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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瑶迷迷瞪瞪的哼唱着,稍不留神险些睡着了,一个寒颤冷不丁将她惊醒。.脑海中却嗖然闪过片刻的清明。如此下去怕是不行,估计还没等水漫上来,自己就早已被冻死在这洞底。生死之际,犹如厮杀战场的决胜之局,怎能未到最后时刻就断然放弃?
想想,她缓缓支起身子盘起双腿莲花而坐,细细冥思栾华赠予经书上所记载的:“心澄一面镜,思向幽中行,气凝藏精区,意守髓海域,灵枢通经络,舍弃秽身躯,片云点太清,唯留一灯明……”这一段,她早就烂熟在心,前几句还好理解,可是最后一句,却始终不得其意。此番念来,依旧懵懵懂懂。
她摊开手掌,一个小小的火苗噌的一下串了起来,顽皮的吐了下火星,却又瞬间熄灭了。自己还是不能像栾华和玄穹那样做到得心应手,连一个小小的火球都腾不起,也就顶多能装模作样的舞刀弄枪飞檐走壁一番。
她叹了口气,无奈的站了起来,想生个火取个暖看来是不行。唯有用最愚笨,最古老的方法了。她原地摩搓着手掌,边唱边上下蹦了起来。
“谁把竹篙握,蓬出心几颗,荷下伞婆娑,清雨泠泠落;云如水泼墨,晕起点点涡,谁家少年背绿箩,来把莲子播……”
歌声像叮咚之泉音,清脆如玉琴,在洞底几经旋回飘荡。一会功夫,周身都热了起来。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蹦跶着双脚,挥舞着手臂。正思忖着,什么心法绝学都抵不上先人的古法奏效。一转头,一张黑色的布帘却从头到脚下来,将她罩了严实。
什么情况?她不明就里的在里面一阵拳打脚踢,活脱脱像个被缚在囊中的兔子。只瞧见布帘外此起彼伏上下凸起的拳头和脚印。
瞬息间,自己像似一个巨大的包袱被人扎成布袋掮在了肩头,须臾后,又携在了腰间。耳边是“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水声,身旁是刺骨的寒凉和柔软,随后是一个最近才熟悉了却又不招人喜欢的声音:“不想溺死,就不要乱动。.”
是玄穹。
虽然她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可是这一句并不那么中听的话,却像是黑暗中的一点烛火,尽管只是零星的那么一点,却让她看到了光亮。
原来他没有弃她而去,这让她有些安心。
在这“咕噜咕噜”的声音里,游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她觉得有些难受,被囚在这个布袋内,不是被他绑了吧?也不知道这是要前往哪里?缘何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喉咙也干的发涩,许是自己刚才吼了那一两嗓子,现在方才觉得有些干渴。她想将布袋扒开一条口子,可奈那家伙实在扎的太严实,以至于摸索了半天,都不着道。加之先前的胡乱蹦跶,力气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刚才还能拳打脚踢的挣扎,现在让她稍微扭一下,她都懒得动弹,她耷拉着眼皮,迷糊中又想昏昏睡了。
“你若睡着了,就别想再见天日!”这个讨厌的声音,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响起,不过现在她也实在不想搭理。
“你方才那一曲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音。
“我这救你一命,你当如何报答?”
依旧没有答复。
“你如若再不说话,我就绑你回去做压寨夫人!”
