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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这一放松,空气瞬间涌进喉头,不适之下,我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不知是我脸上的痛苦表情,还是那晚梅园中的深情对望唤起了他的恻隐之心,凝视我一阵,他眼中的暴戾逐渐被一抹温情所取代。渴盼的眼中水雾渐渐蓄积,那晚的景象也似乎通过他这一双明眸还原出来。
“瑾儿,你真是这世上最纯净之人。”夜风吹过,梅花伴随着抖落的白雪簌簌作响。阵阵幽香传入鼻中。
他缓缓闭上眼,任由那日的气息蔓延至他全身的每个毛孔。眼睑下的泪珠在一点点凝结,伴随着他的隐忍,轻轻颤动,品味良久,他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泪水沿着他英挺的轮廓一点点下滑,悬在鼻翼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最终还是念及我们往日的情分,缓缓收回了手。
可我却再也不愿意给他任何舔舐伤口的机会。
愤恨地睨着他,我伸出手缓缓取下了腕上的玉镯。他的目光瞬间被吸引,看着那抹紧张的神色,我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明媚。
李彦琛,你也有这一天,你向来不都是生杀予夺,无所顾忌的吗?竟也会有这种害怕的时候。掌握着他的悲忧喜怒,让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可他眼中那可怜的神色却让心痛。撇去帝王之家的身份,他也只不过是个在爱中苦苦挣扎的可怜人。
事到如今,同情已对残局造不成任何改变。
凝视着那双悲伤的眼睛,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残忍。随着笑颜一点点绽放,我缓缓地松开了手。
这一瞬,他眼底的悲痛渐渐转化成绝望。在那白驹过隙的一瞬,他似乎极力地想要挽回,可一切却已太晚。
“砰”地一声,玉镯碎了,我的心也碎了。
看着那散落一地的翡翠残片,李彦琛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下一刻,暴怒的声音传了过来:“来人,圈禁起来,没本宫的命令,永远不许她再出这个院子!”
对于他决绝的话音,菜苗和春华沉浸在一片呼天抢地中,唯有我却是笑着的,也许在外人眼里,这一日是我的灾难,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是真正地解脱了。
感情结束,却并不意味着痛苦结束,不久之后,父亲就因为替乱党开脱得罪李彦琛被发配到了边疆,相府就此被查封。也许是怕民众议论朝廷刻薄。年幼的莲心被带进了宫中。我犹记得她见到我时的模样,那一天她穿着件淡紫背心,头上扎着两个小小的云髻,想来宫里人并未因父亲一事而苛待于她,见到我时,她嘟着嘴,眉宇之间露出几分恼怒。
教引嬷嬷素竹搀着她站在我对面,这一刻,我的心头再也平静不了了。
“莲心,过来,到姐姐这儿来,让姐姐好好看看。”我跪坐在地上,眼含热泪,向她伸出了手,可看到我这般表现,她却躲到素竹身后,戒备地打量起我来。就仿佛我是个行为反常的疯妇。
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我现在形容枯槁,粗布麻衣,早已没了当年相府千金的风采。莲心到来的前一刻,我还在埋头洗衣,蓬头垢面的,也难怪她会害怕了,我在心中宽慰着自己,可眼中的神色却渐渐变得失落。
如若没有这场变故,她应该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二小姐,被爹娘像明珠一样捧在手心,可现在,她却不得不背井离乡,进入这噬人的深宫。这一切对她来说太不公平,她只不过是个孩子却要承受着我与爹爹的过错,早早地没了童年乐趣。是我害了她,如今我落魄成这般模样,她抗拒我是应该的,虽然大道理都懂,可泪水还是无声湿了脸颊。
皇后姑娘顾念和爹爹的交情,亲自抚养了莲心。我被幽囚于凤栖宫中,没办法见到她,不过我一直留心着她的消息,皇后待她很好,她每天的吃穿用度都是照着公主的规格来的,如此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春去秋来,几番荣枯,这宫里又添了许多新人,自打那日我摔碎玉镯之后,李彦琛再也没有踏足过凤栖宫半步。听春华说,那只翡翠玉镯是已故皇太后的东西,皇太后生前最疼李彦琛,临终前将他叫到床前,告诉他自己时日不多了,恐怕等不到他成亲那天了。随后她掏出了那只玉镯,让他遇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就把玉镯送给她,就当她这个祖母送的见面礼。而后李彦琛就将那只玉镯送给了我,可我却将它摔得支离破碎。不知是出于对皇太后的愧疚,还是对这背后的深情难以承载,我沉浸在自责中,至今不能自拔。
