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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被迫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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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甫踏进清心殿的大门,那向婉儿便迫不及待的向着远处那个毓秀挺拔的男人扑去,呃,这原本在她期待中应该像飞舞在花丛间的美丽蝴蝶一样优美的一个动作,因为此时此刻挂在她身上的那件湿哒哒的玫瑰金镶大红厚绸的灰鼠袄,而显得异常臃肿而笨拙,呃,活像一只刚从冰窟窿里爬出来的企鹅君……

好吧,夏以沫十分不厚道的笑了。

但那向婉儿眼下显然没有工夫去留意她什么表情,只顾得捏着一把矫揉造作的嗓音,向面前的男人泫然欲泣的控诉着,“陛下,你一定要替妾身们做主啊……”

她口中所说的“妾身们”,自然也包括了不甘落于她之后的芳嫔与瑜贵人。

话说这三个原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娇滴滴美人,此刻却满身狼狈的站在那儿,夏以沫瞧着她们湿透的衣衫一路不断往下滴着的水珠,在清心殿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拖出点点滴滴的斑驳污渍,心情突然又好了许多。

全然没有察觉,那此刻原本应该被向婉儿缠住的男人,正遥遥望着她嘴边漾出的那一抹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意,眼眸锐利而幽深。

上官翎雪却是心中微微一动。

“婉妃姐姐……”

女子柔声问道,“你与芳嫔妹妹,还有瑜妹妹,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啊?”

一句话,让原本对着宇文熠城一副亟待被人保护姿态的向婉儿,瞬时变作凶神恶煞,“还不是因为那个夏以沫……”

女子玉手遥遥一指,恨不能隔空戳到夏以沫的脸上一般,“她竟然胆大妄为到,敢拿脏水泼本宫……”

面对她的指控,夏以沫却是莞尔一笑,“我都说过了,我是一时手滑,才不小心将水泼到了几位娘娘身上的……”

语声刻意一顿,“就像瑜贵人你身旁的那个丫鬟,因为一时手滑,将我们辛辛苦苦晾好的衣服全都扯到了地上一样;又或者像婉妃娘娘你因为一时手滑,将一大桶凉悠悠的雪花倒进了我们洗衣服的盆里一样……说起来,大家都是因为一时手滑,不是吗?……”

她声声句句都不离“一时手滑”几个字眼,全然是照搬当初这几个人的说辞。一边说,夏以沫一边笑的那叫一个愉悦。像这种啪啪打脸的事儿,她真是乐此不彼啊,尤其是看到向婉儿她们此时此刻那如吞了苍蝇一般吐不出又咽不下的可爱表情,她都想仰头大笑三声了。

被她这样的用自己的话,来还报给自己,那向婉儿几乎快气疯了,“什么一时手滑?你分明是故意将脏水泼到我们身上的……”

“没错,妾身可以作证,这夏以沫是故意这么做的……”

芳嫔赶忙道。

瑜贵人自然更不会放过她,“妾身也可以作证。”、

这样的同仇敌忾、信誓旦旦。夏以沫忽而一笑: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说这话的女子,神情坦然的甚至带几分漫不经心,就仿佛此刻承认的这件事,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一般,她弯起的半侧唇角,勾着的如花笑靥,在这一刹那,衬得她清丽的脸容,竟有一种嚣张的、摄人心魄的美……

宇文熠城紧紧盯住她。一双黑如濯石的墨色眼瞳,眸光沉晦,锐如利箭。

这一刹那,上官翎雪突然觉得自己离得他是那样的遥远。尽管她一直就站在他的身边,但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却全然没有她,没有这清心殿上任何一个人的存在……自从那个名唤“夏以沫”的女子,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眸,便自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身上,仿佛除了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一般……

上官翎雪亦不由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遥遥站在寝宫门口的女子。今日的她,一袭粗布麻衣,清丽脸容上,未着丝毫的粉黛,甚至因为这两日的辛劳,而略显憔悴与苍白,但那一双明亮的眼眸,却依旧灿如辰星,更衬着她唇畔肆无忌惮的明媚笑意,似刹那间将这常年不见天日的阴暗宫殿,都照亮了一般。

这样的女子,的确会叫人不自觉的移不开目光吧?

