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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我,还只是一个处于青春期即将终结之际的少年。上身披一件米黄色的格子衬衫,随意搭配一条单色的黑长裤,半框眼镜从高中第一次去红星眼镜店后就再也没有更换过;发型方面也从来不去讲究,每当鬓角遮住耳朵时,我就懒懒地拿起五元整,到附近手艺最放心的理发店,叫理发师傅稍稍修剪一下,然后急冲冲地跑回家,洗上两遍头。总之从外型上看,完全属于那种去二流电影里跑龙套都没导演会瞧上的NPC角色。
然而,身边的霞却截然不同。她穿着一件很引人注目的艳黄色长衫,松松垮垮地褶皱给人一种不失妩媚的层次美感。这件“哈韩”长衫应该是较流行的一款了,黑白相间的针织面料,霞纤细的手臂曲线在其中无时无刻地舞动着,使我感到十分刺眼;下面穿着黑色丝袜裤和粉红色的休闲鞋,尽管她比我矮一个头,但身形却显得很修长;头戴一顶标有“SZ”图案的乳白色针织帽,卷曲的黑发从帽子中仿佛绽放开来似的,垂到肩头洁白的肌肤上,活象一朵向着水中艳阳倒影盛开茂盛身姿的黑水仙。
每次最先印入脑海的,总是她的背影,那背影在春末午后的淡紫色绿荫下显得格外朦胧,难以令人靠近。
我开始渐渐意识到,霞是有些特别的,周围迎面走过的人都会瞄她两三眼。也许霞本人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但她还是大大咧咧地迈着步子,走在我的前面。我和她之间看似只隔着一两步的距离,其实这距离很遥远,比游到世界尽头的象牙塔还要遥远。
“阿嚏——”
霞停下脚步,往粉红色挎包里取纸巾的时候,我总算能趁机走到她前头。但转而一想,这样又有什么用呢?这样岂不是连霞那富有生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于是,我回过头,学着沉稳的语气说道:
“季节交替的时候特别容易感冒,我说……”
正好看到一道浑厚粘稠的鼻涕。
见我正看着她,她迅速抹去鼻涕,然后眼珠盯视着那张纸巾,露出略微调皮的微笑,那样子甚为可爱。
“不要你管我,知道哇?”
我那时在想,自己确实是一个不善于讨好女孩欢心的人。在霞面前,总觉得心里有一大堆话就卡在喉咙口,然后被霞的冷漠一股子往肠子里堵回去。
后来明白了:心里想说的话,有很大一部分组织不起语言,组织起来以后,也有很大一部分说不出口;说的出口的,霞又不一定能听的进去,就算她真的听明白了,最后也不会了解我当时的心情。
紫藤花在春风中沙沙摇曳,我和她之间上演着同一部哑剧。
“喂,我问你啊。”
“呃?”
“你何至于会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呢?”
“这我回答不好……”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
“为什么答应一起出来呢?”我急切地问道。
“不是事先说好的吗?只是出来一起学法语的。刚才报名时,老师手上拿的教学资料见识到了哇?比砖头还厚,看一眼就觉得浑身没力气了……但还要努力去学呐!否则将来踏上社会,怎么去面对激烈的竞争?”
霞刻意转开话题,我只能望着她翘起的嘴唇发呆。
“你怎么一点点紧迫感都没有?现在全球都在闹金融危机呢!”
“我这不也来学法文了吗?”
“拨一拨,动一动,这可怎么行?一点主见都没有。不要以为一起来报法语班,我就会对你刮目相看。你啊,还是去做点儿实际些的事情吧,别老想着画你那些画。画得再怎么绝妙,又有谁会来认识你呢?这时代要搞艺术,我看那些电视屏幕上的‘好男儿’还不错,至少有那么多人能认识到他们,这样才值得嘛。”
“‘加油好男儿’?等下辈子我投胎成女人吧。”
“所以呐,你完全不适合走这路线,懂哇?我的意思是说,你还是要务实,把化学系的专业课程学学好,这样才有出息,肯定会有小姑娘看上你的。”
“专业课不敢落下,画画只是业余爱好。上次那幅送给你的画,我都是‘每天晚上’先做完作业后才画的。”说完“每天晚上”这四个字,我隐约意识到一点:有些别有用心的话,霞压根就不会在意。
谈话至此,霞和我都停下了脚步:
“怎么又提到那幅难看得要死的画呢?”
“扔废纸篓里了?”
“那倒不会,再怎么说也是你辛苦画的。我室友都说这画还行,可我怎么就觉得那么难看啊?那到底画的是什么?我到现在也没能看明白,每天晚上睡觉前研究一遍呐!”
“送你的时候,不是讲解过画的是什么内容了嘛?”
“可黑白的画面,我就是觉得难看透顶。我喜欢那种颜色鲜艳、简洁清新的风格。以前就有人送过我一幅,一直珍藏到现在。虽说功力确实没有你强,这点我承认。”
“谁?”
“一个女的,女性朋友。也是生日时送我的,怎么啦哇?”
“没什么。”
哑剧又一次像墨黑的秤砣压在秤盘上那样,使我难以把握我与她之间的天平。
我低下头,竟看到地上紫藤花徐徐飘落的斜影。
“霞……”
“呃,在听呢。”她回过头来,用疲惫的双眼注视着我。
“你喜欢夏天还是冬天?”
“我喜欢春天和秋天~”
“我觉得,还是冬天舒服。”
“说什么呢?”
“那个,冬天还有多远?”
话语的回音和紫藤花的影子一起触及地面,在宛如紫色地毯的小径上泛起微微的涟漪。
“你这人,怎么突然问如此奇怪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