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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眼见着她家小姐,自从从地牢出来之后,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一双澄澈的眼眸里,更是溢满藏也藏不住的淡淡悲伤,柔香不由劝道,“陛下如今既已安然无恙,小姐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夏以沫知道她是关心自己,轻声道,“我没事……”
真正让她放心不下的,其实是司徒陵轩。虽然那个男人已经得到太医的诊治,而且,宇文熠城也答应过,不会再为难他,但是,夏以沫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当她告诉他,她与宇文熠城之间的事情之时,阿轩的那些难过……
一想到他当时的神情,夏以沫心中更是一紧。
“柔香,你说……”
夏以沫突然如此的不确定,“我答应做那宇文熠城的侍妾……这件事,究竟是对是错?”
这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下去。
这样拿她自己换来的一时安稳,又能持续到几时呢?
当有一天,那宇文熠城终于对她厌烦之后,她又要如何继续保护阿轩呢?
一切的一切,都让夏以沫感到迷茫。
柔香看在眼里,心中亦随之一疼,“小姐,你不要这样想……”
小丫鬟尽自己的所能,宽慰着,“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陛下,况且,那个离国皇帝,并没有给小姐你其他的选择,走到今日这一步,小姐你也是被逼无奈的……”
一句“被逼无奈”,道尽多少辛酸。
夏以沫自己也很清楚,事到如今,她早已没有退路,无论是对是错,无论前面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她也只能走下去。
“回去吧……”
不再多想,两个人往缀锦阁的方向走去。
只是,她方走了半步,一个白瓷釉花盆,却突然从天而降,直接在脚下轰然炸裂开来,夏以沫本能的向后一退。
“小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也将一旁的柔香吓了坏,赶忙将她扶了住。
夏以沫望着碎了一地的瓷盆,方才就差一点点,这一盆犹种着海棠花的泥土罐子,就会砸到她的头上……
可是,这样的花盆,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从天而降,又正好是砸向她呢?
心有余悸之余,夏以沫蓦地抬眸,向上望去……不远之处,依山而建的清研阁上,向婉儿画的精致的一双眉眼,亦正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而站在她身畔的另一个女子,却是上官翎雪……
夏以沫望望摔在自己面前的花盆,又望望这二人,冷冷一笑。
“沫儿妹妹,你没事儿吧?”
在她的面前刚刚站定,上官翎雪已柔声开口问道。
那一张娇艳如花的脸容,此时此刻漾满的关切之情,还真是毫无破绽呢。
夏以沫唇角冷冷扯出半抹弧度,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对面的向婉儿已经抢先了一步:
“俪妃妹妹,你看她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就知道她没事儿了……”
她骄纵的嗓音之中,当真是毫不掩饰的言若有憾,“夏以沫你还真是命硬啊,这样都砸不死你……”
望着她因为自己没死,而恨得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夏以沫气极反笑,“所以,婉妃娘娘你这是承认,刚才这花盆,是你故意砸下来,打算要我的性命吗?”
面对她的质问,那向婉儿还未开口,倒是一旁的上官翎雪,已经迫不及待的替她解释开来:
“沫儿妹妹,你不要误会……方才翎雪与婉妃姐姐一直在一起,翎雪可以作证,婉妃姐姐她并没有动过这花盆……我们也不知道,它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砸下来的……”
语声一顿,“还好,沫儿妹妹你吉人自有天相,没有受伤……”
她倒是一字一言,解释的滴水不漏。
夏以沫却显然不打算相信。
“照俪妃娘娘你所说,你可以为婉妃娘娘作证,她并非刻意将花盆扔下,对吗?……但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跟她两个人串通,想要取我的性命呢?……”
夏以沫不想将她们想的这样恶劣,可是,这花盆砸下来的时机,太过巧合,令她不得不怀疑。
只是,如果她的怀疑是真的的话,那么面前的两个女人,就太可怕了。
眼眸一凛,夏以沫望向对面的上官翎雪与向婉儿,试图从她们脸上,看出点什么。
那上官翎雪却仿佛因为她对她们如此误解,而说不出的伤感:
“沫儿妹妹,我知道,你一直对翎雪和婉妃姐姐心存偏见,我们之间,从前也确实有很多不快,但是,你不能因此,就认为我和婉妃姐姐如此心狠手辣,竟想要谋害你的性命……”
说这话的女子,似乎难掩被误会的悲愤,却只叫那一张艳绝无双的脸容,愈加显得楚楚可怜的动人:
“况且,退一万步讲……”
似冷静了须臾,上官翎雪复又恢复了她一如既往的温婉,柔声开口道,“就算翎雪和婉妃姐姐她真的有心谋害沫儿妹妹你,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当时,我与婉妃姐姐就在那清妍阁之上,若是沫儿妹妹你真的因为从上面砸下的花盆而命丧的话,到时候,我与婉妃姐姐又怎么能逃脱的了干系?我们又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她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倒不像是假的。
夏以沫亦不由的有些迟疑了。毕竟诚如上官翎雪所言,若是方才这个花盆真的砸到了她的头上的话,那么即便不需要什么福尔摩斯的推理,恰逢其会的上官翎雪与向婉儿,也逃脱不了干系……
以那上官翎雪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明目张胆的愚蠢行为的。像她这种人,就算是要陷害自己,也一定会做的不动声色,让她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
夏以沫嘲讽的笑了笑。
如此看来,倒真的像是一场意外了。
不过,当真有这么巧合吗?
