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景福一年,朝廷开恩科，这次科举,跟前面一次一样，收录了许多进士,而科考之后，景福帝就下令派遣工部水利方面的才前往浊河,勘察浊河堤坝的情况。

几百年来，浊河水灾频发,虽然修筑起了高高的堤坝,却也于事无补,景福帝这样的做法，并没有引起其他的关注，倒是有不少歌功颂德，觉得景福帝心系百姓关注民生。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这年的七月，浊河中游突然下起了大雨，虽然景福帝曾下令加固堤坝，但雨势太大，浊河的水位上涨太快，所以最后浊河还是决堤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时工部精通水利的官员正堤坝附近，而景福帝又早已下令，让地方官员配合他们。

就决堤的前几天，这些已经发现了堤坝有危险，也找上了地方官员，最后，虽然有些百姓坚持不肯离开，但官府还是转移走了大部分的百姓，这些百姓也带走了他们的财务，于是，这场决堤终于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浊河决堤的消息传回京城以后，齐文宇得到的赞誉就更多了，不过对于这个，齐文宇却并不觉得高兴。

骆寻瑶当初曾说，今年是水灾，明天则会发生旱灾，而紧跟着旱灾而来的，却是蝗灾。

若是今年没有发生水灾，他还能说骆寻瑶的梦是错了，可事实上，现确实发生水灾了……

朝堂上和百官商议过救灾的事情，又听了不少溢美之词，齐文宇忧心忡忡地向着慈仁殿而去。

景福帝跟皇后伉俪情深，每天皇后所住的慈仁殿用饭，晚上也歇慈仁殿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都不用齐文宇吩咐，贺庆就已经带着手下的太监，带上需要处理的奏折送去慈仁殿的书房了。

慈仁殿的花园很大，骆寻瑶又宠爱女儿，因此丹彩会走，天气也转暖以后，她就特地清理出了一块地方给丹彩玩耍，如今，丹彩就这地方玩着一个木制的小摇椅，看到齐文宇以后，她立刻就从摇椅上爬了下来，然后朝着齐文宇跑了过去，奶声奶气的：“父皇，父皇！”

丹彩如今已经十七个月，早已会走路，每天最喜欢外面等着齐文宇，而齐文宇，现回来要是没看到自己的女儿矮胖的身影，没听到自己女儿喊爹的声音，一定会觉得不习惯，非要找到自己女儿看上两眼才能放心。

“丹彩今天乖不乖？”

“乖！”丹彩笑吟吟地。

“丹彩真聪明！”齐文宇没想到自己的问题女儿竟然真的回答了，当即夸道。

“明！”丹彩又道。

“丹彩真漂亮。”齐文宇忍不住又夸了一句，明明丹彩胖乎乎的，他却怎么看怎么漂亮。

“酿！”

“漂亮。”齐文宇对着丹彩重新说了一遍。

“酿！”丹彩再次喊道。

“皇上，丹彩她现就爱学最后一个字，跟回音似的，还偏偏跟她玩的起劲。”骆寻瑶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这一幕，笑道。

“跟丹彩说说话，就算有点难受的事情，也能立刻忘光了，多好？”齐文宇开口，他不用守孝以后，每晚都歇慈仁殿，每天处理完了政务以后，就开始陪着丹彩，因此完全就是看着丹彩一点点长大的，最后越看越喜欢。

“皇上有难受的事情，是因为赈灾的？”看到齐文宇，骆寻瑶立刻问道，从她跟齐文宇说了天灾的事情到现，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之前水灾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们虽然做了不少准备却也没有这么紧张，但现水灾发生了……

“救灾的事情并无问题，只是，明年要怎么办？”齐文宇叹了口气：“这次的决堤，所有都说损失小，说有先见之明，可是寻瑶，杜海送来的折子应该也看到了，那么多百姓暂时没有住处，有很多已经病了，而且接下来还会越来越冷……”

若是一直没有出过宫，齐文宇知道的恐怕就只是朝堂的事情，而不会关心百姓疾苦，但现却又不同。

当初京城不过是因为暴雨房子被水淹了，百姓的日子就已经过的那么凄惨，现浊河决堤，受灾的百姓又会是什么情况？

而且，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这些百姓流离失所以后，很可能刚刚辛辛苦苦地重建了家园，种上了粮食，明年就又要遇上旱灾，即便天天挑水浇地，最后也会被蝗灾毁得一干二净……

