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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栾华樱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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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即墨千成前往南极寿麻国前,去了一趟清月阁,可却被告知,菡萏姑娘一大早已经离开了。.无奈,七巧莲心之事,暂且只能先搁置。此去寿麻国也需快马加鞭,以免夜长梦多。

樱瑶带着中毒的身躯也启了程。

昨夜,栾华与樱瑶争执的最终结果却是——今早他与樱瑶一同前往邕州聚龙潭,一来检验下樱瑶这十年来练就的成果,二来也可以在制成解药前,先为樱瑶运功抑毒。阿布则被安排留下来照看浮生。

一路上,一人一马,安静的出奇。樱瑶担心依旧怨气未消,没事找事的东一句西一句闲扯着。栾华只是嗯,啊,是的木然应付着。

“师父……”

“恩。”栾华骑在马背上,一袭青衣随着马蹄的颠簸,一飘一荡,一头漆黑的长发似瀑布般倾泻而下,他面若秋色,目若深潭,眉如剑刻,鬓如刀琢,本是云淡风轻,清明灵秀,不谙尘世的主,却总是摆出一副神情肃穆,秋霜冰雪的容颜。

樱瑶望着栾华的背影,总觉得虽为师徒,可他看起来却离自己那么遥远。人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是她从栾华那,好像寻不到半点这种为父的亲切与慈祥,或许是因为修仙练道之类的功力法术使他的容貌看上去仍旧像弱冠之年?倘使他们并肩而行,估计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是师徒关系。

“其实我知道我有些倔强,总是惹您生气,我也知道,您这次是因为放不下我,才一同前往,樱瑶很是感激。让您担忧了,樱瑶,樱瑶心里很是愧疚……”

栾华不语,半晌过后,伴随着马蹄“嗒,嗒,嗒”的声音,一改往日的严厉,温和而又无奈的飘出一句“不倔强就不是你了。”

这句话从栾华的嘴里出来,让樱瑶觉得有些突兀,她与栾华的师徒关系,也仅仅只是当年短短的六个月而已,但这一句却好似深谙其脾性相识已久般。不过出于被理解,樱瑶还是觉得有些小小的感动。

“师父……”

“恩。”

“谢谢。”樱瑶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有必要将自己的感激之情传达出去。

栾华却侧身勒住了马,方才缓和的声音又变得犀利起来。“你觉得一句谢谢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吗?”他目光如炬的望着樱瑶,眼里密布了血丝,爬满了难以述说的忧伤和哀怨。他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如鲠在喉,唯有将手中的马缰紧紧的攥着,直到勒出一道深红的印记。

樱瑶觉得作为栾华唯一的徒弟,没有延续的真传也就罢了,还到处给他添乱子,使性子。换成自己,也会火冒三丈吧。或许是对自己给予了厚望,所以失望之余,太过恨铁不成钢。她红着脸,内疚的看着栾华,任他犀利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抽打。

“罢了,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我在前面等你。.”半晌,栾华平息了语气,丢下一句话,策马扬鞭而去。可是这一鞭,樱瑶却觉得像似打在了自己的心上,一阵的疼。她望着栾华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这一抹青衣,最终消失在了路端无涯的荒野里。

黑夜,像似一个永远也不会食言的守约人如期而至。

樱瑶望着天,当空的那轮明月被缓缓而道的浓云蚕食着。随后,四周一阵风起,页着一人来高的芦苇丛,怂恿着浓云狂躁的张大了嘴,一口吞噬掉了皎月那残存的最后一丝光亮。

要下雨了吗?可是周遭却没有一颗可以避雨的树木。樱瑶如是想着,伸手摸了摸背在身后的青伞,还好伞在。她撑开了伞,等待着初夏第一场雨的来临,不知道这场雨对她来说会不会又一场劫难。

“哗啦啦。”酝酿已久的雨水,终于如释重负的跌落下来。夏风斜斜的吹过来,卷杂着零星的雨水,打落在身上。对于常人来说,这本该是件多么清凉的洗礼,可是对她来说却犹如根根银针刺入肌骨,却是一场无声的战斗。

