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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廷披上外套,接过小碗的手一滞,“去!给我磨墨!”
他惯用的是西洋墨水笔,显少写毛笔字,她是知道的,虽不清楚他的用意,但仍乖觉地顺从他磨起来。.
“我不说就不许停。”
“是。”
在军中,陆少廷的睡眠一向极轻,躺下后,只寐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她已不在。
“来人!把昨天那个伙头兵给我叫过来!”
烟雨在门外屏退了卫兵,捧着一盅热热的汤进来,迎头撞上正在气头上的陆少廷,汤水溅在手上,她仍稳稳地端着,举至齐眉,拖长了声线,“总长请用……”
“哼,在军中,我的命令就是军令。违背军令,你就不怕军法处置!”
烟雨将汤搁上桌,底气十足,“可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兵!”
“我没拆穿你,你自己倒承认了,很好,收拾收拾,带上你的丫头,给我滚回去!”他明知她不会走,故意拿她出气。
烟雨深知在军营里同他硬碰硬不是上策,便拿出娇柔的劲儿,扯着他的衣角,“你都让我磨了一晚上墨了,还不能消气么?”
他生硬地推开她,“顾烟雨,你搞搞清楚!你做的那些事,是磨一晚上墨就能当没发生的吗!说!这次混进军营来,又有什么目的?”
“哪有什么目的,我知道错了,被冷落的妻子想念丈夫。”她勾上他的脖颈,“女扮男装混进军营,你不觉得是件很浪漫的事吗?少廷,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被她那样欺骗过,当这个女人说起情话,撒起娇来时,他仍有些动容,若不是清楚地知道这是个局,恐怕又会掉进她的糖衣陷阱。。.
陆少廷擒住她的手腕,正要发作,却蓦地被堵住了双唇,她媚着眼贴着他的唇瓣厮磨,舌尖在他牙关外撩拨,吻地动情专注。踮起脚尖,搂上他腰际摸索,几乎用上了多年来的欢场功夫,她的猎物却意外地不为所动。
下巴被挑起,“你的伎俩用完了?忘了告诉你,以后勾引男人之前,先看看自己的行头,从前不过仗着我对你还有几分新鲜劲,现在,滚……出……去!
他说滚出去,而不是滚回去,意味着已默许她留在军中,能打探到一手消息,那么这偶尔一次的不要脸,也算值得。
陆军每日五更做饭开拔,军车开道,而作为伙头兵就只有全凭两条腿的份,沿路休息时,陆少廷坐在车内喝着荷兰水,隔着墨镜瞟向不远处捶腿的烟雨,勾起一抹笑,头一次觉得交易物超所值。
可下一秒笑容便僵在脸上,他的三姨太太爽快地接过男人们手中的水壶,对着嘴毫不避讳地喝起来。
陆少廷冷下脸,即刻下令部队停止休息,加快了速度开拔。烟雨远远瞧了他一眼,有怨有委屈,也只能咽下。
原以为咬咬牙就能过,可坚持了七日,黄昏就要进入六盘水地界时,腹部突如其来的剧痛,双腿的酸软令她再无力支撑。
“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别吓我了!”
小芸一声惊呼,陆少廷几乎是跳下军车抱起妻子,“叫军医过来!”烟雨军帽落地,南征北战近十年的陆家军们今日算是看了一出花木兰的戏码,从此再无人敢说总长断袖之事。
一众伙头兵看向小芸,眼神古怪,吴光新近前一圈扫视,拉起小芸就走,“看什么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瞅瞅自己那样!”
因烟雨的病倒,大军连夜开进六盘水,在探路哨兵的指引下安营扎寨。大帐内,烟雨烧的浑身滚烫,迷糊中的梦呓加倍地折磨人,拿吴光新的话来说,大哥的一颗心都要被她磨成玻璃渣子了。
“爹……娘,陆少廷,我恨你……”
“大哥,她这模样简直像你杀了她全家似的。”
话一出口,吴光新立时便后悔了,想起三年前也曾让陆少廷掏过心窝子的女人,那才真是……若现在还活着,也该这么恨他了。
“都给我出去!”陆少廷轻抚着她的额头,“烟雨,或许你真是代替她来折磨我的。”
那个深埋在心底的名字,他已没有勇气再提起,只是想想,就已痛彻心扉。
“军医说你脾胃有旧疾,长期忧思,烟雨,你在担心些什么?是你也不愿将我推上别的女人的床,还是,因为交易嫁给我,心里记挂着那个日本男人,相思成疾?”
明知她昏睡着,他才敢卸下伪装,同她说心里话,“你知不知道,但凡你对我有一点真心,我也不愿这样折磨你,也折磨我自己。”
小芸此时不方便进帐,匆忙建起的营帐栅栏还未修葺完工,她看着吴光新在外调度着,颇具大将风范,跟平日粗蛮的浑样子判若两人,难免刮目相看。
只是这一瞬间的青眼有加,在沈世岳驱着军车,风尘仆仆赶来时,霎时烟消云散。
“沈大哥!”
“小芸!你怎么在这?”
沈世岳故作惊讶,“总长在哪?我有要事要见他。”
帐外的嘈杂声一起,烟雨的长睫微动落入陆少廷眼底。
“进来。”
对上他的眼色,沈世岳嘴角微扬,“总长,好消息,果然不出你所料,胡匪来劫粮草,已经中了咱们的埋伏,胡家老三现在被关押在谷地粮仓,听候发落。”
陆少廷着意压低了声线,“放出风声去,就说陆军随军夫人病重,总长无心恋战。另外,在谷地粮仓布下重兵,今晚老子亲自出马,来个瓮中捉鳖!”
“是!”
“咳咳。”
听到随军夫人的动静,沈世岳识相退下。
陆少廷站在床边,冷声道:“醒了就快起来喝药,早点好了,早点给我搬出大帐去,别想耍手段!”
“你以为我是故意装病吗?”烟雨面色煞白,显然还没缓过劲来。
“从你嘴里吐出来的,还会有真话?没死就好,我现在出去巡营,不想对着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
烟雨牵住他的衣袖,“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了吗?”
“都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