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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美用毛巾擦拭头发问我道:“那个小洗衣机,能用么?”
“能,三百块钱买的,洗衣效果还不错,洗衣液就在那。.”
她走到墙角边弯腰下去要洗衣液,薄裙裹着的圆润臀部高高翘起正对着我,我吞了吞口水。扭头回来转正,看着天空刚刚升起的明月,稳定自己骚动的不安分情绪。
森美把衣服都放到洗衣机后,走出了小阳台,坐在了那张红色塑料靠椅上,她身上的幽香阵阵,妙不可言。
“你晚上一般几点睡觉?”森美问我。
“瞌睡了就睡,我是车间的工人,轮班制,隔几天就去上一次夜班,从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八点。生物钟都紊乱了。”
“你明天早班吧?”
我说:“这几天领导安排我们培训,不用轮班,上早班,下午去上培训课。”
她问:“那你还不去洗澡睡了?唔。你还有那个。多余的席子,和多余的窗帘吧?”
我奇怪道:“打地铺啊?我一会儿自己弄,我睡地上。你娇生惯养的样子,可睡不了地板。可你要窗帘做什么。”
她说:“我睡地上就好了,那多麻烦你了,我都觉得好对不住你了。”
我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你要窗帘干啥了,隔开是不是?怕我晚上偷看你?”
“不是了。男女有别,总有不便的。真不好意思。”她悻悻然看着我。
我呵呵说道:“没事的,别不好意思,都怪厂里安排也太夸张了,既然没装修好,还让你们进去住。”
她说:“那你还不是说过厂里没建设好什么,就让你们进来,说好是技术工,进来却做农民工嘛。现在我们厂里是两千多人,听说现在只是一期工程,还有二期工程,以后这个厂要有万人以上。”
我笑着说:“管他多少人,有钱领多点就好。”
她咯咯笑着问:“挣奶粉钱啊?”
我也笑了:“都没女朋友呢,给谁挣奶粉钱啊?”
森美夸我道:“你没女朋友啊?我不信啊,你那么好。”
我说道:“你有没有看过一本小说,何员外写的,书名叫做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学校推荐工作时,我来了这个工厂,她去了别的地方。现在我才知道,学校里面的恋爱,和学校外面的恋爱,是不一样的。”
森美问:“她在哪儿上班?”
我指着脚下:“地球的另一边,美国。她有她的梦,我家穷,只会牵绊了她走向幸福的脚步。”
我把烟头轻轻用手指一弹,那一点火红色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弧线飘下去。.
森美又问:“她漂亮吗?”
我扭头过去笑着说:“哈哈。不如你漂亮。”
她抿着嘴一笑,森美是个粉红色的女孩,粉红色的手机,粉红色的脸蛋,粉红色的薄裙,粉红色的笔记本电脑,粉红色的包。她的睫毛长长忽闪忽闪的,很动人。
我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了,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洗澡了。”
她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去铺床铺。”
我打好地铺,她拿着她箱子里的毛毯放到席子上,我抓起来,扔到床上,说:“你睡床,我睡这。”
“那怎么好意思呀,你好心收留我,我还能占你的床呀?”森美轻柔着声音说。
我嘿嘿开着玩笑:“要不咱两一起睡床上?”
她的嘴巴渐渐嘟起来,可爱至极。
我笑了笑,推她上了床,然后从衣柜中找出一面窗帘,从床和地铺中挂起来隔开了两边。
我洗澡出来后,她已经关了天花板的灯,床头暖黄色的台灯亮着,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十一点半,明早我要六点半起来上班,该是睡觉的时间了。
躺在了地铺上,盖上薄薄的毯子,一侧身过来,却发现,从这个位置看过去,视线可以从中间隔开的那一张窗帘一段微微提起的下面看到森美的白白大腿。
想着那美丽双腿上的美娇躯,我咬了咬嘴唇,再看下去,我就受不了了!
一个翻身背对过去,拿起手机看起来。习惯晚上睡觉之前看一看自己女朋友的照片,说错,该是自己前女友的照片。
“我们才第一天认识,我就到你这儿来住了,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我是个不好的女人?”身后传来森美轻轻的声音。
“我不觉得你不好,反而觉得你挺傻的。那样浓烈的油漆味,你还能在那个房间睡了几个晚上。”
“你在看你女朋友的照片,是吗?”
