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下

马车缓缓行了半个多时辰，眼看再转个弯就要到裴家别院了。

后面车厢里静悄悄的,青墨不知第多少次回头,犹豫了会儿,小声道：“少爷,马上就到了。”

“嗯,知道了。”

车厢内。

噜噜蜷缩着躺矮榻上,面朝车门睡得正香,那只玉猫被她紧紧抱怀里,裴策怕她不小心把猫推下掉去,试过把玉猫抽出来。可每次他这样做,噜噜都会发出不满的哼唧声,身子蜷缩得更厉害,恨不得整个窝成一团,好把玉猫藏得严严实实。

自从她躺下后，眉头就一直都是皱着的。

裴策跪坐矮榻前，目光温柔而又疑惑地看着熟睡中的噜噜。他见过她睡着的模样，黛眉舒展，唇角微弯，就好像正做美梦似的。这还是第一次，她睡着的时候皱眉。

是肚子不舒服吗？

裴策很自责。书上说女怕凉，他不该心存侥幸的。

“噜噜，醒醒，咱们该下车了。”他轻轻抚摸她红扑扑的小脸，低声唤道。

噜噜慢慢睁开眼睛，见到裴策，她眼里有些茫然，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的事。记起来了，浓浓的委屈也就随之浮了上来。噜噜撇撇嘴，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泪倏地就夺眶而出，也不看看周围是什么样子，起来就往裴策身上扑，若不是裴策眼疾手快地接住那只玉猫，恐怕它就要摔碎了。

随手将玉猫放一旁，裴策心疼地抱住噜噜：“怎么了？肚子还疼吗？没事没事，一会儿就请郎中给看看，吃完药就不疼了啊。别哭了，噜噜乖……”刚刚看她一醒就落泪，他真是难受极了。

“裴策，做的男吧，一直对好，不要找别的好姑娘行吗？”噜噜紧紧抱着裴策的脖子，趴他肩头抽泣道。

裴策愣了一瞬，不明白她怎么会说出这样复杂沉重的话。他心里，她就是一只好吃懒做的小猫，她会为别打扰她睡觉而生气，会为没有东西吃而难过，会为亲近的生病而伤心，但绝不会想到男女的问题。

他不说话，噜噜害怕地松开手，退回矮榻，呆呆地望着他，“不愿意吗？”

先生不愿意，她可以去酒楼找厨子，可裴策若是不愿意，她到哪里去找一个会那么温柔地为她洗澡梳毛的？梳毛，噜噜自己都弄疼过自己，裴策却能弄得她很舒服很舒服。单单这一点，噜噜就能从这个男身上体会到那种被细心呵护的美好感觉，好像只要有他身边，她就可以窝他怀里安心享受了。

难道是做噩梦了？

裴策心疼地替她拭去眼泪，柔声道：“怎么会不愿意？真傻，从把抱起来开始，就是的了，也是的男。没有什么好姑娘，就只对好，其他谁都不喜欢。”

“那要是是坏女，还喜欢吗？”噜噜紧张地问。

裴策忍俊不禁，她知道什么是坏女吗？

可噜噜的表情太过认真，裴策无奈地把抱到怀里，亲了又亲，她耳边道：“喜欢，不管的噜噜变成什么样，都喜欢。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噜噜破涕而笑，她听不出男的话有几分真假几分哄骗，她只知道裴策说喜欢她了，即使她是个坏女。正准备跟他说五个男的事，可裴策不敢再耽搁下去了，扶她坐正，一边给她穿鞋一边道：“一会儿下车了，爹肯定问为什么哭，就说刚刚睡着不小心脑袋撞到车壁了，知道吗？”

“哦。”噜噜点点头，伸手把玉猫抱到怀里。这些男都喜欢让她撒谎，她已经习惯听从了，不问为什么。

见她想把玉猫带下去，裴策目光闪了闪，商量似的道：“噜噜，这只猫先放这边吧，否则被爹看见，他就知道喜欢了，然后就再也不让跟玩了。放心，它已经是的了，只是替保管一段时间，等以后咱们可以光明正大一起了，天天抱着它，行吗？”

噜噜嘟起嘴，不说话，却把玉猫藏到了背后。

裴策有些头疼，“下次，下次去家庄子时，再送给好不好？”这次偶遇只是为了有理由去林家庄子拜访，下月十五帮她遮掩才是正事。

噜噜还是摇头。她喜欢这只猫，她现就想要。

裴策无奈地抱住她，想了想，她耳边诱惑道：“先把猫给，晚上再去窗外接，然后咱们一起去房里看它，怎么样？房里有个很大很大的温泉池子，去了，给洗澡……噜噜，还想像上次那样亲，喜欢吗？”