“皇上，今天朝堂上的官员都商量出什么来了？”骆寻瑶好奇地问道。

“今天商量救灾事宜，他们都觉得应该按旧例，先赈济粮食，再发放明年的粮种……”齐文宇皱起了眉头，水灾只是第一步，后面不管是害灾还是蝗灾都比水灾来的严重多了，这样的情况下，粮种什么的就算发了下去，最后恐怕也种不出什么来。

“皇上，要让这些百姓再回去耕种不合适，发粮种更不合适，但这事却又是不好跟别说的……”骆寻瑶皱了皱眉头，也觉得有些难办。

他们已经尽力想要避免灾情发生了，但这却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要不暂时拖着？先把救济粮发下去？”齐文宇问道。

“让那么多百姓一直接受赈济，一直到明年灾情结束？”开仓放粮能解一时之急，却绝不是长久之计。

骆寻瑶迟疑起来，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按照古籍记载，鱼卵化为蝗虫，若是水灾过后再遇上旱灾，鱼虾化为蝗虫，蝗灾就出现了。

这样的说法，骆寻瑶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毫无疑问，水灾之后再碰上旱灾，真的是极有可能发生蝗灾的，但要是水灾旱灾都能减轻呢？

杜海水利方面极有天赋，因此之前齐文宇派遣工部水利方面的才前去浊河的时候，她就让齐文宇特地交代了工部的，让他们做事的时候带上杜海。

杜海所的施州靠近浊河，他对当地的情况自然也是非常熟悉的，最后就跟工部的商量出了一个水利工程来，打算浊河附近挖出河流沟渠。

工部和杜海想要挖掘的河流沟渠非常多，若是真的挖成了……堵不如疏，有了许多支流和沟渠以后，浊河就算决堤，危害也会少很多，不仅如此，这些河流沟渠还能帮助百姓灌溉庄稼……

浊河流经的区域，河流远比江南要少，到了缺水的时候，百姓为了争水大打出手的事情并不少见，兴修水利以后，却多少能存一些水，既然如此，挖掘沟渠这也是惠及百世的事情。

不过，开挖沟渠，还是开挖这么多沟渠，这需要的力物力实太多了，当初曾有一个小国因为兴修水利而国力大损被灭了，现齐朝虽然不至于这样，国库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却也不容易，想要找到这么多就更难了，因此，最后齐文宇只能放弃了这个打算。

可是，现有一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

骆寻瑶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齐文宇，又思索了一番可能性，方才开口：“皇上，倒是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齐文宇好奇地问道。

“皇上，还记得当初修缮京城和修建福王府的时候的事情吗？当时给做工的百姓吃饱饭又吃好，就有很多百姓愿意来帮忙干活了……现被水灾冲毁了家园的百姓，即便能得到朝廷拨下去的粮食，也只能日日喝稀粥罢了，若是能给他们吃饱饭，说他们愿不愿意干活？愿不愿意挖掘沟渠？”

“寻瑶，是说，直接让那些受灾的百姓去兴修水利？”齐文宇眼睛一亮，骆寻瑶说的这个，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却也存着问题：“可是，那么多的粮食又要怎么来？”单纯让百姓饿不死需要的粮食，可比让百姓吃饱干活需要的粮食多多了！

“皇上忘了今年们的去江南采买的粮食了吗？”骆寻瑶开口：“皇上，去年冬天们的粮食棉花都送去了夏州，今年开春大哥就用粮食组织了夏州百姓开垦了许多田地，还找夏州养出了不少牛羊并训练了军队……现夏州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的粮食了，那些采买来的粮食，完全可以送去赈灾。”事实上，她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因此她让秦继祖多囤积一些粮食，却没让他往北方送。

骆寻瑶今年又让去南方采买粮食了，这点齐文宇也是知道的，不过他处理政务就已经足够繁忙了，因此对于这件事，也是听过就算。

现骆寻瑶这么一说，他倒是立刻想起了这件事：“寻瑶，那些粮食都是买的，让户部按市价跟买吧！这些粮食可以直接交给工部的还有杜海去处理，也避免了有了贪污……”