上官翎雪的心,一沉。樱唇抿了抿,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夏以沫却全然不知此刻的自己,正落在旁人的眼光里,只一心一意的打击着向婉儿诸人,“怎么样?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如何?”

先前,她那般的忍气吞声,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扬眉吐气,如今瞧着她们自食恶果之后五颜六色的种种表情,也总算是出尽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论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那向婉儿显然不是夏以沫的对手,只得转而梨花带雨的向一旁的男子求救着,“陛下,你都听到了,她已经自己亲口承认,是她故意将脏水泼到妾身与芳嫔妹妹以及瑜贵人妹妹身上的……陛下,她这样的对臣妾们不敬,你一定要替臣妾们做主,好好教训她一番才可以……”

女子一边说着,尚一边撒娇般的拽着宇文熠城的袖子摇啊摇的。

夏以沫远远瞧着,突然就有些同情他那一身上好的月白色常服……呃,被向婉儿那一双脏兮兮的手就这么沾上去,应该会弄脏吧?真是可惜了……

宇文熠城望着她落在他衣袖上的眼眸,忽而顿住了想要从被向婉儿缠住的手势中挣脱的动作。

“夏以沫,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男人声线低沉而华丽,清清冷冷的问道。

这是打算给她定罪的意思吗?抬眸,夏以沫望向开口的男人,冷冷一笑,“我没什么好说的……”

顿了顿,终究还是有些莫名的不甘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怪也只能怪她们先惹到了我,我不过是将她们加诸到我身上的,尽数还给了她们罢了……”

“听夏姑娘的语气,倒像是我们的错似的……”

被泼湿了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被不知哪里灌进来的冷风一吹,更是刺骨,早已冻得瑟瑟发抖的瑜贵人,心中也便更加恨透了害得她如此狼狈的夏以沫,“陛下,这夏以沫她先前为着替那司徒陵轩守节,竟然公然抗旨,拒绝嫁给陛下你为侍妾,对陛下已是大不敬……陛下罚她在浣衣局做苦工,以资反省,哪知她不仅不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如此折辱于婉妃姐姐、芳嫔姐姐,以及臣妾……”

似痛心疾首极了,女子一副弱不禁风般的娇躯,忽然一软,娇滴滴的就向着宇文熠城的方向倒去……

宇文熠城伸手扶住了她。

“陛下……”

柔弱无骨的娇躯,软绵绵的靠在男人挺拔的胸怀里,抬眸,瑜贵人媚眼如丝的望着这近在咫尺的良人,恰如小鸟依人一般,当真是十分的楚楚可怜、无限娇羞。

向婉儿在一旁眼睁睁的瞅着,却是妒忌的眼都红了。

倒是那同样被冻的不行的芳嫔,还挂念着要将夏以沫定罪的这桩事儿,遂趁机开口道:

“陛下,您瞧瞧,瑜贵人妹妹都被那夏以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求陛下你一定要替臣妾们讨回公道啊……”

“就是……”

向婉儿也遂将对瑜贵人的一腔嫉妒,尽数转化成了对她们共同的敌人……夏以沫的怨恨,愤愤然道,“陛下,这夏以沫如此胆大妄为,必须得严加惩处不可,必不能叫她逃脱了……”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简直像是恨不能置夏以沫于死地一般。

冷冷一笑,夏以沫情知与这群人没有道理可讲,自然更不屑求饶,心一横,只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是,殊不知,她越是这样的毫不在意,越是叫宇文熠城迫不及待的想要摧毁。

连迟钝如向婉儿,这一刹那,都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了。

“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翎雪,突然柔声开口道,“妾身觉得,这件事,夏姑娘确实是有错……”

语声一顿,“但婉妃姐姐等人,也有不妥之处。两相消抵……陛下,此事,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女子的这番话,当真是有理有据、在情在理,叫人挑不出半分不是来。

