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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跟某一族有没有关系?那一族出来的都是文采极好,更写的一手好字,是天性如此,还是后天养成,这一直是个迷。”
“大姑娘你……这么小,就知道我的身家啊。”他声音微微放柔。“西玄早年征战,许多边远小族因此瓦解,我祖母便是来自那一族。其实,大姑娘若对今年西玄史有所研究,就知如今在朝中为官的官员们,其妻妾中多有这些小族的女子。你可知为什么?当年征战的将士们掳掠,也有美女进献,就连二皇子的母妃也是某族之后,他那一族的人多半以温柔见长。说起来,如今西玄贵族里,除了西玄徐姓外,都多有那么点其他小族血缘呢。”
徐直哦了一声,突然起身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过呢?既然有血缘,那就有实证,你陪我去一一拜访吧。”
“什么?”
她收起书,随意递给他后,又凑到他面前,两人间不过一指距离。“这样说来你确有一手好字,你来写写给我看吧。”
“……好的。”幸而对方还只是个小姑娘,靠的这般近还真的会让人想入非非。索性,他对孝竟完全没兴趣,何况他已有盘算,将照着母亲那族的承诺,在摆脱身边人的身份后,可以有诸多姬妾,但能够生下他孩子的,只能是拥有跟他流有同一族血的妻子,到那时,他将带着妻妾到边境一带当个穷苦小官,如果能离他母亲那被灭的一族近些更好。
西玄贵族的血?算了吧,他想都不想要。前提是,陛下会履行承诺。
但,话说回来,他该不该稍微提点一下这小姑娘别靠男人这么近?这不是该母亲这类的长辈教导她吗?他不合适吧!
徐直又问:“那,你母亲那族被灭后,有一种倾向,遗民习惯性的寻找同族后代成亲,你也会如此吗?”
“……”他怎么觉得,他好像被一个小姑娘给剥个精光了。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徐直哦了一声。
徐直永远都是这幅不动如山的表情,好像天塌了也不干她的事,他都要怀疑以后随便来个西玄男儿就能把她骗走……他深吸口气,发现自己好像在养女儿,也对,他这年纪早该成亲了。徐直是他女儿是他女儿是他女儿……他心里默念着。
言归正传,他走到徐直面前,低声说道:“大姑娘,今日你在宫里做的那些事情……切记别让第三个人知情。”
“你看见了?”
他当然看见了啊!他是身边人啊!他是身边人啊!她在做时到底有没有顾及外人!他就在现场啊!结果他看见了什么?
周文晟,一世暴君!
袁图神算明明如此写着,但徐直在将之送往陛下那里的途中改成“一世仁德之君”,而且居然还仿起袁图的字迹。
她想做什么?这是欺君之罪!这是……“你在为二姑娘报仇吗?”他沙哑问道:“若是二姑娘命数已定,你何苦搭上自己……”
“不是。”徐直说道,神色看不出真假。“从来没有人想过袁图的神算是否有可议之处吗?只要他说出口的必定成真,因此才有他顶尖的神算之名,那么到底是人们听了神算后下意识的照着这条路走,还是真的无法控制的往这条路上走?”
他一怔。“可是,当年袁图在替大姑娘神算时,就已算出你文有所得,名动天下……”
她随意挥挥手,道:“那不算数。在他算我之前,我已知我正在做什么,将来做什么,他不过是锦上添花。难道要我为了违背他的神算,刻意走反路?我不愿意。他算西玄皇子里唯有大皇子笃定为皇帝,其他不是早夭就是终于不知名的山头,我也不想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去拱另一个皇子当皇帝来试验。”
……一定是他胡思乱想了,他居然相信徐直若肯花全部心血,或许西玄真要换个太子了。
徐直眼眉忽的染上光彩。“你不觉得很期待吗?周文晟是注定为西玄皇上,那么,是一世暴君或还是仁德?他会无法控制的走上暴君之路,还是为了合上袁图的神算,强迫自己成为仁君呢?”
