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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青衣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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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身扼腕而立的青衣男子转过身来,对着菡萏却抛出冷冷的一句。

“你闹够了没有?”

菡萏一脸愕然,先前脸上略带的欣喜被这冷冰冰的一句早已不知惊到了何处。

“数月之前,你来此芙蓉水镇,到底有何目的?”

“我……”

“这么些年,我未曾找过你,你以为你的这些所作所为我全然不知吗?”

“我倒希望你来找我。”菡萏低下头,心头一紧。

“我顾及你我千年的情分,所以暂且放任不管。但你现在的行径已经超出了我能忍受的范围!”青衣皱紧了眉头,“我问你,一月前,水镇的盗贼之事,可是你的指使?你虽知道洒锦今日的凡胎投在这芙蓉水镇,却不知道她投身何处,所以你想将附近所有的女子集中起来,是为了找寻她的下落?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无形之中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灵?更有可能给洒锦这唯一的生机带来困境?”

“我……”菡萏一怔,拽紧衣襟的双手,有些瑟瑟颤抖,桃杏般的双眼噙满了晶莹的泪珠,“盗贼之事,确是我所为,但我并没有其他的用心,洒锦当日于我也情同姐妹,当年她有幸投得凡胎,作为姐姐的我,难道就不想见她一见吗?只是这一路,你将她护的太好,我寻访了数月,却未寻得一点踪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真的没有一丝的歹意。”

“我护她并非为了防你,我只是希望她这一世能平平安安安稳的度过。但是你这番言语,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菡萏握紧衣襟的手,此下拽的更紧了。

“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其实我是想见你,如果我不这般,你会出来见我吗?我确实存有私心,想比之下,我更想见的人是你,而不是她。”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这种时刻,你以绣莲之事,菡萏之名在此招摇,会引来多少麻烦吗?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渐渐的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了吗?你不知道你的任性胡为,会给洒锦三千年才一现的生机带来负累吗?”青衣顿了顿,“方才的鬼尊夫人可是为七巧莲心而来?有多少人已经盯上了你,你却浑然不知!”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一个女子哪能周全顾及到这么多?我只是当初想守在你身边的那朵莲花,我只知道我倾慕了你这多年,你却于我没有一次的驻足回眸观望。我只知道,我只要和洒锦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联,你就一定会出现。他日要不是我尾随于你,发现洒锦的凡胎投在了这芙蓉水镇,借以菡萏之名,留在此地。只怕今日你也不会瞧上我这一瞧。这么多年了,在没有遇见洒锦之前,你我就已经相识了。为什么同在万灵山,与你一同生长,我却不能得到你的垂爱?我与你这么长时间默默的相守与陪伴却还是得不到你的真心?”菡萏说着说着,声泪俱下,先前面对鬼夫人那个气若神闲,镇定自若的菡萏已然完全不在了,眼下只有一个为情所困的弱小女子。.

面对菡萏的哭诉,青衣没有言语,只是将阴冷的脸朝向了窗外,良久之后,他压低了声音,说出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一句话。

“我又何尝不是?守护了她这么多年,她却为了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家伙葬送了自己的仙魂。我在她心里又到底算什么?”

“她既然此世已为凡胎,最长也不过百年的寿命,与你这漫长的千年岁月相比,却如沧海之一粟,你为何固执的偏偏只要那一粟?”菡萏凝望着青衣暗淡的侧脸,这张她曾默默凝望了千年的侧脸却从未为她伤神过,“栾华,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为何就不能成就这段姻缘?”

“不要说了,你应该比其他人更能明白我的心境。”青衣转过身来,面朝着菡萏,片刻后,舒缓了语气说道:“此事我不会再追究了。你离开这里吧!”

“不,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我也不会离开。我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三千年都已经过去了,不过再这区区百年。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做对洒锦不义之事。”

“随你。”青衣抛下这足以凉透心扉的简短二字,便遁隐了。

徒留菡萏一人在这空荡的房间瑟瑟发抖。

而樱瑶一行出了清月阁之后,带着即墨千成熟悉了下地形,回到樱府之时,天色已近昏暗。

原本缺少人气的樱府,此时却因多了一个浮生而显得分外聒噪。

“娘子,这里的陈设似乎与十年前并无什么差别呀!看来娘子还是个念旧之人。”

“十年前?”樱瑶一惊。

十年前,正是她落入河中,备受水怔折磨的一年。那一年家中来了一个小男孩,比她高出一个头,总是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他说要潜水捉鱼给她玩,下去半晌却没见起来,自己在岸边着急之时不小心也掉入了水中,正是那一年,她六岁,他八岁。

后来听家父说,那男孩当时潜到水深之处便迷了路,半晌才寻到归途,回来的途中,不知在那个奇幻的地方,寻到了一个漂亮的石头,并把那个石头送给了昏迷中的她。那个白天会聚集阳光,到夜晚莹莹发亮的石头——他给他取名叫:暗夜之眼。

樱瑶思索着,心中一颤,原来浮生就是当初的那个小男孩,他依然记得,可她却忘记了。

“娘子……,你又入了痴怔?”