这回,携在腰间的布袋扭动了下,一个微弱细小的声音从布袋内传了出来:“你这个骗子,卑鄙,无耻……”
玄穹往上携了携布袋,掐了个诀,加快了速度。
须臾,“哗啦”几声水响,一阵沉重的脚步之后,一丝刺眼的光亮透了进来。新鲜的空气一下灌进了布袋,涌入了她的鼻腔,经过她的肺,扩散到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血脉,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从来没有觉得空气是这般的清新诱人。布袋被打开了,她像个落魄的小宠现了出来,一阵“咳咳”之后,伏在了阳光下。
“这般不中用……”入耳的又是这讨厌的鄙夷口气。
“你倒试试被人莫名其妙封在这密不透风的布袋里一个多时辰是什么感觉!”樱瑶气急败坏的说着,她原本还想再多说一些以泄心头之恨,可奈气短不够用,说了两句又开始“咳咳”起来。
玄穹站在一旁高山投下的阴影里,手一伸,方才束缚樱瑶的布袋嗖然飞到了他的掌心里,他抖了抖布袋,甩了甩上面的河水,披在了自己的肩上,带上风帽走出阴影,步进了日光里。
樱瑶这时才发现,先前将自己束住的黑色布袋,原是玄穹那袭用火浣布和避水草晕染织就的袍子。而此刻,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万丈深渊下的盘龙洞底。眼前是耸立的高山,潺潺的流水,葱茏的青绿,清亮的蝉鸣。
她望望玄穹那阴冷的脸,阳光从他头顶斜斜的倾泻下来,照在身上,是如此的温暖,可这个奇怪的人,却依旧把自己牢实的捂在那袍子下。她看着还在往下滴水的袍子,忽然间,有些赧然。自己被缚在袍子里时间久了,自然是有些气不够用,但如若不是有这件不透水的袍子护体,恐怕水怔早在水毒攻心之前就要了她的小命。而正是眼前这个人,费力的将自己携在腰间,在这寒凉的地下河水里,游走了一个多时辰,也实属不易。而此番她却好心当做驴肝肺,反倒将他责备埋怨一通,于情于理,似乎都有些太不近人意。
她轻轻的拽了拽玄穹的衣角,示意他一同坐下。他略显疲惫,没有多说,弓腿坐下后,又顺势躺在了岸边的草地上,将漆黑的风帽严实的遮盖住了他的脸。
“呃,谢谢你……”良久之后,樱瑶忍不住开口说道。她不太喜欢欠人家的情,如若有感激一定要开口言谢。
玄穹没有答话。
睡着了吗?她撩开那层厚厚的风帽,现出浮生的脸。
阳光照过来,洒在他的脸上,却是这般熟悉的面容。
可是刹那间,那原本显现着浮生轮廓的面孔,突然,像浮于空中的尘埃,四散游走开来,慢慢的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
“不要乱动!”玄穹一抬胳膊,重重的打开了樱瑶揭起帽檐的手,将她掀倒在地。
“我……”每逢玄穹这张脸一肃的时候,她总是会觉得一阵的毛骨悚然。
“你就对这张脸这么的感兴趣?”
“不……不是,我是想对你说,说声谢谢。”樱瑶慌忙解释着。原本她倒真的是想说这声谢谢,可是看到刚才那奇怪的一瞬,她又不禁想问,他与浮生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为何这世间会有如此相似的脸?为何光一照,这张脸却又像似要四处消散般?
不过那一刻,她似乎终于明白,明白他为什么总是着一袭黑衣,一身黑袍。在盘龙洞底,他说他喜欢黑暗,原来是因为,因为他——怕光。
当头顶的日光渐渐隐去,天边一层绯红悄然抹上了云端,一轮边缘有些模糊的月亮缓缓的爬上了枝头,像似山水丹青上还没有来得及晕开的一处墨笔。
“真要感谢,就把方才的那首歌再唱一遍吧!”风帽下,良久飘出一个平静而又慵懒的声音。
樱瑶不解的望了望倒在身旁的玄穹,随后漾起一个笑来,清了清嗓子,凝望着天,轻轻的唱了起来:
谁家蓬船过,采莲千万朵,花香悠然落,漾起层层波;
山涧炊烟热,篝起千堆火,谁家小女舞婀娜,来把相思惹……
谁将竹篙握,蓬出心几颗,荷下伞婆娑,清雨泠泠落;
云如水泼墨,晕起点点涡,谁家少年背绿箩,来把莲子播……
浮云过,秋千索,萍莲相望语默默,谁家人儿倚窗坐,
并肩静看风雨日落,齐来把岁月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