我知道我伤透了他的心,他终有一日会夺去我的位分,这样的荣华本就不是属于我的,我时刻等待着他拿回,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却没有任何动静。背负着这样显赫的身份,却栖身于这样的环境下,我不知道他用意何在,直到后来,各种脏活累活被分配过来,凤栖宫渐渐成了浣衣局的附属部门,宫里凡是有点资历的老嬷嬷都能对我这个“娘娘”指手画脚,我这才明白李彦琛的深刻用意,好在,我现在的心性已经不惧怕这样的羞辱了,况且,从感情上来讲,这是我欠他的。
“程娘娘昨儿的衣服洗好了吗?”当我扶着酸痛的腰肢想要进屋时,主事的刘嬷嬷走了进来。
“哦,好了。”我回过身,露出了一脸疲惫的微笑。
“嗯,明儿个一早,我差人来拿。”她说着,回身看了眼身旁跟着的两名丫鬟,那两名丫鬟把手中抱着的衣物往地上一掷:“这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洗的时候给我仔细点儿,要是有什么纰漏我唯你是问!”刘嬷嬷高傲的话音落下,我能做的只是卑微地点头应和。
幸好今儿个我让春华和菜苗早早睡了,否则以她们的性子又要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刘嬷嬷交代完毕,领着那两名丫鬟离开。我扶着腰,走到那一堆衣服旁,一件一件地放到水中浸湿。可在一众稍显老气的华服中,看到那件粉嫩的背心,我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粉色一向是莲心的最爱,刚才刘嬷嬷也说这是皇后宫里的衣服,如此想来,这应该是莲心的衣服无误。我颤颤巍巍地伸出那双溃烂的手,将衣服平铺开来,一指一指地量着她的尺寸,想不到几年时间,她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莲心。”我将那件冬衣紧紧地攥在手中,冲着她所在的方向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静谧的夜空中再次响起了捣衣声,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光,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莲心尽快穿上我亲手为她清洗的衣裳。
自此以后,除去每日为莲心清洗衣物,我也在想方设法地打听她的情况。日久生情,皇后娘娘渐渐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事事迁就娇惯着她,这般显赫的地位,她向皇后提出要见我一面,应该不难。可菜苗多次托人给她送信,她却没有一丁点儿回应。
我时常怀疑,有可能是皇后暗中截了我的书信,从皇后对顾嫣然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她对后宫嫔妃的名声有多在乎,而我,这个之前她最信任的儿媳,却在她的心头狠狠插了一刀,这样毁灭性的伤害大概一辈子都难以释怀吧。
凤栖宫就像个囚牢一样,困住了我的青春芳华,连同菜苗与春华也一道受了牵连。日复一日的繁琐工作,渐渐磨去了我的热情,莲心成了我生活中的唯一希望。
“呵呵,呵呵,你来追我呀!”
正当我忙着清洗衣物时,耳边忽然想起了这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不知不觉,我也受了感染,渐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嘴角扬起了一抹笑:“这笑声真好听。”
“想来是刚刚进宫的秀女,年纪轻,还是孝子心性。”春华随口接应了一句。见我许久不答话,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脸忧心地看了过来。
“娘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冲她微微一笑,化解了她的不安,难得她还这么在意我的感受,时至今日,若我还这般敏感。也就不用活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宫里的新人一茬换一茬,谁都会有老去的一天,我若计较,也计较不过来,况且,今日这般处境,就算要计较也轮不到我。
不过,这样的笑声倒是唤起了我刚进宫时候的回忆,当初,我也是这么天真无邪,动辄和一众宫人嬉戏打闹,幼稚地把李彦琛当成自己的唯一死敌。甚至为了头猪都能斗的你死我活,可现在,我却沉静如一滩死水,再也没了往日的心性。
唉,到底是老了,这串笑声让我感慨良多。
“素竹姑姑,快来呀,快来呀!”
“哎哟,我的好姑娘,老奴这副身子骨迟早要被您折腾散了,哎哟,慢点儿,慢点儿,您要是磕着绊着了,老奴可怎么向皇后娘娘交差啊。”
这段对话清晰地传入耳中,我倏地从地上站起,不,这绝不是新进宫的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