我一转头,见她的头伸出床沿,从隔开的窗帘下探出头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没有。”我说道。
“让我看看。”她调皮地突然伸左手过来抢我手上的手机。
没想到她大半个身子伸出床沿,手一伸过来,重心前倾,小声叫了一下就要从床上翻下来。我急忙伸手托住了她。
她右手推了一下床头小柜,缩回床上去了,窗帘随之隔开了我的视线,看不到她的表情。
“对。对不起。”
“没什么。”
她已经回到了床上,可她身上散发的香水味依然在我周围环绕,令我沉醉。心里依然潮涌澎湃,这个接触,让我激动了好久不能静下。
“你能。说一说你和你女朋友的故事么?”她似乎也在掩饰她的尴尬,随口问道。
我想,刚才的那一次不小心的亲密接触,她也是有感觉的,要不然。她的声音也不会显得有些颤抖,可当她一开口问起我女朋友,我就如同霜打的茄子。
我点上了一支烟,拿着烟灰缸放在席子边的地板上,和森美聊起了我的前女友。
‘和许多很俗的故事一样,我是一个穷苦农民人家的孩子,是我们山里第一个大学生。我们那条还不能够上叫村的资格,二十多户人家,叫做某某村的某某屯。
考上了这座城市的农林大学,连平时难得对我们家少见一笑的村长都拿着两斤肉过来我们家吃饭,夸我有前途。
不过,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穿着旧式衬衫土巴巴裤子配上一双滑稽的大大运动鞋的我在这座灯光陆离繁华闪烁的都市里的同学面前多么的自卑。四年大学生活,我极少跟家人要钱,甚至学费都坚持自己挣,我请假去兼职几份工作,晚上回到宿舍吃着泡面啃书本。
舍友笑着对我说真是拼命啊,国际大酒店那边招鸭你去不去。
我当时啃着一个馒头,看着毛邓三课本,头也不抬的说要真能很赚钱,只要不犯法我无所谓。
我不仅不需要家人给我交学费,还会每个月寄钱回家,我们那山里的人每谈到我,跟谈到神灵般的崇敬,恨不得自己家里也出那么一个人才。他们哪会知道为了省钱,我就是在几近零度的冬天里都要洗冷水澡呢。
有一段时间兼职学校里一家煤气店的送气工,那天,在学校里,我扛着一罐大煤气罐上了我们学校后花园的教师宿舍区。开门的时候,我愣了一下,竟是校艺术团团长,我是校学生会的,在学校举办的一些晚会等活动中,经常可以看到她在舞台上领头翩翩起舞的倩影。
她惊讶问我是不是学生会的,有点面熟。我没有回话,低下了头,把煤气罐搬进了她屋里,她问我要不要喝水,我说不用。她说看你满头大汗的,休息一会儿再走吧。我低着头,心里想着自己身上这样脏兮兮的衬衫裤子,哪敢坐,冷着脸说不需要。
她给我钱,我拿过钱后,一手提起煤气空罐出门噔噔下楼跟逃命似的。
到了煤气店后,才发现,一罐煤气一百三,她给了我两百块钱,我急忙跑回去敲开门还了她钱,接着转头又逃了。过了两个星期之后,有一天我送完煤气罐,一个人走回宿舍,那天晚上有些冷,风有些大,仅仅穿着一件衬衫的我微微发抖,一个洋气时髦的女孩子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生日快乐!”
我抬头看是她,说了一句‘你认错人了’便从她身边过去了。
她拉住了我衣角,说:“没认错人!”
我颤巍巍地接过了蛋糕,和她坐在清冷路灯下吃起了蛋糕。和她聊的时候我才知道,自从那一次送煤气罐见面了之后,她就开始打听我了,她很佩服我这样有骨气的孩子,说在这个有四万名学生的学校中,再也不可能有一个学生像我这样的。
我很感动,她见我拿着小勺子的手冷得发抖,就抓住了我的手,我急忙说我的手刚刚搬完了煤气罐,很脏。她却抱住了满身污渍的我。问我还冷么?
自从碰见她,一刹时的无可救药,她是我的毒药,毒死我的药,一见钟情、相见恨晚、一拍即和,仿佛头顶一声炸雷,飞沙走石,无数云朵变幻为四个大字‘此生不渝’。
她是我生命中的唯一一个女朋友,那时候的自己,做梦也不会想到一个家里有钱又是校艺术团又那么时髦洋气漂亮的女孩子会做我的女朋友。她让我和她住到了她自己租的教师宿舍里,我再也不需要用冷水洗澡。每天我回到那个小屋的时候,她会给我做好菜削好水果等我,我知道,她很爱我,同样,对她,我也付出了全部。
我学习成绩好,在学校表现好,深得老师喜爱,学校保送上研,她也说要考研,买了很多书,每天两人除了我去兼职外的时间无论是上课去食堂都会粘在一起。
后来有一天,她说她父亲听了我的事后,也挺佩服我,想和我见一面。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做好了心理准备后,我这个山旮旯里面的穷酗子去见公主的父母了。当走进了她家,我却被吓到了,我曾想过,她们家会像电视上‘家有儿女’那样的小区房子,谁知道竟是一套别墅,七层楼,站在这栋豪华装修的欧式建筑物前,我愈显得渺小。
她的妈妈跟我说,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希望就是以后毕业结婚后,全家人都能住在一起,我在心里嘲笑自己,难不成,还会跟着我去我们那土巴巴地方住不成。她的父亲在那张长长的大理石饭桌对面抽着雪茄皱着眉头看着我洗的发白牛仔裤和带着黄斑的白色衬衫,说她女儿没吃过苦没受过委屈,问我能不能让她女儿过得开心。
我没回答,搓着手,心里七上八下,我做不到,可我说不出口。她为了我,付出的太多,她知道穿着达芙妮里维斯的她站在我这个臭鸭子旁边会遭到学校里很多同学指指点点,却又不敢买衣服送我,怕伤了我的自尊。在没有我住进她的屋子里之前,她每天都叫麦当劳西餐等外卖,和我住在了一起后却要跟我去食堂。
她对我说只要有爱,就已足够,日子以后会好,只要有爱,什么苦都不是苦。
可我心疼。心很疼,如同被人撕裂开。一个自己那么深爱的女孩,害得她每天小心翼翼陪我过苦生活,这叫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