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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些年在那个皇室坟墓里唯一放在心尖的妹妹,要嫁到异国,而他无能为力。他求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主动跪在他父皇的面前:“儿臣求父皇改变心意,千秋多得是公主,父皇随便再选一个就是了。”他知道自己这一跪,没有任何份量,然而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多说无益,朕意已决。”穆远靖厉声呵斥,云扬真的很想知道父者?何也?他的父皇,这么多年,他一直像所有人一样仰望他,像所有人一样顺从他,这就是所谓的父子吗?
云扬第一次想穿上那件皇袍,若他为天子,世颜哪里都不用去,权力,是把人退下深渊的大手,它也会勒住人的喉咙,让人一瞬间着魔的想反扑,他不要号令天下,他只要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罢了,而这难比登天。
“这是去皇宫取的不成?这样久!”世颜有些不开心的孥着嘴,手却已经伸过来拿梅子。
云扬在世颜身旁坐下,轻轻揉着世颜卸下发饰的柔发,笑着,眉头却皱着。
“世颜,哥哥对不住你。”他说这话时,阡婳眸光一变,没说什么。云扬手的力度重了些,眼眶虽红,但在这样的烛光下,并不明显。若是仔细看的话,看得到他在紧紧咬着牙。
“不就是取梅子取得久了些吗?五哥这是怎么了?”世颜满足地嚼着梅子,眼中一阵不解,云扬在她身侧偏后些,她只看得到他的侧脸。
云扬喉咙动了动,嘴却紧闭着,没再说什么,别过脸,出了门。
“嫂嫂,五哥这是为何啊?”世颜把椅子凑近些,一脸的迷茫。
“可能最近朝事繁忙些,我这个样子,府里的事也要他打理,许是觉得怠慢了你。”
“真是,与我还如此客套!”世颜塞进嘴里一个梅子,朝窗外拧褶了鼻子。阡婳只是笑笑。
“将军,这里都找便了,没有河流。”子冉绕过坐在地上的士兵们,在如夜身边道:“再这样下去,不用承晋来攻打,我们自己就垮了。”
他何偿不知呢?他什么大仗没打过,什么场面没见过。缺粮缺水也是常有的事。这样险的荒山他们都攀越过了,却因为找不到水源而死在这,他是无论如何都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如夜卸下铠甲,顺手放在地上。“子冉,听着,我去找水源。我军毕竟人多势重,敌军应该不会轻举妄动,若我找到水源,会燃起两色烟。”
“将军,万万不可啊,太危险了。”子冉一手把住他搭在肩头的手臂。
“现在你就是将军,军心不能散,这是命令。”他摘下腰前的军牌递给他,目光如铁。子冉跟随他多年,虽不是什么用兵奇才,也是不可多得的稳重。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而他对对方的首领一无所知。
青草飘香,杂着泥土气,略显干酌。这样走了一路都没见一条水流,连山泉都没有。
“少帅,一线天那里一直没有动静。”回禀的男子,依然是那日的展皓,他虽低着头,却是不时抬头向面具下看。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只有在颈项与脸庞的交接处看得出,肤白如雪。
换了谁都会好奇这面具下的容颜吧,是怎样的倾世之貌,不愿显于人前?又拥有怎样超乎众人的才能,年纪青青就可以统领众军?
“山下如何?”
“山下也未发现敌军。”男子这样的嗓音是否太过于清灵了。展皓这样想着,更加好奇了。
“多派些人手到山下把守。”
“是。”说完,展皓欲离开。
“等等,让山下的人四处探探,看有没有敌人的影踪。”她举起一只手,示意他停下。
“是。”声音从面具下传出了,似是带这几分魅惑。这举起的手,似乎……他也只能退下,心里自己琢磨。
“皇上,皇上今日又去了玉妃那里。”贤妃面前的宫女小声说着,不敢抬头。
“贱人!蒋梦娆这个狐媚子!”贤妃的胳膊在桌面上一挥,桌子上的糕点、水果摔得不成样子。
刚才低着头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这一身墨蓝色雍容华贵的女人,正是溪王的生母――贤妃。她已不算年轻了,尽管保养得好,眼角也生出细纹来。丹凤眼,黛色弯眉,施了浓淡适宜的妆。现在这怒气正盛的她,眼睛瞪得很大,更显出眼下皮肤的松弛。
贤妃的贴身宫女水灵瞪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道:“还不快滚,别在娘娘面前碍眼。”
那宫女慌忙起身,擦着眼泪走出了映月阁。自从赵妃死后,皇上便很少来她这里,但每年还是会来看她几次,毕竟她是李契大将军的亲妹妹。自从这个蒋梦娆入了宫,后宫似乎就只有秋凉轩烛光不剪。她才入宫一年就封了妃,七年之久,独霸恩宠。
宫女有什么错?已经七年了,贤妃早该习惯了独守深闺,可她就是不肯罢休,这深宫的女人,大概一辈子只为了恩宠活着。
“娘娘切莫气坏了身子,皇上不会忘记娘娘的好处的。”水灵见她气消了些,上前一步扶她坐下。
“你们几个过来把这里收拾干净。”水灵尖声朝着帐帘旁的宫女嚷道。
贤妃坐下,转过脸问水灵:“少陵多久没来看望本宫了?”