“嗯?……”樱瑶半晌回过神来,看见夜晚烛光下,浮生盈着的笑脸,突然觉得那张脸其实并不是那么的讨厌。相反,有的时候却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温暖。于是樱瑶想着想着,不经意回了浮生一个明媚的笑。

这一笑,倒是让浮生木讷了半天。遂惊慌的晃着樱瑶的肩膀,“娘子,快醒醒,你……你不会着了道吧?”浮生望着这张对着自己,从来没有过的笑脸,委实吓了一跳。

话音还未落下,这张难得一见的正对着浮生目瞪口呆的笑脸,噌的一下,又变回原先略显怒色的关公面。

伴随着“浮——生——”两个铿锵有力的字从牙缝间迸挤而出,一拳重重的打在了浮生的胸前。

“哎呀!”浮生应声倒在了地上。

“喂!起来,起来,别装了,你如若再像那夜装神弄鬼的唬我,小心再让你吃上一掌。”

“啊!我是说姑爷第一看上去就觉得面熟呢?原来是初到萍乡那一夜险些遇害的指路人啊!”阿布像似发现了新大陆般,惊诧着。

“不只是指路人,还是食人妖呢!”樱瑶说着俯身贴在浮生耳边故作小声的说道:“你要是不觉得这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意的话,你就这么躺着吧。明天我一定一大早起来替你收尸!”

樱瑶话尾那句略带戏谑,又带恐吓的惊叹句还未完全表露出来时,就被一只手厚重的揽住了后背,一股向下压的力道,把毫无防备的自己,狠狠的拽了一个大马趴,如若不是反映快,用手掌撑起自己的半个身子。估计已经全然压在浮生的身上。她俯在浮生的上方,缕缕青丝耷拉了下来,撩着浮生俊秀的面颊。

樱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这张脸。或许以往并未仔细瞧过,现在仔细看来,其实这张脸却比宇文诺还要俊俏几分,只是一直掩盖在嬉皮笑脸的下面,为人忽视了而已。

樱瑶全然望了自己现在的姿势,正想再瞧个仔细,却见压在身下,正面对面的俊俏脸庞突然张开了双眼,咧着嘴,露出了最熟悉不过的幸灾乐祸的坏笑。

即墨千成看着嬉闹的二人,无奈的转了身,独自沉着脸一旁思索起自己的事来。

阿布则咯咯的笑着,趁着没人来争,坐在桌前津津有味的吃起点心。

看起来,多么祥和的夜晚,月朗星稀,院落外起着微微的清风,摩挲着着树叶,沙沙作响。大家各自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却突然听到“吱呀……”一声。

厅堂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被烛光拉长的身影,于微风中凛凛的立在了门口。清风卷起身影青色的衣角,摇动着那金星小叶紫檀祥云莲华的法杖上倒垂下来青色缨穗。

“紫檀侠士?!”阿布和即墨千成一脸愕然。

樱瑶慌忙推开压在自己身下,正欲起身的浮生,又将他重重的推倒在地。自己则一个激灵从地上蹦了起来,面红耳赤,结结巴巴,极具艰难的蹦出几个字:“师,师父……”

这一声“师父”,叫的太过突兀,将大家原本凝聚在青衣身上的目光,又齐刷刷的转投在樱瑶身上。

“嗯。”青衣似乎极不情愿的应着,沉稳的踱着步子兀自的坐在了桌前。

阿布望着青衣,呆愣愣的一个劲的往自己嘴里塞着点心,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怎如此的面熟。脑海中恍惚有个身影从黑暗的亮光中走了出来,越走越近,越近越清晰,就在马上就能看清他容貌之时,一道犀利的亮光如晴天霹雳般咔嚓一声一闪而过,恍的阿布睁不开眼,待再张眼时,却瞧见对面正襟端坐的青衣,一双利目正凝视望着自己。

阿布一呆楞,一块还未来得及下咽的点心,端端正正的哽在自己的咽喉。阿布端起茶杯,猛喝了几口,折腾了半晌,好不容易把那块点心噎下去之后,惊呼的拍案而起:“紫……紫檀侠士,居然不是个跛子!”她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句,可不知道怎的就糊里糊涂冒冒失失的蹦出的却是让众人咋舌的这一段。

屋子里顿时静的出奇。

樱瑶和浮生等待着青衣的反映,却发现他并未因此而动怒,而是漫不经心的拎起了桌案上的青瓷水壶,漫不经心的倒着水。

“师父,这么些年了,您依旧是那么精神迥异,风采翩翩,呵……”樱瑶见青衣一直不曾言语,想着许是一进门看见自己和浮生狼狈的那一幕,有些生气。他确实有些生气,凝视樱瑶的目光中明显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

“呃……呵呵,师父,原来镇上相传的这个紫檀侠士就是您啊?您这个紫檀木杖樱瑶之前怎么从未见过?”

青衣不语,又将目光移到了正从地上爬起来的浮生身上,眉头又紧了一紧。

“呃,,这是宇文浮生,这是阿布,这是大哥哥即墨千成。”樱瑶慌忙将屋内的人介绍了一番,最后说道:“这是我师父。”

“恕千成冒昧,敢为紫檀侠士尊姓大名?”浮生和阿布正惊叹于樱瑶原是如此俊朗的青年,端着一副如此年轻的容颜,即墨千成则是心中已有三分的清明,不知又是何方神圣,这荣辱不惊、处事不乱,清朗飘逸的风范,俨然一身铮铮仙骨,依自己推断,此人恐比自己还有略长些年岁,遂话语里不敢有些许的怠慢。

半晌,青衣开口道:“栾华!”

话说,这是樱瑶第一次知道自己师父的名字。

“栾华。”她在心中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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