋地问赵平：“也跟捡树枝去！不过捡树枝做什么啊？”

赵平傻眼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说他捡树枝回去当柴烧？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啊！

常遇叹口气，没理会那两，快跑几步把樱桃三喊了回来，之后拍拍赵平的肩膀道：“走吧，一起下去，到了村头分开就行。”赵平行事磊落，主动远离大小姐，常遇对他有些好感。

赵平只好点头。

大宝二宝见到他很惊讶：“大哥怎么这里？”

赵平悄悄瞪了他们一眼，噜噜抢着道：“大哥刚刚那边扎猛子啊，看来们没有骗，那里肯定很好玩，今天晚了，下次咱们再……”

“姐姐……”大宝二宝哭丧着脸，用眼神哀求噜噜别说了。还敢再来？今晚他们屁股就要开花了！

噜噜就不说话了，眨着眼睛看两，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低头不说话，她很是不解：“们叫做什么啊？”

大宝二宝互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无奈。这个姐姐，好笨啊！

赵平摸摸走旁边的二宝的脑袋，笑着看向一侧。他听出来了，一定是弟弟们贪玩才怂恿林家大小姐到这边来的。不过，奇怪啊，常遇和那个丫鬟怎么也没有阻拦？难道林员外如此纵容女儿？

想着想着，赵平眼前忽的浮起他河里看到的那一幕。岸上，常遇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捂着她的眼睛，应该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可仔细想想，他一个壮年小厮，此番举动似乎有些不妥吧？还有，就算是玩找游戏，那个叫樱桃的丫鬟也该守小姐身边啊，这里荒山野岭的，她就不怕小姐出事？或许她年纪小不懂事，可常遇呢？听说他林员外身边伺候了十来年，若是他连这点都想不到，林员外能放心让他陪女儿身边？

林家大小姐是个傻的，却也是个绝色美，难道说……

赵平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不管怎样，那都是林家的事情，他自家都有操不过来的心事，何必多管闲事？

可耳边又响起小姑娘甜甜的一声“大哥”，赵平突然又心生不忍。若常遇真以下犯上，他明明看出来端倪却坐视不管，那林家大小姐岂不是很可怜？

算了，回头叮嘱两个弟弟，让他们以后跟她出门时尽量陪她身边，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再多管，就要惹麻烦了，毕竟，他也只是猜测而已。

到了村头，赵平领着大宝二宝跟噜噜告辞，从另一头绕路走。

樱桃陪噜噜去后院换衣裳，休息休息，就要吃晚饭了。

常遇也难得有空回下房小坐，刚回屋，还没来得及喝茶呢，福全就悄悄溜了过来。

常遇见他面色沉重，直接低声问道：“赵姑娘出事了？”

福全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回禀道：“现没事了，不过晌午李家闹出点动静，老爷上房听不到，喂马的时候听到了，完了就去那边打听了一下。好像，好像是赵姑娘歇晌的时候，李二郎不知用什么由头把李三郎弄走了，他溜到了里屋……幸好李三郎心里放不下媳妇，没走多久就回来了……多的刘婆子也不知道，只是瞧见那边往外泼了一盆水，颜色浅，可也看出来是染过血的。”

“李显不家？”常遇声音立即冷了下来。

福全摇摇头：“李显带李大郎出去了，也是才回来不久。李显没有媳妇，家里的事都是李大郎媳妇柳氏做主。柳氏把这事儿瞒下了，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劝住了李三郎，反正李显爷俩都不知道那事。”

常遇敛眸沉思。

他想找出李显的错处，无奈李显做事还算稳妥，这么多年并没有犯过大错，偶尔收些佃户的礼也算不得什么。想想也是，如果他真是奸险小，当年老爷也不会用他。他能逼迫阿晚，想来也是太宠溺痴傻的李三郎，一时才发的狠。这样一来，他没有大错，老爷就不好辞他，毕竟他林家做了那么多年。

李显没错，就得他家身上找。李大郎是个老实巴交的，很憨，李显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村中缘还算不错。李二郎好色，却没有欺负村中女儿，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把心思都放了兄弟媳妇上。如今看来，他不但与柳氏有牵扯，还本事挺大，竟能让柳氏心甘情愿替他擦屁股，即便是调戏自己的弟妹。

常遇一直希望找个稳妥的法子，既能让李显交出和离书，又让林家光明正大地辞了他。

可当今之计，还是先把阿晚救出火坑吧，免得她被李二郎祸害了，想不开……

那么，他就得好好琢磨琢磨。让阿晚以跟夫君吵架为由回娘家不难，难的是如何不给李显拿卖身契威胁她回来的机会。

“对了，刚刚说的刘婆子，是谁？”

“是李家的粗使婆子，帮着扫地擦桌子的。”李家也买了几个下，平时扫院子看门用。柳氏大概是怕年少的丫鬟不安好心勾，就只让刘婆子收拾内室。

常遇嗯了声，又问：“那李显的屋子也是她打扫的？”

福全眼睛一转就有点明白了，嘻嘻笑道：“是她，前天她还说地上捡了一个铜钱呢，被她给偷偷扣下了。不知道，那老婆子都快钻到钱眼里去了，给她几个钱，她恨不得能把她老家闺女穿什么样的肚兜都告诉！”

他这可不是瞎说，那天刘婆子真想给她保媒来着，把她那个闺女夸得跟仙女似的。要不是她这个当娘的实太寒碜，福全都有点动心了。

常遇点点头，从袖口摸了两角银子出来，吩咐道：“明天先给她一块儿，让她把李显屋子里按了手印的字据都偷出来交给。记住，一定好好叮嘱她，大面上的纸张不用动，只找被李显藏起来的，还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如果成了，就再给她一块儿。若是事发，她敢提咱们半个字，哼……”

“知道知道，那老婆子没那个胆，就放心吧！”福全接过钱收好，连连保证道。

“行了，那去吧，小心点。”常遇起身，耽误了这么会儿，他也该去前头看看了。

两分开而走。这边常遇回到前院，却树下瞥见一道长身而立的身影，不是宋言是谁？

常遇微微眯了眼。他虽然不喜宋言，可事到如今，他还真得求宋言一件事。他认字不会写字，老爷字也是一般，但模仿李显的笔迹伪造一张卖身契，对于宋言这个被夸得天花乱坠的秀才而言，应该不是难事吧？

就是不知他肯不肯帮忙，难道要把大小姐抬出来？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宋言也是有些犹豫。

到底要不要把学生的荒唐念头告诉林员外呢？

告诉了，林员外肯定会劝学生，劝成最好，劝不成，学生肯定会更生气。她再傻，也知道是他说出来的吧？到时候她不跟她爹生气，把所有怨气都撒到他身上怎么办？会不会连鱼干都不要了，求她爹辞了他？

宋言不想走，他还没教好学生，走了会被裴策笑话的。

可若是不告诉，学生就会一直那样坚持下去。

五个男，五个……

胸口怎么那么堵得慌！

正犹豫不决呢，余光中瞧见一个影走了过来。宋言扭头，待看清常遇和善微笑的面孔，他心中一动。对啊，学生似乎挺听常遇的话的，而常遇明显对学生有意，如果他知道他的大小姐一心要找五个男，肯定会炸毛的吧？

想到这里，他浅浅一笑，主动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