雨水顺着伞背滑落下来,她想起了浮生,想起了那日他挡在自己的面前,河水也像此时般从他光亮的发丝上滑落。可是那张本该玩世不恭嬉笑的脸,现在却酱紫的阴沉着闭着眼。

她感激浮生,感激栾华,感激阿布还有即墨千成和宇文诺……他们都是这般的善待自己,可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什么。

她想着想着,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轰隆”,应着当空的一声惊雷,她只觉一阵眩晕,跌下了马背,倒在了地上。

她孤零零的躺在无人的荒地里,雷声在耳边回响,她觉得害怕极了,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恐惧,被这一声惊雷,从心底深处封存已久的灵柩里唤醒,一步步爬出来,慢慢的啃噬着明朗的心境,那犹如朗空清明的心之境地,转瞬间布满了阴云。

这一刻,她忘记了自己是谁,缘何而来,又将奔赴何处,她只觉得那一声声如振聋发聩的夔牛之鼓般的雷鸣,似乎将她的灵魂四分五裂的撕扯着,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唯有揪着心,咬着牙,攥着双手紧握的拳头,瑟瑟发抖的任恐惧肆意妄为的将她吞噬的只剩下累累白骨。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雨水里浸泡了多久。

她觉得很冷,本能的蜷成了一团,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着一个名字,可那个名字并不是她自己,须臾之后,有一股暖流袭来,像似有个宽大的臂膀将她紧紧的拥在胸怀,又有一双温暖的手轻抚着她的头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清雅的香木气息,这让她觉得很舒心,她很想睁开眼看看她现在究竟在哪里?又是谁的胸怀?可是她使足了劲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的一片。罢了,不管这是现实的影像还是弥留的幻境,此刻就这样一直躺着就很好,她不觉得冷,不再那么疼,只想安安静静的这么睡着。

一觉醒来,她终于有力气微启双眸,柔柔跳跃的篝火下,映入眼帘的,却是正上方低头俯视手中琉璃紫晶瓶的一张云淡风轻、清明灵秀,却又神情肃穆,秋霜冰雪的脸。

樱瑶一惊,终于忆起来了,当时她正孤独无助的躺在水洼里,蒙蒙的细雨中,她看见一个策马扬鞭顶着风雨,赶赴而来的身影,在她眼前留下青色衣袂的一角。

“师父,……”她看着这张肃穆的脸,正欲起身,可稍微一用力,还是让她支撑身体的手臂一软,又倒了下去,颈下却是热乎乎的柔软。

此刻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正枕在栾华的大腿上。这让她一脸赧然的愈加想支起身来。可是即便她现在如何羞红了脸,于雨蚀后全身泛着暗红的肌理来说,却也察觉不出半分来。

“你不用这般惊慌,我只不过念这荒郊野外,没有栖身之所,你又身中水毒,饱受水怔之苦,不得已屈身借你枕一下而已。”栾华依旧凝望着手中的紫晶瓶,目光没有半分的闪烁。

“哦!”栾华这一句“不得已”让樱瑶宽了宽心,可她还是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这一动却又是一阵痛楚,比起水怔带来的疼痛,躺在栾华腿上这件事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我替你驱了些毒,又输了些真气,给你服了些抑制水怔的药,此刻应该有所缓解,不过,你不要太高兴,此水怔乃是你先天胎中所带,并非一剂两剂药物可以根除,稍许的皮肉之苦还是要受的。”

栾华长长的青丝垂下来,搭在她额头上,随着他侧身转头思索的微小的动作,青丝在她额上拂来拂去,她觉得有些痒痒,想伸手挑开这些发丝,可是手臂刚刚抬起,又牵扯到了全身的筋骨,“哎呀”她忍不住,哼了出来。随即慌忙看了一下栾华,怕他再有责怪之意,却不想这一眼望去,却与栾华四目相对。

