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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南竹来山里采药,徐方勇是一万个不情愿,他宁可带着士兵去操练一天,或者看基本兵书,但殿下的命令不得不从,而这南竹明显就是报复来着,说是采药,让他背着瓶瓶罐罐在山上爬了半天,她却一根草都未拔过。
“南竹,你这到底是来玩了,还是来办事的?”
“当然是办事,殿下交代的,你不也是知道的!”南竹反嘴回去,只以为徐方勇又是想跟她反着干,“你可别偷懒,赶紧走。”
“我就是不想偷懒才想问你,这走了大半日了,怎么什么收获都没有,不如你告诉我那草药长得什么模样,我来找,小小年纪眼神怎么就不好了!”
“你说谁眼神不好呢!越是有用的越藏在深山,哪里都想杂草一般张着嘛!”南竹虽气他,但心里挂着殿下的任务,决定先不与他计较,待会儿再好好整他。
南竹说的在理,徐方勇硬着头皮随在她后头。
南竹是被他师父在山里找到的,而他师父是因为做的毒药不太毒但总还是村里的花花草草牛羊猪狗,所以被赶出村子,被迫去山里隐居的。南竹在十岁之前以为这个世上就该都是大树参天的,唯一的乐趣就是认识那些花花草草,知道它们的药性毒性,就全当是交朋友了。
徐方勇自幼就是镖局练武出手,可上了山竟还只能勉强跟上南竹的步子,瞧她一会儿闻闻这个草,一会儿看看那个花,一点没有在山下迟钝的样子。
“呶,给你这个,照着它的样子找。”南竹递出刚拔的一根草,但见徐方勇有些发呆,“累了?才这么一会儿呢。”
徐方勇看她一脸嫌弃的样子,拿过那个药草,“这就是旬阳草?跟一般的草没什么区别嘛。”
“你知道什么,这草一根能毒死十头牛呢!”南竹不服方勇口里的不屑,一本正经的教育他。
“就这么一根草?”
“是呀,我师父当年就是在给牛吃的药里错放了这么一根草毒死村里十头牛,才卖了家里的房子的。”这是当天她师父亲口告诉她的血泪史,“只知道舞刀弄枪,哪一天被人下毒都不知道。”
徐方勇突然觉得手里这草重的很,南竹讲得起劲,干脆将他周围那些花花草草如何至毒都与他讲了一遍,她如数家珍的模样,让徐方勇犹如站在一个大毒缸里,步步都可能会致命似得。
“是不是怕了?”南竹凑到徐方勇跟前,那双鬼机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寻找着他眼中可能的恐惧。
徐方勇被她突然靠近的一张脸,看得他竟比那些毒草更不自在,他一把推开她,但练武之人下意识的动作毕竟手劲大,南竹一个不小心就跌倒了地上。
“啊!”南竹吃痛的一声,徐方勇内疚的上前,“南竹,你没事吧?”
“我看你是真怕了,推我推得那么用力!”南竹抬起自己撑在地上的手掌,被刮破的伤口流着血。徐方勇看着她的伤口,更加觉得对不住她了,但嘴上还是有些不饶人,“谁让你突然蹭过来吓我,这下受伤了吧。”说这话撕开自己的衣服,想要替她包扎伤口。
“等等,去那边把那根药草拔来!”南竹指着徐方勇身后一根不起眼的小草,因为害她受伤徐方勇乖乖照做。
摘下那根草,南竹拿过来放在嘴里咀嚼了几下,敷在了伤口,将徐方勇手里的布条拿过来,但因为反手包扎起来有点别扭。
“还是我来吧,”徐方勇拿回布条,替她包扎,“就你那包扎的手艺,也就那些傻乎乎的士兵愿意忍受。”
知道徐方勇说得都是实话,但南竹还是弱弱替自己辩解:“清漪姐姐也从不嫌弃我。”可现在脑海里自动浮现清漪每次被她包扎得眉头紧皱的模样,心更虚了。
“刚才你让我采的是止血的药草?”
