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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小桃一看见罗君颂就抱着她哇哇大哭起来。
罗君颂也忍不住掉下眼泪。她在碧落山庄呆的时间虽然不长,感情却还是很深的。亡魂罗君颂在这里生活了五年,那段日子与她无关,但是在养伤和等待着上紫砚崖的那些日子里,山庄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她的足迹。
“表小姐,你的房间我每天都在打扫,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等等,我现在就给你的房间生个火盆子。”小桃说着,手舞足蹈地有些不知所措。
罗君颂拉住她道:“别忙,现在还早,先跟我说说这一年里庄子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教主有时候会回来看看,平时冷冷清清的,听不到表小姐的声音,我真是好难受。表小姐,你这次回来就再也别走了。”
罗君颂有些歉然道:“我只住一阵子,过完了十五就得离开了。”
“那你要去哪里?”
“天圣宫。听说过吗?”
“我知道,你和蓝宫主是好朋友嘛。啊?表小姐难道要嫁给蓝宫主吗?”
罗君颂失笑道:“没有,别乱想。我和蓝宫主现在是兄妹,我可是天圣宫的二宫主呢。”
“哦,那就好。”小桃放下了心。
“好什么呀?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呢。”罗君颂逗她道。
“那就嫁给我们教主啊,教主可想念表小姐了,每次回来都会去你的房间看看。”
罗君颂敛起笑,正色道:“以后不可以说这种话了。我表哥很快就要娶苏姑娘了,不许给他们添乱子。再说我虽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但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三心二意的人。”
小桃又惊又喜道:“表小姐有喜欢的人了?他是谁?在什么地方?”
“哎呀,他现在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到时候我再告诉你,现在不许问。多问一个字,我马上就走。”罗君颂装作生气的样子道。
小桃赶紧闭上嘴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罗君颂笑眯眯地捏捏她的脸颊,心里感到很轻松。
蓝济和冷秋的住处已经安排下来,罗君颂便到他们住的客房去看看。客房跟主屋不在一个庭院,要穿过一座大花园,转过两道长廊才能到。罗君颂觉得很不方便,便要小桃把自己的行李也搬到客房去。
小桃不肯,罗君颂道:“我现在是天圣宫的人,当然得跟他们住在一块了,隔着这么远怎么说话呢?小桃,你也搬过来,和我住一起怎么样?”
小桃这才满心欢喜地去拿行李。
罗君颂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直觉得恍如隔世。遭遇海难后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地方,她的灵魂进入到这里的表小姐身上,然后开始了一段离奇的人生之旅。这段旅途时间虽然只有一年多,但她经历的事情却件件都那么不可思议。她困惑过,苦恼过,试图逃避这一切,但是最终她选择了坦然面对,她为自己感到骄傲。她虽然无法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告诉谷安鸿,但是她要让谷安鸿认识一个真正的罗君颂,不管他最终是否还是会选择她。
蓝济在这里也有许多故交,安顿下来后就外出找他的朋友去了。冷秋照例是足不出户的。罗君颂则和小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起自己这大半年来的经历,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当然,她把自己和谷安鸿的一段情缘给略过去了,也没有提及跟冷秋的恩怨纠葛。
小桃听得云山雾罩,但她一时也理不清这里头的头绪,反正罗君颂怎么说,她就怎么听,只是不停地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两个人除了吃饭就一直在说,直说到后半夜才困极了睡去。
第二天,陆隐川居然下山来了。罗君颂奇道:“你这个教主不在总坛呆着,跑回家来干什么?”
陆隐川道:“把你们晾在这里怎么好?我来陪陪你们。”
罗君颂失笑道:“我们会把自己当主人的,不需要你来陪。你这个大教主日理万机,多忙啊,还是赶紧回去吧。”
陆隐川道:“君儿,我也只是想多看看你,你终究还是要走的,现在就别赶我走了。”
见他说得可怜,罗君颂反倒不忍心撵他,便道:“我不是要赶你,我是怕苏姑娘多心。”
“我和她已经定了婚,成礼的日子也定了,她也该安心了。倒是你多心了。”
罗君颂笑了笑,道:“客随主便,你爱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吧。”
陆隐川见她住的是客房,问道:“怎么不住你原先那间?是不喜欢么?”