夏以沫本能的有些怀疑。
一旁的向婉儿却明显不耐烦起来,“俪妃妹妹,你跟这种人废话些什么……”
女子转眸,恶狠狠的瞪向夏以沫,“夏以沫,你若是不服气,尽可以去找陛下理论,让陛下来决断,看看是不是我们要谋害你的性命……”
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仿佛天不怕地不怕一般。
看来被禁足在咸福宫的这段时间,并没有让眼前的向婉儿学会半点修心养性。
夏以沫眼眸一深。这几天,她一直为着她与那宇文熠城之间的事情耿耿于怀,竟不知这向婉儿什么时候,被放了出来……
不过,眼下,她也并不打算追究。况且,对她而言,这向婉儿是否被禁足,都无关紧要。
倒是面前的上官翎雪,她怎么会跟向婉儿在一起?
夏以沫墨如点漆的眸色,又是深了深,一双清眸,却是缓缓扫过对面的两个女子。
“好啊……”
夏以沫突然开口道,“既然婉妃娘娘如此的问心无愧,我们就去找宇文熠城,好好查一查这花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砸下来这件事,也好还你和俪妃娘娘一个清白……”
语声一顿,夏以沫漫不经心般的瞥了一眼对面的上官翎雪,“俪妃娘娘,你说是吗?”
上官翎雪心中凛然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沫儿妹妹既然不相信翎雪与婉妃姐姐,那么,翎雪也只好由陛下做主,还翎雪和婉妃姐姐一个公道……”
她一把柔媚的嗓音,倒是不急不缓,平滑如春水一般。
哪知那向婉儿,却突然不乐意起来:
“夏以沫,你不要得寸进尺……”
女子染着鲜红凤花汁的芊芊玉手,霍的指向对面的夏以沫,“你不要仗着陛下宠幸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夏以沫,本宫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侍妾,有什么资格怀疑本宫?别说本宫没有做过,就算本宫真的想要你的性命,又能怎么样?你一个小小的侍妾,本宫想要你死,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她理直气壮的模样,就仿佛真的不将夏以沫的性命放在眼里一样。也是,像他们这种人,人命对于他们,真的是不值一提的吧?
就像那宇文熠城一样。
他也曾经跟她说过同样的话,取她与司徒陵轩的性命,容易过碾死一只蚂蚁。
可见,这向婉儿跟那个男人,多么的相配。
夏以沫突然很想笑。
对他们而言,她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吧?可以任他们宰割……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敛去心底浮起的层层悲哀,夏以沫迎向对面女子咄咄逼人的眸光,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平地里却有另一道柔润的嗓音,忽而响起:
“像这样赌气的话,婉妃妹妹以后还是不要说了为好……”
随着话音的响起,顾绣如缓缓走了过来。
看到她的出现,夏以沫与上官翎雪,却是同时心中一动。
那向婉儿却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显然并未将她放在眼里,“本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娴妃姐姐你……”
也难怪她眼高于顶,话说这顾绣如虽然与她同时位列妃位,但论家势,却远远不及向婉儿。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顾绣如也不着恼,依旧温婉如一,微微浅笑,“话说本宫还没有向婉妃妹妹你道喜呢……如今陛下不仅解了妹妹你的禁足,还恢复了你妃位的封号,当真是可喜可贺……”
听她这么说,那向婉儿似乎气顺了些,一张化妆明艳的脸容上,难掩的洋洋得意,“那还用说?陛下对本宫一向宠爱有加,又怎么真的舍得将本宫永远都禁足在咸福宫?……”
顾绣如静静的听着,闻言,微微一笑,“听说,婉妃妹妹你这一次能够恢复位份,多亏了俪妃妹妹向陛下求情的缘故呢……”
明眸似水,女子似不经意般的瞥了一眼对面的上官翎雪,一把温润的嗓音,倒仿佛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实一般,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上官翎雪却是眼眸微抬,讳莫如深的迎向她的视线。
那顾绣如却仿若未察一般,依旧笑吟吟的,瞧不出真心,还是假意。
夏以沫不由的心中一动。
