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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苏雨晨酒杯中的酒已经见底。
苏雨晨静静地观望着坐在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便没有灯光,借着柔和的月光她也能看清那是怎样一张俊美的脸。曾经,就是这副俊美的脸折服了她,让她心里的萌芽开始生长。却又在还未开花时就被雨水冲刷掉,一切只能从头再来。
她看不清此刻他的目光,却能隐隐感觉到那沉默背后的惆怅。很快,韩俊锡杯中的酒也见底了。就这样,整整一瓶的红酒在不知不觉中喝得精光。
韩俊锡知道向来酒量不行的苏雨晨,酒后失态起来也是蛮恐怖的。于是站起身。
“酒喝完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来叫你。”
“你何时复婚?”就在韩俊锡转身之时,苏雨晨嘴里还是艰难地冒出这样一句话。仿佛这就是一整晚思绪着犹豫着的原因。也不知道有什么答案在等待着她。
韩俊锡只是侧着身半回了头,侧面的轮廓影子倒影在墙壁上,是那么的清楚。
“也许......很快。”说完扭过头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对门而住的韩俊锡一个人立在门口,仰着头,观望着头顶的那盏灯,虽然灯光已经打到了低光,但他却仍然感觉耀眼。深夜的走廊里也不知这时候还有谁跟他一样睡不着,没见身影,却能听见零星的脚步。
自从冯妍说出怀了孩子的那一刻,韩俊锡那颗坚定的心就开始变得动摇了。这份动摇不是对于苏雨晨那份沉重的爱的放手,而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了。一面是自己所爱,一面是自己肩负的责任。天枰也有不平衡之时,况且感情从来就是不能平衡的。
无论谁付出得多,谁付出的少。多的那方永远不觉得多,少的那一方永远也不会嫌少。也从那一刻起,两个人的相处就陷入了沉重的气氛。有点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以免不知哪句又伤到自己。
韩俊锡在走廊里点燃了一支烟,很快,烟雾四处散开来。紧接着便充斥了整个走廊。看着烟雾弥漫的空气里,正如这份看不透的感情,不知何时散去,但总归消失在空气里,不着痕迹。
门的另一侧,在韩俊锡走后,苏雨晨也颤悠地爬上了自己的床。但意识却在这一刻清醒。虽然身体有点不听使唤,但头脑里的映像却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那是一个背影,渐远渐近,若隐若现。
很快,苏雨晨也随着这飘忽不定的身影追随而去,只是脚步太快,一不留神就没影儿了。
第二天清晨,又是一个大好晴天。苏雨晨睡的很沉,在韩俊锡三声门铃下才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臂。看来还是昨晚的红酒见效了。韩俊锡知道她认床的毛病,加之心情也糟糕。所以以红酒消愁,更多的是助于睡眠。
相反的,在苏雨晨披头散发地开门的那一刻,却瞧见韩俊锡有些乌黑的眼圈。
“你......脸色这么差,难道昨晚没有睡好吗?”
韩俊锡挤了挤眼,随即作出一副精神饱满的状态,已证明自己只是睡的晚了点而已。的确,虽然有酒精的作用,但是韩俊锡可以说是彻夜未眠。一整晚,脑袋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躺在异乡的酒店大床上,往事一幕幕浮现。
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天吃蟹壳黄的情形。如果不是看到坐在一边抽泣的苏雨晨,他也不知有多久没有想起自己的母亲了。现如今,又看到也不知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的苏妈妈,更加勾起了自己的记忆。
十八岁以后,他就是成人了,凡事都要自己来承担后果。却让他在刚成长为一个男子汉时就饱受失去母亲的痛苦。难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又或是对自己承担后果的惩罚?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宁可自己不要长大,永远做一个妈妈怀里撒娇的孝。
虽然此后父亲也给予关怀,但毕竟他精力有限,没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自己,那段时间的自己心情跌落谷底。甚至有时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是有抵触的。渐渐地由一个开朗的孝变得沉默寡言了。仿佛长大后的世界就只有自己陪着自己了。
直到后来,看到父亲一天天衰老,头发渐渐由黑变白,他才真的觉得,是时候该转换身份,让自己来承担一个男子汉的责任了。他要照顾好父亲。父亲的病发作起来比较急,所以他尽量避免在发生不愉快时有正面冲突。