“不是,我想跟大哥他们挨得近些,方便说话。这样别人也不会多想。你如今身份不同,又是快要结婚的人了,有些事情不能不计较。我叫小桃跟我同住,饮食起居有她照顾,你就别担心了。”
陆隐川心里虽然十分不舍,但罗君颂的话确实有道理,他向来听得进她的话,便一切由她。他担心天冷,小桃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又调了一个叫月红的小丫头来给小桃打下手。月红是新进来的丫头,对过去的罗君颂全然不了解,因此很喜欢这位亲切又美貌的新主人,还私底下跟小桃打听她跟教主的关系。小桃警告她别乱问,她才不敢多嘴。
罗君颂取笑小桃对月红太严厉,小桃道:“我都是跟表小姐学的嘛,表小姐这也不许我问,那也不许我问,可把我憋死了。”
罗君颂笑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就想知道表小姐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小桃笑嘻嘻道。
罗君颂失笑道:“都说了他现在又不在这里,怎么告诉你?以后我一定告诉你。”
“那以后是什么时候啊?可别让我等上三年五载,那还不把人憋死了?”
“好好好,我的好小桃,为了不把你憋死,我保证最迟三个月以后告诉你,怎么样?”
“三个月啊,虽然有点长,但勉强还能等一等了。”
陆隐川终究还是放不下总坛,隔天两头跑的甚是辛苦。罗君颂心里虽然不忍,但既然他愿意如此,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转眼快到元宵节了,总坛的弟子陆陆续续回来就位。去年的元宵节总坛里几乎没有人气,今年来了许多客人,总坛便大肆布置了一番。陆隐川要罗君颂提前上山欣赏花灯,蓝济和冷秋不愿再上紫砚崖,便留在了碧落山庄。
陆隐川亲自把罗君颂接上山,带着她到各分坛走了一圈。罗君颂到新月坛见到了以前熟识的朋友们,激动得泣不成声。这些女孩子们说起已经离开的许坛主,无不怅然。她们只知道许坛主离开了玄光教,却并不知道她是嫁人去了。听罗君颂一说,都唏嘘不已。关晓莹此时被提拔为副坛主,听说是许坛主推荐,又经过谷护法认可了的。
关晓莹怯怯地问罗君颂道:“小颂,你跟谷护法向来熟稔,你可知道谷护法是否已经有心上人了?”
罗君颂心头一惊,她从前就知道关晓莹爱慕谷安鸿,那时她也曾想过要成全他们,可是后来自己对谷安鸿爱得不能自拔,早把关晓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此刻听关晓莹打听谷安鸿的事,支支吾吾道:“我跟谷护法很少在一起,也不曾留意。再说了,谷护法的性格你也知道,他要是真的有喜欢的人,大概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关晓莹以为罗君颂自从洛阳武林大会之后就没有跟谷安鸿在一起了,因此对罗君颂的话深信不疑,表情很是失望。
罗君颂很心虚,不敢逗留太久,便找个借口离开了。陆隐川甚有耐心,一直等着罗君颂,倒叫罗君颂很不好意思。罗君颂道:“表哥,这里我也熟得很,你不用陪我到处跑。”
陆隐川道:“我怕巡查的弟子不认得你,把你拦住了岂不尴尬?”
罗君颂贼兮兮道:“你放心,我有通行令牌。”她悄悄从怀里拿出从谷安鸿那里偷拿来的令牌,在他面前扬了扬。
陆隐川吃惊道:“大护法令?这不是谷师叔的令牌吗?怎么在你这里?”
罗君颂有些心虚道:“我就是防着有一天要回这里来,怕通行不便,就从谷护法那里偷来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陆隐川失笑道:“你要是拿着谷护法的令牌到处跑,不用你说别人都会知道。这上面有谷师叔的名号,哪能蒙混过关?你赶紧收好了,等谷师叔回来以后你再悄悄还给他,否则让他知道了,你可就麻烦了。”
罗君颂嘟起嘴道:“有这么可怕吗?”
