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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自诩强势了一辈子,从来就没认输过,尤其是在儿媳妇跟前,让她认输那简直是比死还难,如今为了两斗米二分钱,让她去说好话,去求那个向来没有放在过心上的前儿媳,真是怎么膈应怎么呕心。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黄何氏妯娌二人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神色愈发动摇起来。
“娘,你看?”黄氏看向黄李氏,想讨个主意。
黄李氏叹了口气,道:“若是你真心的把她们当孙女,这样走动倒也无妨,但只是去求财,说实话的,不过是将她们推得更远罢了。”
黄氏沉下脸来,显然,黄李氏这话让她的脸上很是不好看。
“要真真是心里有这个家,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爹被废了,到底是血肉情不是?但你也看到了,这事那边就没半点出面的意思,也就说,心里没这个情。”见她面露不岔,黄李氏叹声道:“到底是推得远了,出了这档事儿,你去要银子,真当她们那么好说话儿?何苦自找没趣?”
黄氏听了,脸色很不好看。
“娘,话可不是这么说,到底是嫡亲的骨血嘛,不就是给嫡亲的爷爷孝敬几个钱么?”黄何氏忍不住道。
“你住嘴。”黄李氏瞪了她一眼,斥道:“你懂什么,净会出馊主意。”
黄何氏撅起嘴,把头撇过一边,咕哝道:“难道说的不是么,谁个有她们狠?”
“阿珠,谁都不是傻子,再亲的感情都会有一天被算计光,更莫说你们从前对她们娘仨。。。你自个想想,要换了是你自己,你会不会心无芥蒂的笑脸相迎?”黄李氏语重心长地道。
黄氏其实也知道黄李氏说的对,远的不说,就拿前些日子,她上门去求苏柳给救苏金凤一命,不也无功而回吗?
想到这,黄氏一下子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吸了吸鼻子,自顾自地骂:“狠心的狼犊子,我再有不是,过去也没短了她们吃喝啊,咋就这么狠,她爷也没有对不住她们啊。”
黄李氏摇着头叹气,正欲劝说几句,忽听东屋那边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这是咋的?”她起身。
“又是那作死的婆娘要作怪了,娘,甭去理她。”黄氏黑着一张脸道。
自打出了事后,东屋那边三天两头就在开骂,都习以为常了。
黄李氏皱了皱眉,听着那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也是坐不住,走了出去,黄氏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走出西屋,就见周氏双手叉着腰站在东屋门口对着屋内破口大骂。
“你个遭瘟的王八蛋,还指望老娘伺候你,真当自己是个大爷呢,我呸!见过渣的,没见过你这废物这么渣的,连自己亲女儿都想让人拉去抵债,遭瘟的狗犊子,你仔细被雷劈了!”
“娘,理他做什么。”苏春桃走了出来,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屋里头。
苏长生当日为了自己活命,竟然开口让那赌坊的人拉了自己去抵债,这样的父亲怎不令人心寒?苏春桃是恨极了苏长生,也恨极了这个家。
“周桂芝,你别得意,等着老子写休书休了你,哎哟,我的腿!”苏长生恼怒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休了我?你休啊,你个废物,要手没手,要脚没脚,谁媳你这个废物?咋的,休了老娘,想给陈梅娘那贱人腾位子?我呸!没镜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怂样,就你那德行,人家会赶着上前?有好好的大当家太太不当,来当你这个瘸子废物的婆娘?笑死人!你就等着帽子戴吧你!”周氏推开苏春桃,又走进两步大声咒骂。
“你,你。。。”
“我咋的了我?哟,你还想着人家回来呢。还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的女人马上就要改嫁了,哈哈,苏长生,你也有今天,你这个废物,你也有今天。”周氏叉着腰仰天大笑,尖声骂道:“我周桂芝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跟了你这个遭瘟的王八蛋,过去十几年,不是靠着我爹,你会有那么风光当个管事?呸,就你那德行,替人拎鞋都不够格,还当管事。”
“乌龟王八蛋,过桥抽板,自个儿作死犯错丢了差事,还怨我爹不给你周全?我爹护你十几年,如今他去了,你都没送上一程,你好意思你!我掏了心的对你,你个遭瘟的,就任你那娘作践我,为陈梅娘那贱人给我脸色看。结果咋的,活该你苏长生有今日,报应啊!”周氏一股脑的将心中的郁气和怒气发了出来。
如今已经分家,苏长生又已经废了,说句不好听的,这男人是不中用了,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客气?更别说,这男人恶毒的连自己亲闺女都不放过,这样的人,她难道还要当菩萨的供着?