她羞愧的赶紧躲闪了目光。

“你如若想舒坦点,就最好老实的躺着不要动!”栾华又是严厉的一语,樱瑶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将脸侧向了一边。

远处,电光如利剑般从黑暗的天空中麾下,无情的将这如墨般的苍穹斩成了两截,暴雨依旧如柱的倾盆而下,溅起一尺处的水花,如精灵般在这苍茫的大地上跳跃着。可是她却听不见丝毫的雨声和雷鸣,眼下的这一尺方寸的地却也没有半分雨水浸润的痕迹。她不禁抬眼又看了下栾华。这才发现他正倚在一颗大树下,树上翠绿的枝叶闪着盈盈的光辉,枝叶间开满了红色的花。她又望了望远方,这里依旧是先前晕倒的小路。可是下雨之前明明没有一棵树木,此处哪里又多出来的这棵开满红花的树?

樱瑶疑惑着,游离的目光驻足在了栾华的脸上。

半晌她终于明了,她正置身于栾华缔造的结界之内。

结界之内能凭双眼洞悉外界的事物,可结界之外却看不见其内的景象,这是一种特有的缔结之术,相传是为了隐蔽自身,用以观察敌之动向的结界。栾华赠予的经书中曾有记载。

而此时外面依旧打着雷,下着雨,只不过自己现在被庇护在这结界之中听不见雨打雷鸣罢了。栾华正是担心自己这身中水毒,又入水怔的身体抵挡不住这份地面的湿气与寒凉,遂生了篝火,让自己枕在他的腿上。

她躺在他的腿上,仰着头怎么也避不开他的那张脸。

以前没有仔细想过,现在只能这么干躺着,倒是有空好好琢磨,栾华收她为徒时是十年前,她那时候小,没有太在意他的容颜,现在长大了些,也有了些许少女特有的情怀。如今再瞅这张脸,却觉得不论放在哪里都算得上一张上好的皮面。

只是,这十年过去了,自己已经由一个孩童长成了少女,高挑的个子与微微隆起的胸部,无不证明这悄悄流逝的十年时光,在一个正常人身上刻下的烙印,可是在栾华那里,却看不到一丝一毫岁月停留的痕迹。即便那个时候他天资聪颖,于二十几岁便已经练就了一身的盖世的心法绝学,那么十年过去了,现在再怎么也应该是一个三十多岁,胡子满腮的大叔了。可是如今看上去却还是如当初一般,没有半分的变化。加之无门无派,十年前隐姓埋名,十年后却又陡然现身自报了姓名,还四处广施钱财,重振芙蓉水镇,虽说自己与栾华有着师徒的名分,但却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况且这个所谓的对自己也是这般忽冷忽热,阴晴不定,不知其究竟是何方人物生的如此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情。

“闭上眼!”樱瑶正漫无目的的神游着,不想方才屏气凝神,微阖双眸正调整气息的栾华却开了口。

樱瑶望着栾华合拢的双眼甚是诧异,心中暗想:这也知道?

“不要胡思乱想,如若你想早点取得红壤解救浮生,就赶紧休养好了上路。”

樱瑶一惊,慌忙闭上了眼,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师父,还是解救浮生要紧。遂终于老老实实的睡了过去。

空旷的原野里,雨依旧肆无忌惮的鞭打着路旁的芦苇丛。狂风一波接一波,掀起碧浪,将方才有片刻喘息机会正欲直起身杆儿的的芦苇又重重推倒了下去。

结界外的不远处,俯倒在地的芦苇丛边,一抹粉红的身影在雨中巍然屹立。瓢泼的大雨,浇透了她的衣摆,凸显着她傲娇的身线。黑暗中,她摊着手臂,面前腾着一道金光闪耀的幻境,却是结界内树下青衣与白纱素衣的身影。她收了手,幻像也随之消失了,伴随着一刀而下的闪电和随后接踵而至的惊雷,“咔嚓”一声,映衬着她眉间的那朵莲花钿随之金光一闪。

雨水从额头,途径那朵花钿,顺着鼻尖和眼角滑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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