“大姑娘你这是……”
“这不是很好吗,阿玲。若然周文晟成为仁君,对西玄子民何尝不也是一种幸运?”
“……我只是怕你,被发现;怕你,违背嘻嘻嘻命数;怕你……”受到任何伤害。“大姑娘,你允我,如果有一日被发现了,你就推给我吧,都说全是我做的。”
她奇怪的看着他,不怎么明白他会这么做的原因。
他苦笑。但愿她一世都不明白。人们总是如此,一旦染上七情六欲,喜欢、痛苦、悲伤、背叛都将接踵而来却无法挣脱,到时那些情绪必会影响她的意志,她又如何能尽情沉浸在她的天地里?
所以……现在的她就很好了。
但凡聪明之人多虑。这一夜他始终睡不着,来回在徐府里的人工湖畔行走着,清凉的水汽拂面,令他冷静不少。
天威,天威。对他而言,天子无比神圣,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因而他们这些没有皇血的人,总是无可抗拒的服从着、畏惧着,就连他这个西玄贵族明知皇帝有心一一拔除他们的背景,只留几个有底子有忠心的,他也只会想逃得远远的,而不会去与皇上面对面对抗。但,徐直怎么敢?她怎么敢?
她简直是玩弄这些神算于手里……这事想都不用想他绝不会回报给陛下,绝不!
哪怕今晚有了凉爽的秋风,他仍满身是汗。最后他直接走到徐直这屋子,门一推,竟是微开。没有婢女守在这里吗?他心里恼怒,大姑娘年纪也不小了,随身婢女无法贴心,这真是麻烦,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一个贴身尽忠的婢女……然后,他推门而入。反正大姑娘还小,男女之防再延延——聪明人总是不停的推翻自己上一刻的想法。再过几年,他就无法这么随性了……况且,再过几年,除非陛下忘掉他,否则他也不能再当徐直的身边人。而陛下绝不可能忘掉他,因为,徐直身边不需要忠心的人,人一相处久了就容易有忠诚。他无声地笑着。在陛下眼里,一个男人怎会对一个女孩忠心?在陛下眼里,仅仅十年还不够建立起一个人的忠心,呵……他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
“徐直!”
他冲上前。徐直坐在床边地上,头埋进床边的被褥,广袖下的藕臂也在被上露了个大半,紧紧拽着拳头,长发几乎掩去她所有的神色。
“……嗯?是你呀。”她微侧过脸,没有撩开黑色的青丝。“没事,只是头有点疼。”
“头疼?”他小心翼翼地弯身看着她。她没有任何动作,语气有点虚,发下的脸色偏白,都是汗珠。这叫没事,只是头疼?“我去找大夫……”
“不用,我喝过药了。以前就这样,有时止的了疼痛,有时就像这样,忍过就没事了。”
他脸色一变。“以前就这样?”他怎么都没有察觉?他知道徐直一直有在喝药,但他以为是女孩子养生用的。过往她是忍头痛忍到外人看不出吗?“大姑娘……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帮我?能帮我止疼吗?”她一脸疑惑。
他寻思片刻。“我带你去湖边走走,我心烦时总是绕着它,绕着绕着就不烦了,也许你绕着绕着就不疼了。”
她看着他,突然问道:“是你母亲族里的风俗吗?”
瞬间他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出现。柔声道:“是啊,你不是最爱去证实吗?我们来试试。”
徐直闻言,任他背起。他一路走出屋子,往府里的湖泊而去。没有灯笼,只有月色,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承受背上的重量。
一点也不重,他想着。
当初来徐府里做身边人,他有千斤压顶之感,如今他真认为其实一直当徐直的身边人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没有志气些,但在她身边可以窥见一方净土,她的世界里没有尔虞我诈,只有无尽的学理,令人如沐春风……哪怕那些尔虞我诈都由他代为承受了,他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