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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片宁静,唯有雪花落地簌簌声,半响,才于深红马车内传来轻微咳嗽声。
“既是慕容小姐请求,我便自当应下,若说慕容家与吴家缔结秦晋之好,我这里首先存了疑问,不若一道于殿前说个清楚。”
温润沙哑的声音传来,稳了慕容舒筠的心,却惊得吴纪新漏失心跳半拍。
据说,慕容老太太在世时,曾与肃王府楚太妃有过约定,待两家子女成人,必结秦晋之好。虽则肃王世子早年与相府千金互生情愫结为连理,然毕竟还有二子成郡王。
而慕容舒筠作为慕容家长女,虽不若二小姐才艺双绝,却是正统嫡出,配许成郡王,并无不适。
今日肃王世子突闻吴氏公子扬言与慕容大小姐有婚约在身,又将置肃王府于何地?
未免惹祸上身,吴纪新连忙自慕容舒筠的马车上跃下,恭敬对着深红马车一拜,“方才乃是在下失言,与慕容小姐开了个玩笑,还请世子不要放在心上的好。”
“是不是玩笑本世子不清楚,却知吴公子定不会轻易拿了姑娘的闺誉说事,既是有此一说,未必空穴来风,今日若不将此事说清,肃王府的名誉,怕不知毁于何时。”
淡淡的语气,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无论如何,今日之事,定要闹到御前才是。
吴纪新心下着急,脱口而出,“世子有所不知,在下与慕容小姐的亲事实乃国公夫人亲口允诺,在下不过未拒绝而已。”
“怎么?如是说来,倒是你受了委屈?”
车内又是一道男声,不若先前的温润沙哑,却是低沉好听,霎时惊了所有人。
修长白皙的手指透过深红色帘子出现在众人眼前,而后挑起半面,身穿牙白色羽缎的男子眼眸微转,隔雪看来,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慕容舒筠微微抬眸,隔着帷帽依稀能够看清他那张翩若惊鸿的俊脸,朱唇殷红鼻梁高挺,剑眉如画玉眸流彩。唇畔虽有笑意,却似蕴了千年寒冰,冷意十足。
心中诧异只是片刻,片刻后,就着还未起身,她行了二次大礼,“小女见过成郡王。”
苏倾衍黑眸微沉,深邃难耐,犀利的目光扫过慕容舒筠,直落吴纪新身上,“既是吴大公子受了委屈,若不到殿前还以说法,似是说不过。”
语毕,目光似又深了几分,让人难以捉摸。
吴纪新显是惊愕住,半天未做反应。
气氛有瞬间凝固,直至车内再次传来咳嗽声,先是轻轻两声,而后越来越重。
苏倾衍剑眉紧拧,玉眸深处涌上浓烈的担忧,瞬时松了挑起的帘子,沉声吩咐,“进宫!”
话落,深红马车缓缓而动,掉头先行离去。
慕容舒筠待车驶远,这才悠然起身,看向即便是大雪的天也急得快要落汗的吴纪新,清冷着声音道:“公子请吧。”
吴纪新乍然回头,内心自是不安,遣了随从回府递信,这才一跃而上马背,扬鞭追着肃王府马车而去。
璃茉见人已走远,急切上前,将慕容舒筠搀扶了住,往车内带去,“小姐,虽说有些事情奴婢不该越了规矩,可是夫人这次真的过分了,即便是要二姑娘代替小姐嫁入肃王府,也不该替小姐定下这样荒唐的婚事。”
兵部尚书府吴大公子在建都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虽是身份尊贵长相颇俊,却日日游手好闲,走鸡斗狗,家中未娶妻先有妾室,花名在外,岂是能够托付终身之人?
慕容舒筠微叹口气,语意温和,然帷帽下的秋眸却是寒光乍现,“璃茉,即便是行了三书六聘,只要还未拜堂成亲,一切,都还有扭转的局面。”
谷素娥,不是我慕容舒筠软弱好欺,十年来,你那些小把戏在我眼里不过儿戏,你要替你女儿铺路我并不想阻挠,若然允得我终身不嫁我也云淡风轻,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在让我知晓生母逝去的原因后又妄想推我入火坑,今次我御前告状,将是咱们正式交锋的序幕。
北斗星移,夜幕降临,大雪却犹然未停。
皇宫,金銮殿前,一行人立于阶上,静伫等候。左右两侧长廊上,皆是宫婢来往上灯忙碌的身影,许是半刻,自殿内走出一人,手执拂尘,恭敬而来。
“皇上有请肃王世子、成郡王,及慕容大小姐、吴大公子觐见。”
“有劳李公公。”
肃王世子苏梵羽向来温润,虽则重病在身,也并不消减其满身贵气,只见他对着李公公稍一颔首,踏步优雅,进入殿内。
而成郡王苏倾衍却向来清冷狂妄,漠然霸道,锦袍一掀,大步向前行了去。
慕容舒筠十年如一日,呆在定国公府鲜少见人,今次入宫,也是迫不得已,算是首次。然则她却并不慌张,也并无好奇,别人想看她笑话,别人想将她欺侮,还得看她自己答应不答应。
四人先后进殿,一字排开,对着高位的皇者行了大礼。
金兆皇帝苏流溢,年过五旬,身形微胖,却不减英姿威武,眉宇俊俏,雄风依旧。
却见他大手一抬,威严却温和,“都起来吧。”
四人谢过,退至旁侧。
“衍儿今日又有何事?”
金兆肃王嫡系二子苏倾衍,年方十四便带兵出征,平定西方叛乱,东击东陵蛮贼,可谓英雄出少年,然则肃王府早已立长子苏梵羽为世子。皇上虽喜苏倾衍,却不可废了规矩,便在其行成人礼之日谕旨亲封为郡王,赐郡王府一座,紧邻肃王府府邸。
由此,苏倾衍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但闻皇上问起,苏倾衍黑眸微动,开口却道:“今日得见皇上,也为了却一段公案,还请皇上做主。”
“哦?什么样的公案?”
皇上似是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一副准备聆听的模样。在位二十多年,日日处理朝中政事,虽则地方中央不少大案小事,这御状,似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告。
“祖母原与定国公府老夫人有过约定,待两家子女成人,必结秦晋之好,今日是我肃王府先对不起国公府小姐,大哥先一步娶了相府千金。然则我自愿担起此任,奈何国公府却要因此毁约,竟将小姐许与吴家公子。是以我便要亲口一问,是我苏倾衍配他家小姐不上,还是我肃王府此间败落,配他门第不上?”
一番话,说得慷概激昂,义愤填膺,倒是惊得慕容舒筠险些站不住脚。
外界皆道成郡王如何清高自傲,桀骜邪肆,谁曾想他却深深在意这抽事。
不过,从他话中她也听得出,他在意的,并非她这个人,而是不满国公府及尚书府联手毁了他肃王府名誉,可他不知,谷素娥却是想将慕容婷云送入他的怀中吗?
皇上但闻这事,面上显露一笑,“这件事情朕也依稀听太妃提过,既是如此,便是国公府的不是,朕自当定罪。”
据闻慕容家二小姐才貌双绝,能歌善舞,且还懂得行军布阵,若然许给衍儿,也是不错,是以此事,必当给予国公府压力。
慕容舒筠眉心微蹙,因了皇上的话而微微向前,跪地而拜,“皇上圣明,请恕小女冒犯,事实并非郡王所言,岂可因一人直言妄下判断?”
清悦的嗓音响彻整个金銮殿,苏倾衍侧目,将目光投注那一道娇俏的身影之上。
而皇上则是满面疑惑,似是才发现这么个人,不由问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