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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苏容容喃喃,眼中已然失去了焦距。
霍一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齐静宣带去了一边玩,只留一脸严肃的司徒向云和满眼无措的苏容容站在门口。其他人有些好奇两人在说些什么,只是碍于司徒向云的身份,让他们不敢过去偷听。
“我不太清楚你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母亲当年的境遇我也略知一二。当天她被贩毒集团绑走,用生命保护你,最终被杀,此后你的父亲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你……”司徒向云还在说着,但苏容容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的双眼似阖非阖,原本放松在身侧的双手也已经握成了拳头。苏容容死死咬着下唇,以至于下唇被咬破留下血来。
十八年前的那一切,本已经消散在了她记忆的长流之中,却不成想,那最令她悲痛的记忆,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一种形势再次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妈妈!”她忽然松开了牙齿,痛呼出声。她的双眼闭紧了,看到的却并非是一片漆黑,而是满目的血色。她的母亲苏云正躺在血泊之中,已经没有了呼吸,只是那一声声悲怆的“不要伤害她”还重复在她的耳边。
她想起来了,虽然潜意识让她遗忘导致回忆还不完全,但仅凭这些,就已经足够她猜测出当年发生的事情——
那日她跟着苏云参加了聚餐,却意外被贩毒团伙一同绑走。那伙人意图杀了她,带走她的母亲,但天意弄人,她还活着,她的母亲却死了。她沉浸在丧母之痛中,懵懵懂懂地被她的舅舅苏奇救出,而后便是大病一场。
当时,苏奇为了给苏云报仇,又担心苏容容被对方再次抓走,所以便隐藏下苏容容的行踪,计划等报完仇之后再将苏容容带回林家。只可惜,造化弄人,苏奇死在了那次任务之中,苏容容也自然没能够回到林家。
“容容,你没事吧!”当苏容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入目的便是一张张担心的脸。她动了动手指,这才恍然发现,她竟然不是站在门口,而是躺在了床上。
“宣宣,”她的目光聚焦在了齐静宣的身上,“我这是怎么了?”她说完了一整句话,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沙哑,就好像在沙漠中行进了多日的人,很长时间没有喝过水一样的干涸。
苏容容努力地咽了咽口水,却发现有一杯水在自己的眼前。她顺着杯壁往下看去,只见那只大手指头细长、骨节分明。她是一个手控,能够记住熟悉人手的形态,因此不必再转移视线看脸,她便能知道那只手的主人。
是霍熠谦——苏容容想伸手将水接过,却发现指尖上带着点颤抖。她定了定神,想稳住手,却不成想,她只觉得背后有一只大手将她的身躯托起,跟着那杯水便凑到了她的唇边。
“我喂你。”听起来没有什么语调,像是很强势的样子,但苏容容却察觉出这三个字背后,霍熠谦潜藏着的别扭。
“嗯。”她竟是没有拒绝。
大概是刚才回忆起的一切太过于沉重,让她无法支撑,以至于想从霍熠谦的身上汲取到那点可怜的温暖吧?苏容容心里给自己找着借口,却始终不敢承认,自己就是在霍熠谦的这种温柔中沉醉。
明明只是一杯简单到极致的白开水,连一颗茶叶都没有,但沾了唇入了口,经由舌头划入喉咙,苏容容只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滋味就顺着那口温顺一路下去,直达心底,然后融入四肢百骸。
一杯水喝下,苏容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她弯了弯唇角,然后顺着霍熠谦支撑在她背后的力道坐了起来,这才听见了齐静宣的说话。
“刚才你和向云在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你忽然就晕了过去,还好地上铺着地毯,你没伤着。然后霍熠谦就把你抱到他房里休息了。”齐静宣简单地介绍了两句,还冲着苏容容狭促地挤了挤眼睛。
苏容容闻言,不由伸手摸了摸脑袋。虽然齐静宣说她没伤着,但身为医生,她还是要自己确认一下才好放得下心来。确定了自己只是后脑勺那稍微有点肿,并没有出什么问题,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前从楼梯上跌下已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后遗症,当时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甚至还两度进了ICU,也由不得她不仔细。