“当然有。”陆隐川一脸正色道,“谷师叔自打洛阳回来以后,整个人就变得更严厉了,教中弟子一看见他就吓得不敢喘气。”
“洛阳?”罗君颂有些奇怪,谷安鸿明明还去过邯郸玄武堂嘛,难道陆隐川不知道?“你说谷护法是直接从洛阳回来的?”
“是啊,谷师叔每到一处都会有人传消息回来。”
“那邯郸玄武堂也传过消息了?”
“嗯,宋堂主说谷师叔在玄武堂稍作停留就离开了。”陆隐川说道,语气一点也不像在撒谎。
这还真是奇怪,蓝济明明说谷安鸿曾经在南阳的白虎堂呆了一个月,难道南阳白虎堂那边也被封了口。玄武堂的两晚上她就和谷安鸿在一起,满堂弟子可以作证,宋堂主显然撒了谎。当然,这肯定也是谷安鸿的授意。
“那洛阳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是什么呢?有没有提到我?”罗君颂故做开玩笑道。
陆隐川笑道:“当然有。说你和天圣宫的人混在一起,谷师叔为此还发了脾气。是不是真的?”
罗君颂暗道:竟然是这么说的吗?明明是谷安鸿把她赶走的,她走投无路才投奔蓝济的好不好?那些人怎么能够颠倒黑白呢?不用说,肯定又是谷安鸿命令的。他干嘛要这么做?好像在撇清他和她的关系似的。难道这样撇清了,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就都可以被抹去吗?那些目睹他们在一起的人们的记忆就可以被删除吗?罗君颂越想越不舒服,脸色渐渐黯淡下来。
陆隐川见她沉着脸不说话,忙道:“好了,别生气了,我又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你喜欢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只要你高兴就好。”
罗君颂噗嗤一笑,道:“我哪有生气?反正我已经和天圣宫的人混在一起了,就算你责怪也改变不了。好了,紫砚崖一日游结束,收工了收工了,大教主赶紧回去休息吧。”
陆隐川听她说得有趣,笑道:“看我为你效劳这么辛苦,你不表示一下吗?”
罗君颂瞪了他一眼,道:“还敢找我讨好处?我天寒地冻地跑来给你拜年,你都没给我派个红包,真是小气鬼!”
陆隐川笑道:“要红包有什么难的?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的,我只爱钱,越多越好。”罗君颂摆出一副市侩相。
“没问题,明天是元宵节,我补给你,好不好?”
“嗯,说话算话。”
当晚,紫砚崖上张灯结彩,挂满了各色灯笼,映照得山上亮堂堂的。罗君颂和小桃一起随意走着,欣赏着这璀璨的夜景。陆隐川倒是非常难得的没有出现。
第二天快到午时的时候,一名弟子抱着一只箱子来到门口,说是教主吩咐送过来的。小桃奇道:“教主会送什么东西?”
罗君颂知道是陆隐川送给她的红包,没想到他还当真了。她也挺好奇,就叫那弟子把箱子打开。
那弟子把箱子放在地上,感觉挺沉的。箱子一打开,就感觉金灿灿的一片耀花了人的眼。罗君颂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喃喃道:“陆隐川抢劫金库了吗?”只见箱子里整齐地摆满了金块,在阳光的照射下相当华丽。
小桃惊叹道:“老天,教主对表小姐真是大方,这得有多少啊?”
那弟子道:“这是黄金一百两,教主吩咐一定要表小姐收下。”
“教主在哪?”罗君颂呆呆道。
“教主在至玄堂会见各派的使者。”
“小桃,把箱子看好,别弄丢了。”罗君颂说完,飞快地跑了。
冲到至玄堂的门口,守卫的弟子把罗君颂拦住,要她等候禀报。罗君颂拿出大护法令,道:“有这个能不能直接进去?”
侍卫呆了呆,还没回过神,罗君颂已经冲了进去。
陆隐川正在和几个人坐着说话,看见罗君颂急匆匆地跑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站起身,迎向她道:“君儿,怎么啦?”