赈灾粮款层层拨下去，到百姓手里的能有五成就算好了，但若是让杜海等直接拿了粮食去办，却可以避免许多问题。

有了主意，齐文宇和骆寻瑶就就着这件事仔细地商量起来，齐文宇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当下兴致勃j□j来，就连处理政务都没什么兴趣了，最后还是骆寻瑶劝着，才让他将奏折全都好好地批阅了。

齐文宇非常兴奋，当天晚上甚至都没睡好，而第二天上朝的事情，他就将这件事提了出来，说的跟昨晚商量的一样，只是没说粮食是要跟骆寻瑶买，只说拨下钱款让工部负责的跟江南地主卖粮。

让灾民去干活？朝中大臣一时间都愣住了，很快，就有几个站了出来，觉得这样不仁慈，有损朝廷名声。

有反对，却也有赞成，周寿就是赞成的那个，他曾经处理过京城的水患，就觉得让灾民去干活比让灾民衣衫褴褛地聚一起来的好多了，至少让他们干活以后，他们能分到衣服粮食，不用担心出现瘟疫。这么想着，周寿立刻就引经据典，从古不受嗟来之食，到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举出了不少例子赞同齐文宇的意见。

户部尚书李连曾经被贬谪，还是齐文宇登基之后重新提拔的，自然也站齐文宇这边，而且他向来会算计银钱，赈灾肯定是要赈的，这钱必须要花，兴修水利也迟早要花钱，既然如此，一起给了当然再好不过，还能省下一笔钱来。

齐文宇虽然容易被说动，但越亲近的越容易说动他，昨晚他已经被骆寻瑶说动了，这时候自然不会再随便因为别的意见就反悔，再加上还有周寿等支持，因此很快就敲定了具体方案，跟他昨天和骆寻瑶商量出来的差不多，却更加细，各个方面的事情全都考虑到了，还定名为以工代赈。

一下朝，齐文宇就立刻让快马加鞭地将这件事通知了下去。

江南的粮食如今早已收获，不管是粮食还是棉花，秦继祖都收购了许多，接到消息以后，他立刻就沿着浊河往上，先走水路，再走陆路，往灾区而去。

陈芷这时候也接到了骆寻瑶的消息，她如今又收留了一些，不像以前那样走不开，干脆就亲自前往了。

而很多前往灾区的时候，灾区的百姓，却杜海和工部的的组织下，分成几个区域居住呆了城外。

这次浊河决堤以及大雨，主要受害的就是河南郡的两个州，这样的小水灾，按照河南郡郡守赵温岚的意思，是根本不用往上报的，但是工部的，齐文宇还下旨让他听工部的安排，他却只能任由对方行事了。

“大，现那些灾民，都是施州的那个知州处理，他这么做，是不是太不把大放眼里了？”赵温岚身边的师爷义愤填膺，他是师爷，虽然只是赵温岚的幕僚并没有具体官职，但以前河南郡，那些知州刺史，却全都是尊称他一声大的，这一切却最近发生了变化。

工部的他们要敬着也就罢了，杜海不过是一个知州，现怎么就弄得比赵温岚还像郡守？偏偏那些灾民还很信服他……

“是不是听了什么不好的话？”赵温岚用精致的紫檀木烟斗吸了一口烟，然后看向自己的师爷。

“大，说的是实话……”那师爷有些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跟赵温岚提起这件事，主要是因为下面有跟他抱怨的缘故……

三十年前刚刚经历一场战乱，当时百姓饿死的不计其数，因此到了现，很多就会喜欢家里囤积粮食，普通囤点粮食也就罢了，有了新粮总会先将旧粮吃了，大户家却又有所不同。

河南郡的很多大户家，都会囤积粮食，好好的粮食囤积到后来却会变成不能吃的陈粮，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就总是趁着水灾旱灾的时候卖出去……偏偏这次，杜海竟然完全不肯要陈粮。

“糊涂啊！知道杜海是谁不？”赵温岚让烟从自己的鼻子里出来，看着它慢慢飘远。

“去年的榜眼？”那师爷小心翼翼地看着赵温岚的脸色。

“还知道这个？那知道去年科举出的问题吗？”赵温岚又问

那师爷满头雾水，他来赵温岚身边不久，当时又不京城，就只听说国子监的学子科举舞弊，因为那事后来很多朝廷大员都被牵连了，只是，这跟杜海又有什么关系？

“去年科举，一开始有觉得舞弊了，就是因为这个杜海连同几个跟福王交好的举全都中了进士，杜海还得了会元！”