“是啊,那药草外服可以止血,如果和宣连草在一起可是上乘的好毒,能让全身血液凝固,瞬间就见阎王去了,可这药草常见,那宣连草就娇贵得很,我师父当年寻了一个月也就找到一株。”说起自己擅长的,南竹又显得神采熠熠了,徐方勇觉得果真是孩子气,但若不是早就知道她的性子,像她这样句句离不开毒的,还真是让人瘆的慌。
南竹手受伤了,徐方勇介于她之前所说的四处都是毒草,便主动担任起采药的责任,而南竹就负责指挥,徐方勇发现自己的竹篓里多了很多药草,各式各样的,他问南竹不是说只要采一种用来制作七步遥,南竹回他“多多益善”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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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医营帐的背后,南竹蜷着身子拨弄着跟前的小草,耳朵里能听到那些议论声,方才在营帐里那些士兵都不让她帮着换药了,她知道,是因为昨天那具尸体,那具被活烧的漆黑的奸细的尸体。
那些士兵说那奸细死有余辜,却也都觉得南竹一个姑娘家的下毒手法很是凶残。
“不在里面干活,躲在这里偷懒?”徐方勇站在她跟前,南竹没有抬头理他,他也陪着蹲了下来,“怎么,因为那些闲言碎语不高兴了?”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闲言碎语,是因为他们说得对,我原以为殿下只是用七步遥吓吓那个人的,却没想到真的被活活烧死了。”南竹喜欢毒药,那是因为那是幼时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师父唯一能够传授给她的,但她从来没有想过用她的毒杀人。
徐方勇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昨日她看到尸体时神色就不对了。南竹擅长用毒,但一般都是用来戏弄的人的。
“你换个方式想想,若是那人不死,殿下不杀鸡儆猴,日后再有奸细,死的可就是成千上万的无辜士兵,你其实做得没错。”
“你不用安慰我,我虽然心里难过可从来没有后悔过,殿下让我制毒我便制毒,若是让我杀人我也是会去的,就算殿下错了我也会跟着做,毕竟我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都是因为殿下。”
徐方勇沉默了,刚见到南竹那一会儿,她那样无助,所以如今才这样感恩吧。
南竹歪着脑袋看着徐方勇,“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十岁。”
“那么小!你杀得了人嘛!”南竹不敢相信。
“我爹的镖局得罪了山匪,山匪趁着我爹出去护镖杀到了我家,我看着我娘倒在我面前,还有我刚满周岁的妹妹,我拿起刀狠狠的砍下了那个人的脑袋。”后来他被土匪带上了山,他爹为了救他被山匪掉在了悬崖上,活生生饿死的。
南竹伸手握着徐方勇的手,“徐大哥,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好奇来着,没想到害你想起那些伤心的事。”虽然相处很久了,可徐方勇从来没有提及过他的身世,南竹也不知道会是这样。
“没事,与你一样,我也是受了别人恩惠,长丰道长救了我的命,他把我带到殿下身边,说是好好保护殿下就是还他的救命之恩。”
南竹突然笑了,“原来我们都是一样啊,我听师父说,人活着一定要还清恩情,不然下辈子命会很苦。”她说着不自主抓着徐方勇的手更紧了几分,徐方勇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脸有些微微红了,但南竹却丝毫不觉,转好的心情乐得像个孩子。
“南竹姑娘,”上回夸她好看的小兵托着胳膊走过来,“姑娘在这里啊。”
“找我有事?”南竹凝眉问他。
“我想请姑娘给我换药。”说这话,小脸火烧得红红的。南竹只觉得还有人愿意让她帮忙,便是天大的好事,赶紧起身,“好懊啊,走,进去我帮你换,保证不疼!”
南竹就这么抛下徐方勇跟着小兵走了,徐方勇有些哭笑不得,不禁嘀咕着:“肯定疼得要死,真是想不开才找她换药。”
刚起身就听到身后的咳嗽声,不知道清则在后面待了多久,徐方勇吓了一跳,“殿下。”
“什么时候你这么会哄人了?”南竹缺心眼,可清则不是省油的灯,连对他都很少提及的往事,为了安慰人家一股脑都说了,这明显就有些什么。
“殿下,我就是瞎劝劝,不及殿下心思细腻,为了怕某些人在宫中挂心,还特意给南竹配只信鸽往来通信。”徐方勇可不甘拜下风,但毕竟是主子,嘴上占了上风还是要溜为上策,“殿下,我去看看粮草可送来了。”
徐方勇溜得快,那是清则没诚心留他,想起宫中的某些人,他的嘴角也荡起了丝丝微笑,从胸口取出那一块手绢,眼神里又有几分担忧,不知道她是否一切安好,她性子寡言,给南竹的回信,也就寥寥几字。
因为有所牵挂,人会变得无畏,也会变得谨慎,因为盼重逢,盼重逢时道一句我一切如初般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