罗君颂歉意地朝那愕然的几个人笑了笑,拉住陆隐川的袖子,悄声道:“借一步说两句话。”
陆隐川吩咐吕应梦先在这里伺候着,然后带着罗君颂进了后堂。
罗君颂见四周无人,才喘着气,道:“箱子我看到了。”
陆隐川笑道:“收到红包了,可还满意?”
罗君颂摇摇头,道:“那么重的东西,我哪里拿得动?给我换个轻的吧。”
“你就为这事,急成这样?”
“我一看见那么多金子,脑袋就蒙了。算了,你先忙你的,等你忙完了再说吧。”罗君颂作势要走。
陆隐川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你说想要什么,我马上去置办。”
罗君颂微微一怔,轻轻叹道:“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会去办吗?”
陆隐川见她说得凝重,不由得正色道:“当然,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罗君颂默然片刻,道:“我想要……谷护法马上回来,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你可以做到吗?”
陆隐川定定地看着她,道:“你说认真的?”
罗君颂知道自己提出了一个极其不近人情的要求,淡淡一笑道:“开玩笑的。金子我不要,给我换成……随便什么东西,都寄存在你这里,等我嫁人的时候,给我做嫁妆。”
陆隐川表情严肃道:“君儿,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见到谷师叔?”
“没有没有,都说了是开玩笑的。”罗君颂狼狈地大声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开玩笑,我跟你道歉。”
陆隐川看她的脸都急得红了,忙道:“君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生气。你想要别的东西,是不是?你说,我给你准备,帮你存着做嫁妆。”
罗君颂抹抹眼角,道:“你可答应我了啊,不许反悔。箱子你让人搬走吧,我不负责保管的。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也不理会陆隐川,赶紧跑了。
一路上罗君颂暗暗骂自己,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想见谷安鸿想得发疯了吗?竟然想要陆隐川帮她把谷安鸿召回来!谷安鸿这会儿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他已经去了那么久,又是为玄光教的大事,怎么能因为她的一点私心把那么多事情耽搁呢?
回到客房,小桃和那弟子还守着箱子不敢离开。罗君颂苦笑道:“哪里搬来的还是搬回哪里去吧。我已经跟教主说了。”
那弟子还在迟疑,果然又来一名弟子说教主有令把箱子搬走。
小桃不舍地看着箱子被搬走,撅着嘴巴道:“表小姐,这么好的礼物为什么不要呢?”
罗君颂叹道:“小桃,人再有钱,也不过是一日三餐饭,一张七尺床,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够用不就行了?”
“可是表小姐不是说喜欢钱吗?”小桃不解地问道。
“喜欢不代表就一定要得到啊,和别人一起分享也很快乐啊。”
“钱是可以分享,可是如果是喜欢的人表小姐也愿意跟别人分享吗?”
罗君颂一怔,随即嗔道:“坏小桃,这是两码事好不好?喜欢的人怎么可以跟人分享呢?我喜欢的人只能喜欢我一个人,别人休想碰他一根手指头。”谷安鸿绝对靠得住,别的女人大概连他的衣服角都碰不到。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得意地笑起来。
“表小姐是想到心上人了吗?”
“坏小桃,你越来越坏了。”突然被说中心事,罗君颂难为情地笑道。
正月十六,陆隐川又亲自把罗君颂送到碧落山庄,蓝济的人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只等罗君颂到了。
陆隐川颇有些不舍,道:“天圣宫离这里也不算很远,以后可以常回来。”
罗君颂点点头,道:“我会的,我其实也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天圣宫虽然也好,终究不是我的久留之地。表哥,你别为我担心,我现在很有钱,到哪里都能过得很好。而且我现在跟从前也不一样了,以前我总想一个人出去独立生活,其实仔细想想,一个人生活该有多难!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困难的时候我还是会回来找你的,只是到时候你别嫌我烦就好。”
陆隐川温柔地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罗君颂登上马车,透过窗帘对陆隐川招手告别。看着渐渐远去的碧落山庄,罗君颂竟有些不舍了。不知道下一次再来会是什么时候,那时的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