“福王？”福王不就是当今圣上吗？

“当今圣上杜海还是个举的时候就跟杜海交好，后来直接就让他做了知州，这次工部的过来，圣上又让他们多跟杜海接触……去找杜海的麻烦，那不就是吃饱了撑的吗？其实，不仅仅是杜海，这次工部过来的也了不得啊，当今圣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工部呆过，当时就是跟这些一起，修缮京城的排水设施的。”赵温岚重新躺到了躺椅上，他已经决定好好敬着杜海了，赈灾什么的，既然杜海喜欢做，那就让他去做好了，只要他自个儿不出问题就好，皇上总不会无缘无故贬了他。

那师爷本来还想着要让赵温岚收拾收拾杜海，现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却是将鼓动着他过来的的心里狠狠地骂了一顿——杜海那可是被皇帝看重的物，他跟杜海作对，不就是找死吗？

赵温岚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师爷得罪不该得罪的，现看到他想通了，乐滋滋地又捏了一小撮烟丝放到烟斗里，而就这个时候，圣旨来了……

景福帝下旨，让杜海以工代赈，将灾民登记之后，十岁以下的孤儿以及年迈的孤寡老由朝廷供养，其余等，则全都需要参与挖掘沟渠，方能换来粮食衣物。

而兴修水利的事情，则由工部负责，杜海辅助，其余官员需要尽力配合。

听到这么一道圣旨，赵温岚更觉得自己的做法没错了，杜海跟工部的想出来的劳民伤财的兴修水利的事情景福帝都能听从，他真要跟他作对，那绝对是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让那些衣衫褴褛的灾民不分男女老少一起去修水利，还不知道要修多久……朝廷不是一向重视农耕吗？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赵温岚收到圣旨以后没多久，河南郡的就都知道了圣旨的内容，而这个时候，秦继祖和陈芷也已经来到了这里。

秦继祖过来，是来送粮食的，陈芷则是为了带走那些不满十岁的孤儿。如今七八岁的孩子，都已经开始帮父母干活了，让十岁以上的孩子挖掘沟渠的时候帮帮忙，然后换取粮食自己养活自己，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陛下要将十岁以下的孩子都带走？为什么？”杜海好奇的问道。他出生于大富之家，又生性耿直，借着天灾谋私利的事情自然从未想过，因此格外地尽心尽力，也希望每一个百姓都能衣食无忧。

“这是皇后娘娘的主意，若是这些孤儿不带走，到最后免不了那些有父母的孩子都会成了‘孤儿’，既然如此，将这些孩子带走，就是最合适的。杜大放心，们定会将这些孩子好好带大。”陈芷开口，这次水灾死去的并不多，虽然有些孤儿，但数量不多，她要带回去养完全不成问题。

以工代赈的事情，杜海早已经跟灾民说过，也已经有开始将灾民登记册，因为孤儿朝廷会养的缘故，确有很多家让自己的子女假扮孤儿，陈芷这样的做法，确实是对他有利的，杜海当下就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一开始因为孤儿朝廷会养的缘故，确实有很多孩子多的家庭就将自己的孩子登记成了孤儿，可陈芷一来，隐约又传出些消息说孤儿都会被送进皇宫伺候皇上娘娘以后，却立刻就有很多父母死而复生了，连忙抱走了自己的孩子。

这些把孩子抱回去的，多半孩子是男孩，有些女孩，父母就算知道她们这一走可能永远见不着了，却也没挪动一步。

这样的情况陈芷看得多了，本该不以为意，却又觉得有些悲哀，幸好她并不介意这些孩子是男是女，最后，就带着一大群的女孩以及以及少数的女孩，去了隔壁的一个郡城。

这些孩子并不会被带去京城，反而由骆寻瑶选了一个地方建了个大院子住下。不过，他们虽然没有去京城，学的东西却跟京城的一样，陈芷也会这里留一段时间，多照看一下这些孩子，并按照贺喜教的，改变一些这些孩子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恐怕没本事改变这世间所有的女子的命运，却希望能改变眼前这些女孩子的，而想要让她们有所改变，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她们不要觉得自己身为女就低一等。

现，她，还有跟她一起的女子，她们都跟男一样干活，养活自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