“我刚才只是想起了一点事情。”苏容容说着,嘴角的那抹笑容又收了回去,眼中的色彩只剩下了悲伤和落寞。她顿了顿,转头看向站在另一侧的司徒向云,开口道谢:“谢谢你,向云,如果不是你和我说那些,我恐怕都会忘记掉,我的亲生母亲曾经为我牺牲过生命。”
她的道谢很诚恳,听在耳朵里,也显得格外沉重。好在司徒向云本就是个爱玩爱闹的人,虽然被苏容容的情绪影响,但却也没有太过严重,至少她还能够状若随意地摆了摆手,清朗地说着“没事”和“应该的”。
“你下午还有安排,现在还留在这里,不要紧吗?”苏容容不然想到,自己晕倒之前是在送司徒向云离开,又焦急起来。如果因为她的缘故,损害到了司徒向云的利益,那她真是会自责死的。
“我把预约往后延了一些,”司徒向云说的轻描淡写,“咱们可是朋友,那些小事全走开。”她说着挥了挥手,就好像那真的只是个很小的事情罢了。
苏容容看司徒向云的这个样子,稍稍放下了点心来。她自然不会知道,司徒向云原本有约的是以严谨着称的德国人,延后一点预约时间,不仅伤及了在对方面前“守约”的印象,还可能给他们本要谈论的事情带来不小的麻烦。
当然,这一切,司徒向云不和苏容容说,其他人也没有那个胆量去挑战她的面子,强要和苏容容提。
“那你可赶紧去,别耽搁了。”只是,饶是如此,苏容容还是自责不已,焦急地让司徒向云过去。司徒向云拗不过她,只得再次告辞。
不过让苏容容没有想到的是,司徒向云离开的时候,居然还带上了齐静宣。
“宣宣我就先接走了,明天我们俩再来看你。”看着屋子里一下子空荡了许多,苏容容脑袋里司徒向云的这句话绕了几圈才反应过来,不由愣了愣。
“容容,有什么事情,记得还有我。”屋里只剩下了霍熠谦和霍一诺,前者牵着后者坐在床沿,看着苏容容出神地说。
“我没什么事,”苏容容忽然烦躁起来,“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靠自己解决。”她说着,紧紧抿着唇,脑袋也不自觉地转向了一边。
唇上之前被她咬开的伤口不好包扎,她这一抿唇,就直接导致了原本已经凝结的伤口再次破裂,一股浓浓的铁锈味往口腔深处蔓延过去。
苏容容伸出舌头来将血珠舔去,那血腥味再次让她脑海中浮现起苏云死前的那一幕。她紧紧地握着双拳,泪水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滑落,身体也因为强行忍耐精神上的痛楚,而开始微微发颤。
“容容,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霍熠谦在苏容容的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像是在保证,又像是在催眠。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催眠起了作用,苏容容的呼吸真的平缓了下来,身体也不那么抖得厉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仍然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开口:“我能够相信你吗?”
虽然没有带着称呼,但显而易见,她这话问的就是霍熠谦。
“当然,”霍熠谦保证,“我以前犯过错,但是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遍。我曾经让你从我手中离开,也曾经让你从我手中逃离,那么只要你同意,下半辈子我们就会在一起,不会分开。”
每次霍熠谦用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情话的时候,总让苏容容感到万分着迷。她虽然还没有回头,但是僵直着的脖子却一点点放松起来。
“我或许能相信你,”苏容容前半句话让霍熠谦的心一下子飞扬到云海之巅,“但我却不敢相信未来。”只可惜,那后半句话,又让霍熠谦的心从云端跌落,直接没入尘埃之中。
霍熠谦伸出手来,与苏容容的手十指相扣。他闷闷地吐出一口气,然后霸道地开口:“你的未来,由我们一同谱写,所以只要你相信我,也相信自己,就足够了。”
“但是还是会有意外的不是吗,”苏容容的声音里竟带着些哭腔,“就像我的生父和生母,他们纵然相恋,最后不还是生死两茫茫?再难忘,却也只剩下了思量!”
她怕了,这一次不是怕霍熠谦的放手,而是怕天意作弄。她终于回过了头,只是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眸子里,写满了痛苦和决绝。
“但是,不尝试,你又怎么会觉得我们走不到永远?”霍熠谦也终于意识到了苏容容恐慌的是什么。他用另一只手在苏容容的手背上轻轻抚摸着,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舒缓苏容容因为紧张而过于紧绷的神经。
“让我们试一试,也给一诺拥有一个完整家的机会,好吗?”不知道是哪一个字眼打动了苏容容,让她眨了眨眼睛,将那泪珠悉数眨落,然后哑着嗓音,从唇齿之间吐出了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