早些日子,她被黄氏压得死死的,苏长生也不护她,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如今弄成这个样,她不暴起才怪。
“周氏,你这泼妇在这喷什么粪?”涉及到自己,黄氏就不干了。
周氏转过身来,见是黄氏,身后又是黄李氏她们,摁了摁鬓角,道:“两口子吵架,有啥不中的,这家都分了,我在哪吵架难道还要娘批准不成?”
“你,反了你了!你这是什么样的态度对婆婆说话。”黄氏哪里受得这样的气,三步两步的就冲到周氏跟前,一副要理论的样子。
黄氏个子矮小,周氏本就比她高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什么态度,就这个态度,反正你也不当我们一家子是人,我还能用什么态度?”
出了事,黄氏是恨死了他们大房,竟然狠心到连饭都不管了,若不是家里还有点粮食,他们娘几个估计就得要饿肚子了。
“你,你。。。”黄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长生媳妇,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夹枪带棍的,这成什么样?”黄李氏看不过眼了,出言教训道:“谁家媳妇像你这样顶嘴的?一个不孝告上官门去,你当如何?”
“我还真害怕了呢!有本事就去告呗。”周氏像是把破罐子摔破了,冷嘲一声,道:“谁家媳妇不像我,我倒想问谁家儿子像屋里那废物,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呢!不孝?也不用告,休书一封,我立马就带着几个孩子走。我倒要看看,有那个睁眼瞎倒霉催的愿意嫁给那废物,愿意嫁来苏家,他做死一辈子老光棍儿吧。”
黄氏是真气了个倒仰,气归气,却无力反驳,因为周氏都说对了,就凭着老宅现在这条件,还有苏长生成了残废,哪个人家愿意嫁给他?除非同是残疾的,又或是特别不堪的,不然,以他这样还真讨不到新媳妇儿。
“便是歹竹歹笋也是你自个儿挑的,老大媳妇你不在意名声,也当为几个子女着想吧?春桃都十五了,要让人知道有个不孝名声的娘亲,谁个中意?”黄李氏沉着脸说道。
周氏和苏春桃的脸一黑,尤其是后者,哼了一声走开。
看着母女俩相继走开,再听到东屋里苏长生的谩骂,黄李氏的眉皱得深深的,摇了摇头。
苏长生这般作死,怕是众叛亲离了,连婆娘女儿都嫌弃他,日后免不了凄苦。
“你看看她,分家了,就当我治不了她了?”黄氏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一个是这样,两个是这样,有本事就也带着孩子走了去。”
“算了吧,真要气走了,苦的还不是老大?”黄李氏安慰道。
“苦死活该。”黄氏忿忿不平地骂了一句。
苏长生是真感到无比的凄苦,明明有婆娘,可那该死的周桂芝根本就不愿搭理他,在刚受伤的几天,她还给送点水和换药什么的,现在许是因为他脾气暴了,结果也跟着发作了,不理他了。
苏长生心里恨啊,看着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右脚,除了恨,还有悔,更多的还是不甘,他明明有个出息的闺女,不就是赌钱输了五百两吗,可却赔上手脚,这也太不值当了!
想到周氏说的那些话,梅娘马上要改嫁了,苏长生悲从心来,看着空荡荡又安静的屋子,竟然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来,就好像,被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一样。
“不,老子不好过,她们也别想好过!”苏长生咬牙恨声道。
老宅怎么凌乱,苏柳她们自是不知,已经开春了,又要准备陈氏和曹奎的亲事,还有各幅生意,苏柳他们都忙得不可开交的,哪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于是,当他们的日子过得如火如荼,村子却悄悄蔓延开一种谣言,就是说苏柳他们心狠,老宅如此落魄,他们却是吃香喝辣,过得feng流快活的如何云云。
苏柳如今要人有人,要势有势,悄悄一查,就知道这是谁放出来的谣言了。
“真是作得一手好死,既然这么闲得慌,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苏柳看着查来的消息冷笑一声,招来雪落吩咐几句。
于是乎,当苏长生终于可以从床上拄着拐杖下来时,衙门来人了,为去年进屋抢劫伤人一事而来——苦主要告到底。
苏长生手中的拐杖一松,看着那木手铐,整个人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