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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钱府中待了大概半个月之后,太后下令传诸位女士子进宫。这一日赤乌元年九月二十九。
太后就坐在最上座,安随是女状元,领着诸女士子向太后和皇后叩拜。而仅次于太后的左右两位上,依仗都差不多,身后的女士子或茫然或微微出声惊异。安随略一思索,面向右边的女子叩拜,身后的诸位女士子都立刻跟着跪下叩拜。
站起身来之后便不再叩拜左边的妃子,太后严重隐隐有赞赏之意,“领头的是谁?”
右边坐着的应该就是皇后了,轻轻答道,“这为便是今届科举的女状元安氏了。”
太后点点头,“是,很懂礼数。”
座下的一个妃子笑道,“你看看,言妃的脸色都变了,到底是女状元,还分得清谁是尊谁是卑,她今日是刻意拿出了最好的仪仗要跟皇后较量呢!”
“这女状元再怎样也是个状元,要是连尊卑都分不清,这还怎么对得住她身上这件官袍!”
太后笑笑,“从前可进过宫?”
“回太后的话,臣身份卑微,不曾有幸进过宫。”
“寻常官家也都是尚左,连前朝也是如此,你倒知道后宫尚右,后宫之主坐在右侧。”
安随躬身,“臣惶恐,寻常家中确实是尚左,只是臣在读《太一祖录》时,曾见到太一祖与祁国公论到前朝后宫仪制之时,祁国公曾劝太一祖后宫之仪当异于亡卫,仿古汉之仪制。古汉仪制尚右,因此知道。”
太后点头,“的确如此。”
“听闻今年的女状元还是历届科举以来及第女士人中年纪最轻的,多大了。”
“回太后的话,已经十三了。”
皇后笑道,“皇上看了文章之后都直夸今年科举的女士人,文学才情皆不输于男子。女状元虽然年纪轻,却也有不输于男子的才情。臣妾还说,指不定以后还能让女士人与男士人们一同谈经论道,倒也是一番雅事。”
这一次觐见比起想象中要轻松得多,太后并没有想象中威严,而皇后更是慈爱。出了殿门,榜眼杨韵云伸手拉住安随,“妹妹好生受青睐,看来前途是无量了。”
“姐姐莫要笑话了。”
杨韵云道,“不笑话你了,之前出榜的时候看到妹妹是状元,本该早点去给妹妹道喜的,只是不知道妹妹的住宅。”
安随笑笑,“如今是住在暂住在亲戚家中,在京城内。”
“哦,是哪一个府上,若是相距不远,改日找你出来如何?”
“在东区钱府。”
“我们家住在南区,也算近了,改日去约你,你可不要爽约。”
“姐姐约我,自然不会。”
各自的车轿都在宫门外等着,杨韵云与安随作别后上了车轿,侍女给安随披上披风,安随转身,“等急了吗?”
侍女摇头,“那倒还没有。”
“我不想做车轿,想一路慢慢自己走回去,要不你先回去吧。”
侍女道,“既然姑娘想走,奴婢陪着姑娘走走吧,就让车夫他们先回去,京城姑娘都没有来过,怕是不熟,奴婢在身边跟着才能放心。”
安随想了想,“也好。”
京城的繁荣和晋国的繁荣也不尽相同,它的是整个国家商业的核心,皇城坐落在北区,南区和东区是政府官员的府邸,而整个东区就是商业的中心,也被称为是商城,整个京城里面,北区、南区、东区加起来也没有一个东区来得大,而且通宵达旦,不管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派繁荣的迹象。
安随逛着集市,吆喝声此起彼伏,安随在晋国的时候还常常逛集市,后来父亲去世之后便渐渐少了。
安随看到前面有一座极高的酒楼,“咱们到上面坐一会吧,走了这么长的路,我也有些累了,吃点东西咱们回府好了。”
“姑娘做主就是。”
安随坐在一个靠窗的香阁里头,点了一些小菜。
天色渐渐暗下来,可是接到却被一盏盏红灯笼给渐渐点亮,倒是和白昼无甚区别。酒楼里也渐渐热闹起来,说书的说书,吟诗的吟诗,
“若得萱草若斯沁,何必逗留郁怨中。”
香阁外一群士子们正在吟诗作对,此句一出,引来不少掌声和欢呼。
侍女笑道,“姑娘既然才高,何不也做上一首?”
“咱们多听听好,也给自己长见识。”
另几个士子站起来也都续下去,却都没有刚刚那一句来得精彩。
“膝上琴弦自赏音,阶前胜火落成泥。”
“相思长笛不解意,杨柳自拽玉洛亭。”
侍女笑,“玉洛亭,这地方名字听上去是挺好,却是一处风波冤案呢。这和前面抒发之意未免也太不符合了吧。”
玉洛亭是亡卫贤臣彼奚被卫灵帝满门抄斩的处所,只因彼奚仿陈玄礼马嵬坡事件失败。
门外士子似乎听到了这话,走到香阁前,“刚刚姑娘说在下此句还需要斟酌,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侍女看向安随,掩住了自己的嘴,悄声道,“姑娘,我可不会作诗,姑娘救救我吧。”
隔着纱帘,安随略一思索,“不过随口一说,公子何必在意,各花入各眼,有人喜自然也有人不喜,太过较真显得公子没有气量。”
“并非如此,在下是真心请教,刚刚另一位姑娘曾说在下的意象所用不妥,在下其实也觉着了。所以不知道姑娘可有更好的句子,说来也赐教一番。”
“赐教倒是不敢了,公子的听力甚好,隔得这样远也能分辨出来所说话并非出自一人。”
“在下是学琴的,自然对声音略敏感些,在下洗耳恭听姑娘的大作。”
“那便献丑了。膝上琴弦自赏音,阶前胜火落成泥。逆风不解相思意,青鸟传笺莫殷勤。”
那帘外的男子略一思索,微微躬身,“姑娘的才思胜于在下百倍,在下叹服。不知我等几位可否有幸能请姑娘同席赐教。”
“公子谬赞了,时候不早了,也该告辞了。”
安随起身离席,那男子在帘外道,“在下陈思渲,陈留人,京兆尹陈氏之孙。”
侍女除了酒楼道,“刚刚那个陈公子也太冒昧了,如此唐突姑娘。”
“不算什么,他大概还是真心实意的吧。”
侍女忍不住笑,“想来他也是想要对姑娘一亲芳泽,姑娘何不考虑考虑。”
“坏丫头,来打趣我,今日你妄言惹来了麻烦,我都还没有说你呢!”
“好姑娘,可别告诉夫人,不然是少不了一顿挨训。”
“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