老人的时间总是越过越少,所以即便内心有什么想法,他也不会跟父亲的所想有正面冲突,能让则让,能避则避。即便有时候真的过了火,那也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酒解忧。就像曾经,按照父亲的意愿娶冯妍,即便他不爱她。
在韩俊锡还对着客厅发呆时,苏雨晨已经从卧室里换好了衣服,整理好了发型,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走吧。我准备好了。”
“额?哦,走吧。”
两个人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奔苏妈妈那里。
今天注定是个不能让人平静的样子。也不知过了一夜的妈妈又会有什么不同。仿佛日子越过越少,人也越过越让人担心。
苏雨晨不能肯定,今天妈妈会以什么样子来面对自己。会不会又赶走自己,又或者根本就不认识自己了?这些,从怀疑这症状开始,苏雨晨就总是一个人胡思乱想。直到走到死胡同,变得没有路,才从堵塞的牛角尖里钻出来。
坐在出租车上,韩俊锡在前,苏雨晨在后。透过后视镜,韩俊锡看到了那张无措的双眸。而苏雨晨也在东张西望之时看到了他透过来的目光,但又迅速避开了。
很快,车子便到达了这片宁静的别墅。直到韩俊锡结完账走下车时,苏雨晨还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下来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韩俊锡为苏雨晨开了车门。再靠下去,司机师傅真的要发飙了。
“我去按门铃。”
站在大铁门前往里扫望一眼,正如这清晨的城市,相当的宁静。直到门铃按响,才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
苏妈妈应该是早就起来了。在响铃一声后,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从里面大门到外面大铁门这短短的距离,苏雨晨都是不敢正视苏妈妈的眼睛的。因为她也不知如何面对。
令人出奇的是,苏妈妈的脸上异常的宁静。她从拉开的门闩里将两个人请进去,又或者说是自便,一改昨日的暴怒。
“妈,我来了。”苏雨晨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苏妈妈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地回复了一声:“傻孩子,我当然知道你来了。”
两人对望一眼,苏雨晨也不知道这事正常的回答嘛。韩俊锡是最后一个跟着进去的。
坐在客厅里,苏妈妈早已为两人准备好了早点。
“没吃早饭吧,闲来吃点东西吧。不早不晚,刚刚准备好。韩老师也别客气,一起来吃吧。”
两个人生硬地走到餐桌旁,静静地注视着苏妈妈。
半天,没有动筷子的两个人让苏妈妈看出了端倪。
“不饿嘛?快吃吧。吃完我们也该出发了。”
苏雨晨有些吃惊地凝望着韩俊锡,有点纳闷。
只有苏妈妈一个人浅浅地笑了。她望着韩俊锡:“昨天让你们见笑了。我的毛病我清楚,我也去医院检查过。正如你们所想,是老年痴呆的初期。连记忆都是间歇性的。正常时正常,不正常时,有时会忘记些什么。”
在听到结果被病人自己宣布时,苏雨晨拿起筷子的双手还是有点颤抖了。往往病人接受一个结果时都是需要时间的,她看着平静的妈妈,不知道这一结果是用了多久才可以接受的?比起这种病,她还年轻,为何上天就这么‘眷顾’?
“妈......”
“快吃吧。”苏妈妈仍是笑着说出的。
韩俊锡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低头闷闷地吃着,却味同嚼蜡。
苏雨晨半是哽咽地吃完了早点,差点喝粥时都被呛到。
早餐完毕,三人便一同来到早就预订好的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那里,早有主治医生恭候在此。
彭克,现年二十八,是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老年痴呆主治医生,也是冯妍大学同学。
“你好,我叫彭克。是身后这位阿姨就诊吗?”彭克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在看到前来的三人后礼貌地站了起来。
韩俊锡走上前给了一个客气地握手。他知道彭克知道自己与冯妍的关系,但是并没有在这里谈起,所以也就尊重的捡主要的说。
“是的,就是我身旁这位伯母,请您详细检查一下。”
“阿姨请坐吧。”彭克很礼貌地请苏妈妈坐下,然后示意,需要单独与此聊一聊。
所以,两个人很识趣地走出办公室,并关上了房门。就这么一个站在门口,一个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放松些,彭克在治疗这方面也是享受盛名的。”韩俊锡望着门口向里翘望的苏雨晨说道。
可是,苏雨晨仍是看起来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