夏以沫亦不得不承认,她这种先是各打五十大板,紧接着又软语求情的做法,高明之极。

虽然对这上官翎雪,夏以沫似存了一份本能般的保留态度,但她几次三番的为她说话,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此时此刻,若真的能像她所说的“两相消抵”,也确实是不错的结果了。至少比她被罚要好。她当然不会天真的期待那宇文熠城会放过她,而转而去责罚他那一众妻妻妾妾的。所以,如果一定有人要拿来开刀,也是她夏以沫。

这一点,她还是十分的认得清形势的。

这便是寄人篱下的悲哀。

但她显然比单纯的“寄人篱下”更加凄惨。或者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来形容,更加贴切吧?说到底,她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异国俘虏,若那宇文熠城真的要对她怎么样,她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想到这里,夏以沫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正胡思乱想间,却突然听得那向婉儿接着上官翎雪的话头,愤然道:

“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陛下,这夏以沫害得妾身们如此狼狈,怎么能够轻易放过她呢?……”

“你说该怎么处置她?”

宇文熠城瞥了一眼那远远站在一旁的女子,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夏以沫却是心中不由动了动。

听着宇文熠城发话了,那向婉儿明显一喜,只是,她尚未来得及想好要怎么样处置那个害得她此刻又冷又冻又狼狈的女人,便听一旁的上官翎雪缓声提议道:

“不如让夏姑娘给婉妃姐姐她们赔礼道歉吧……这样也不会伤害了姐妹之间的情谊……”

听她状若无意般的说到“姐妹”两个字,夏以沫下意识的望了她一眼。上官翎雪亦望着她,回以微微一笑。

事实证明,对“姐妹”一词敏感如斯的人,不止她一个。

“谁跟她是姐妹啊?”

向婉儿立刻不满的反驳道。

“婉妃姐姐……”

上官翎雪柔声上前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夏姑娘这两日被罚于浣衣局做苦工,想来已经得到了教训……”

“陛下……”

女子突然转向身旁的男人,“不如就此将夏姑娘浣衣为奴的处罚也解了吧,你说好不好?”

饶是夏以沫自诩毫不在意,此刻听着上官翎雪如此为她求情,也不禁有些怔楞。

“什么?”

向婉儿更是惊得完全反应不过来。

“既然翎儿为你求情……”

短暂的沉默之后,宇文熠城疏淡的嗓音,毫无情绪的响起,“孤这一次就暂且饶了你……给婉儿她们道过歉之后,你就可以回你的缀锦阁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莫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夏以沫更是难耐的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望向那竟肯如此轻易放过自己的男人。

只是,说这话的宇文熠城,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俊美如古希腊神祗,却是全无半分的感情。

夏以沫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看不透这个男人。

“陛下……”

一旁的向婉儿,显然十分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有些气急败坏,又不忘娇声的唤着面前的男人,希图能够改变他的决定。

夏以沫却突然站到了她的面前,抢在她再出声之前,笑吟吟开口道:

“婉妃娘娘、芳嫔娘娘、瑜贵人娘娘,先前不小心将脏水倒在了你们身上,是我不对,夏以沫在这里向你们道歉了……”

话音甫落,也不给面前三个女人反应的机会,夏以沫转眸望向对面的男人,“好了,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向她们道了歉,也就是说我可以回缀锦阁了是吧?”

“嗯……”

自说自话的点了点头,夏以沫脸上挂满又无辜又甜美的笑意,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告辞……”

丢下这么一句话,看也不看一众人等因为她的举动会呈现怎样面色的脸容,夏以沫旁若无人般,就带着柔香与翠微,走出了清心殿。

徒留向婉儿气急败坏的声线,在她背后,恨得咬牙切齿:

“陛下,你看看她那副嚣张的样子……”

夏以沫不想的,但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宇文熠城望着那一道纤细的背影,随着她脆生生活泼泼的轻笑声,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面上毫无表情。惟有一双濯黑的眼瞳,幽深若海,如箭锐芒,一闪即逝。

连身畔一直陪伴的上官翎雪,一直静静的凝住他的似水明眸,都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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