耳朵被他吹得痒痒的，噜噜扭头躲他，裴策的脑袋就顺势滑到她鼓鼓的胸口，故意蹭了蹭。

噜噜顿时记起上次裴策是怎样亲她的了，她难耐地抱住他的头往那里送，声音轻柔如梦呓：“喜欢，现就要……”

裴策用唇压了压那最鼓的一点，然后艰难地抬起头，留恋地摩挲她唇瓣：“噜噜，这几日看了很多书，新学了一种亲的方法，会让更舒服，想不想试一下？”有些事情，没有做过就不会好奇，一旦尝过了味道，一旦有了喜欢的，就会情不自禁脑海里想象。裴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如果他想做一件事，他就会努力做到最好。他要给她最细致的照顾，也要给她最愉悦的享受。

“怎么亲啊？”噜噜往前追他要离开的唇，急切地问。她喜欢那种让她难受又渴望的舒服。

“先把猫给，晚上就知道了。”裴策含住她的耳垂，哑着声道。

噜噜脸红如霞，乖乖把猫递给他，不放心地道：“那天黑一定要来接！”

裴策郑重点头：“嗯，不过千万别睡着了，也不许告诉别。”刚说完，马车停下了，裴策便一边叮嘱她，一边熟练地替她整理衣襟。

“知道知道，谁都不说！”噜噜嘿嘿一笑，水眸盈盈地看着近眼前的男。

裴策满意地摸摸她的小脸，最后亲了她额头一下，撩开车帘跳了下去，转身，伸手接她。

后面宋言也扶着林员外下了车，两并肩往这边走。宋言个子高，眼力好，几乎瞬间就注意到了学生红扑扑的脸蛋和微微发肿的眼圈。他胸口一紧，目光迅速转向裴策，却见对方神色有些古怪，有愧疚也有无奈。

两个车上到底做了些什么？

宋言熟悉裴策。不说裴策现神情坦荡荡，就算他衣衫不整，宋言也不信他会马车里对他敬重的伯父之女动手动脚。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学生的荒诞念头，他心里就很是不安。或许，裴策没有做什么，而是学生对裴策做了什么？

五个男，既然学生能喜欢上自己，对他又亲又摸的，裴策那样鹤立鸡群的物，学生肯定也会动心吧？会不会是，刚刚学生想亲裴策，被裴策严厉拒绝了，她觉得委屈就哭了？

宋言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实情。

他突然很不放心。裴策是君子，能不被学生诱惑，可换成旁呢？

那些小大概会立即趁虚而入吧？

宋言心情复杂地看着学生，期望她能看他一眼。如果裴策拒绝了她，定会跟她讲道理，她会不会意识到她错了？那样的话，他，要不要留下来？

可噜噜始终不曾看向宋言。她好奇地打量这个新地方，直到被林员外叫过去问她眼睛怎么回事。

“爹，裴策家的马车好硬，刚刚上面睡觉，马车晃了一下，脑袋就撞上面了，好疼啊！”噜噜抱着老家的胳膊撒娇。裴策跟着自责道：“都是不好，蕙娘吃完点心就靠榻上睡了，只顾着自己看书，没能及时提醒她。”

睡着了啊？怪不得脸蛋那么红。

林员外点了点噜噜额头，训道：“就知道吃东西睡觉，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噜噜看着马车笑：“一点都不苦，那个红枣，红枣糕可甜了，就是太少了……”

裴策笑着对林员外解释道：“是红枣糯米糕，本想留着路上吃的，就没有多带。既然蕙娘喜欢，回头再让厨房做些，到时候直接送到伯父家里。可惜要过一阵子了，这回打算山上多住几天。”

林员外颔首：“贤侄难得出来散心，这边山景又好，自然得多住些日子，就不用替她多想了。”

裴策但笑不语，伸手请众往里走。

裴家别院自然不是林家那个小院子可以相比的，单单裴策住的清辉阁，都比林家别院大得多。此时裴家只有裴策这个三少爷住这边，但为了避免林员外等生出约束感，裴策并没有把安排客房，而是安置了他的小院中。这样都是自己，清净自，说话也方便。

林员外想让噜噜住他隔壁，噜噜却早得了裴策的暗示，非要住对面那个檐下花团锦簇的厢房里。两处房屋中间隔着花园假山，林员外不放心，怕噜噜惹麻烦打扰裴策，奈何裴策作出一副溺爱妹妹的兄长姿态，噜噜又撒娇耍赖，林员外只好应了，再三叮嘱樱桃和甜杏好好看着大小姐，不许她乱跑。

就这样，众各自定了住处，稍作休整后，该吃午饭了。

四方桌，噜噜美美地坐裴策和林员外中间，左一句右一句，笑着跟两撒娇说话。

直到此刻，宋言才终于意识到，他的学生，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学生，眼里真的没有他了，哪怕他就坐她对面。

宋言忽然觉得口中的酒，是苦的。

他以为她说找个厨子替代他，多多少少有几分跟他赌气的意思，但现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