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真是个好东西

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是那样的耀眼，所有的光芒似乎都集中在了径那金灿灿的发丝上。然而那时常带笑的脸上，是一片可以抹灭所有光明的阴郁。和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也没有给他温暖感。

他淡漠的看着阳光照不到的水池，紧绷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愤怒。

没有阳光的水池一片幽暗，被鱼儿溅起的水花看上去和冰粒一样冷。那些鱼儿有着锯齿状的牙齿，在暗处闪出诡异的光芒。鱼儿的身躯在隐的身上滑过，鸡皮一般枯老的肌肤已经被泡得发白发胀，伤口翻卷着可以看到里面粉白的肉。早就从伤口上流出的血液被池水稀释，而池水也显现出一种淡淡的锈色。

隐动了动发硬的身子，看向径时，面目表情难测。他脸上的皱纹太多，眼睛又半耷拉着，实在难以看出他现在真实的想法。

自从隐把那名为风华的碎尸带回来，径就把他锁在此处，并且放入了会啃噬人肉的小鱼。这些鱼有着红色的眼睛，在遇到血腥味时狂性大发，不过它们很听径的话，没有径的吩咐不会咬隐，只会在隐的身边游曳。

死亡时刻都威胁着隐，他能够听到食人鱼们摆尾时溅起的水花的声音，能够感受到池水的流动，滑腻的鱼躯冰冷的贴着他的伤口滑过去。他从初始时被尖牙撕咬，情不自禁的颤栗，到现在的无动于衷。

“伤口还不够大，还不够多吗？”径从被阳光照射的那一边走过来，越过了那条阴影的分割线，身体完全沉溺在了黑暗中。这里没有光芒，也更冷。

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那里本来有漂亮的唇纹，如今洁净光滑。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复杂，沉淀在眸子里的感情往上浮泛，沸腾，翻滚。

“你们夺走了我的所有。”他沉着声，低低的说着。

在水池里的食人鱼不安的摆动着鱼尾，水流的线条不断的变幻着，它们都感受到了径狂暴的情绪。

“杀了我，一堆碎肉也不会复活。”隐低声咳了咳，“那只是一堆碎肉，碎得不能再碎了！当那身体碎裂的时候，血雾喷射出来，把地都染红了。”

径握了握拳头，距离他最近的一条食人鱼轰然炸裂，那里的血液还没有散开，其余的食人鱼就已经围上去把那条鱼的尸体啃了个精光。

它们只要被血腥味刺激到，连同类都不会放过。要不是径一直压着它们，隐早就变成一具骨头架子了。

“敞开怀……吃吧。”径温柔的低头对那群鱼说道，鱼儿们仿佛开闸的洪水，一股脑的冲向了隐。

它们的动作汹涌，眼神凶狠，争先恐后的游向隐。密密麻麻凑在一起的鱼儿们，和蠕动的蛆虫一样，让隐感到恶心。被锁链捆绑住的隐，无法离开池水，只得靠在池壁旁闭上了眼睛。

“径，你该闹够了。”希亚一个翻身出现在隐的旁边，食人鱼看到希亚皆顿住，没过一会儿就悻悻的游到了离希亚最远的对角线处。

“我闹？如果你能把隐理者这个组织里的所有人集齐，我会闹得更大，更开怀！”径咧开嘴笑了，那一排整齐的白牙看上去比食人鱼更加渗人。

希亚扯断了束缚住隐的链条，“径，不要再孩子气了，我们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隐接着希亚的手，缓慢的从池水中爬出来，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我不管那么多，你们别指望能够藏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找齐，一个也不会放过！”径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勾画出一个唇形。这个隐形的图案，在给他支持。

“我等着。”希亚冷冷一笑，并不把径的话放在眼里。

“隐，你要是死了，我会立马找人取代你。”希亚朝着隐丢下这话，毫不迟疑的扭身离开，隐的生命在他的眼里，贱同蝼蚁。

抖着手，从湿透了的衣服中，扯破了内袋，摸出了一个用蜡封死的药丸。搓开蜡，隐迫不及待的把药丸送入口中。

“还吃药？”径不屑的朝着隐扯动了一下嘴角。一个即将要死的人，还吃什么药？希亚根本就没把你当回事儿。

用力将药咽下去，隐恢复了精神。药效自是没那么快，只是心理作用罢了，“我知道的，你也知道的……我要的是高位，你要的是她活着。”

“为了一个虚位，你真拼命。”径不由得好好审视眼前狼狈的老者，你说你都这么老了，怎么还能为了一个小小的职位这么拼？

“我若不死，会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拼命隐藏她未死的真相。”隐撑着地面，缓慢的坐起身来。药效已经发挥效用，他身上冒起了白色的雾气。

“记住你今天的痛，也记住你今天的话。”径的手掌在胸前按了按，那里挂着风华给他的玉扳指。

“我会记住的。”隐扬起了一个笑容，在惨淡的雾气中恐怖如鬼。

野心，真是个好东西。径扭身之时，望着隐可怖的脸，愉悦的笑了。看到那团碎肉之时，他便知道那不是风华。他本想真的杀了隐，给希亚一个自己愤怒到不能自己，风华已死的假象。隐的一番话改变了他的想法。

留着想借风华之死上位的隐，总比出现更棘手的人好。至少隐会为了保住即将得到的权势，不留余力的帮助他保护风华。

扳指光滑圆润，上面简洁得没有什么花纹。穆岚懿出神的摸着纸上画着的扳指，画上的扳指现任主人是径，在很早以前却是他的所有物。

哑婆扣了扣门，在得到穆岚懿的许可，她低着头把饭菜送进了屋。

这个哑婆是穆岚懿从风华手中救回的乞丐，那腿由于伤得太狠，如今走路有点跛。她在纸上写出风华害得她们一家家破人亡的事情，但只提了一次，今后任由穆岚懿怎么问，她都不肯再提及当初的事情，甚至连过往的名字也不肯再提，只让他叫她哑婆。

从她的字迹还有日常的动作看来，以前过的必定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倒好，不能言语，孤苦无依，行动不便。风华，你可知你都做了什么？

要是……时光能够倒流就好了。穆岚懿攥紧了纸张，让那扳指的图案从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