水灵转了转眼睛,道:“有月余了。”
贤妃一手端过宫女刚刚沏好的茶,目光一阵涣散。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他?”少陵身边的黑子女子指了指柴房的方向。
“看好他就是了。”少陵继续燃着香炉。
“只要有他做人质,还怕阡婳不听话吗?”女子底气十足地笑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少陵盖上香炉的盖子,继续道:“我自有打算,你做好你该做的。”
“是。”黑衣女子收起了笑脸。
敲门声响起来,少陵回过脸:“谁?”
“王爷,是我。”听出是王妃阮嫣,少陵压低声音吩咐身后的女子:“你先下去。”他就是这样,谁都不信。
何事?”少陵端坐在桌旁,“紫璃的母亲病重,王爷繁忙,我允她回去探望了。”紫璃是少陵的侧妃,她总该听他的说法。她走过来,仿佛没有看到刚才于她擦肩的女子,不急不慢地说。
“这些事你来做主就好。”少陵无事时总是板着一张脸,说起话来也疏冷。
“是。”她虽为正妻却是凡事敬他,这样算来夫妻已近八年,爱情吗?他和她不存在这种东西。她端庄大方,做事张驰有度。这些年她与两个侧妃相处得很好,她只需守住她正妃的位置便好,什么举案齐眉,她从不奢望,就连她当年嫁到溪王府也是贤妃的意思。这样看来,他们还真般配。
阡婳送走世颜,信步去了偏房。云扬站在窗口,眉头深锁。
“发生了何事?”
云扬听见声音在耳畔响起,才意识到阡婳过来了。他回过身,他的迷茫和无奈紧紧缠绕住她,透不过气来。
她坐在他的面前,拉过他的手,他的手竟在抖。他许是忆起了母妃的冤死吧。每每回忆起八年前的那个雨夜,她心中的痛都无法言喻。她深知这久埋心中的伤,才更是折磨。或者是世颜惹出了什么麻烦,他没有帮到。
云扬半蹲半跪地俯下身“世颜要去万古和亲了。”他用近乎沙哑的声音挤出这几个字,就收紧了手,蹭到阡婳的怀里。
她能说什么呢?缓缓抬起的手不知该放于何处,良久地停顿,搭在他的背上。她像母亲抱着受伤的孩子一般抱了她,下颚抵着他的头,她感觉到怀里一阵潮湿,是他的泪。
阡婳明白他此刻的歉疚,他不是平凡的七尺男儿,他是千秋国的五皇子,是身份尊贵的魏王爷。而他感觉自己惘有这样的身份,连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都保护不了。原来她对他的情不是在嫁给他之后才生出的,在溪王府七年时光他的爱惜,每次对奕时浅笑着却越发深刻的孤独。这些年,他和她一样的孤寂。
夜已然深得静默,月影渐渐隐入层云。夏夜暖而轻潮,不知是月光还是欲起的日光,半明半暗间,映出一对人相拥的身影。银烛已燃了大半,她们都没有入睡,只是这样,互相倚靠着。
世颜是当朝皇后之女,让她嫁到万古,足够尊贵,足够体面。她和他都知道,没有人可替代她,她非嫁不可。
“先锋,再这样下去,我军的损失不可估量啊。”
“再等等,将军一定能找到水源。”子冉紧握着军牌,望着远方。身旁的人长叹一声,几步走开了。
粮食还可以支撑些时日,这水真的不能再拖了。
“先锋,你看那。”在身后人的呼声中,子冉转移目光,是两色烟。路上左躺右倚的士兵,都站起身来。
“我们有救了。”
“是啊,我们有救了。”所谓的望梅止渴,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子冉大呼“全军听令,随本先锋去找水源。”
大军军容可观,齐呼“好,好。”
走得越近,流水声越清晰悦耳。走到了眼前,河水清可见底,两侧都是果林。只是将军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