她倒不知道,这向婉儿能够重新站在这儿,蹦蹦哒哒的,还要多谢面前的上官翎雪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夏以沫突然笑了笑,“婉妃娘娘先前之所以被宇文熠城禁足,并且褫夺了封号,都是因为婉妃娘娘是那个在俪妃娘娘食用的马蹄糕里下毒,害得俪妃娘娘过敏的人……”
语声一顿,夏以沫似乎笑的更欢快了些,“如今,那宇文熠城又是因为俪妃娘娘的求情,才放得婉妃娘娘你自由,恢复你的封号……当真是成也俪妃娘娘,败也俪妃娘娘,可见俪妃娘娘在那宇文熠城心目之中的地位……婉妃娘娘,你可得好好谢谢俪妃娘娘她的不计前嫌呢……”
果然,一听她这话,原本对那上官翎雪真的心存感激的向婉儿,面色瞬时变得有些难看,显然也想到了她之所以会落得被宇文熠城禁足的下场,都是拜这上官翎雪所赐……如此一来,先前对她的些许感念,此时此刻,倒尽数化为满满的妒忌与敌意了……
这样的挑拨离间,虽然不厚道,但当见着眼前的情形之时,夏以沫还是觉得十分的痛快。
她承认,对那上官翎雪,她心中充满怨怼。毕竟,她与司徒陵轩,走到今日这个地步,这个女子,有极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她无法像她一样,表面还装作一副亲热和谐的样子。
只会让她觉得她更加的虚伪。
让她想要将她所有的伪装都撕开,暴露出她的真面目来。
或者,仇恨真的会另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夏以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也慢慢的走到了这一步。
悲哀吗?
她不知道。
夏以沫忽而只觉说不出的茫然。
一旁的顾绣如瞥了她一眼,却是接着她的话头,款款笑道,“沫儿妹妹说的极是……俪妃妹妹这样的宽宏大量,婉妃妹妹你的确应该好好谢谢她……”
上官翎雪却是神情淡淡的,“娴妃姐姐言重了……翎雪与婉妃姐姐同为陛下的妃嫔,彼此之间,就算过去有什么误会,眼下解释清楚了,也便没事了……况且,木薯粉一事,也不能全怪婉妃姐姐……”
说到这儿,女子似有似无的望了一眼对面的夏以沫,顿了顿,方才续道,“翎雪相信婉妃姐姐当时只是被奸人蒙蔽,一时迷了心智,才做出对翎雪不利的事情……所以,翎雪从来都没有怪过婉妃姐姐……”
这样的暗示,纵使是傻子,想必也能够听得明白。果然,那原本心里还包着一股对她的怨恨的向婉儿,立即将愤怒的矛头,转向了对面的夏以沫:
“夏以沫,当初若非你身边这个贱婢的挑唆,本宫又怎么会知道俪妃妹妹她对木薯粉过敏,从而起了歹心呢?……”
染着艳红如血蔻丹的一双玉手,从指着夏以沫,转到了她身边的柔香。若非仗着身份的矜持,那向婉儿只怕已经扑上前去,将柔香好好教训了一顿。
瞥了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一眼,夏以沫却将眸光,缓缓转向了她身旁的上官翎雪。对面的女子,此时此刻,娇媚脸容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如同旁观一般,坐山观虎斗。
她还真是高明啊。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落在她身上的敌意,成功的转给了她……
这上官翎雪还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省油的灯。
夏以沫冷冷一笑。
似乎察觉了她的视线,那上官翎雪亦是缓缓转眸,迎向了她的目光。而这一次,那上官翎雪甚至都没有费心再掩饰,一双剪水般的双瞳,凉悠悠的落在她的身上,竟平静的有些瘆人。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吧?
夏以沫心中不由的一沉。
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却听顾绣如闲适的嗓音,慢条斯理的响起,“既然此事,陛下与俪妃妹妹都已经不再追究,不如就到此为此吧,可别因为这样的小事,伤了咱们姐妹之间的和气……俪妃妹妹,你说是吗?……”
女子悠悠的望向对面的上官翎雪。语气平和,却自有一番别有深意的意味一般。
那上官翎雪自是察觉了。眸光又是一暗,艳丽的容颜,却堆出恰到好处的诚恳笑意:
“娴妃姐姐所言甚是……过去的事情,无论谁对谁错,都已经过去,如今,陛下新纳了沫儿妹妹为侍妾,又解了婉妃姐姐的禁足,这原本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所以,婉妃姐姐与沫儿妹妹,你们就不要再针锋相对了……况且,以后宫中岁月还长,咱们姐妹,理应好声好气的相处的……”
顾绣如微微一笑,“本宫一向都说,俪妃妹妹最是深明大义,所以也最得陛下的宠爱……”
这状若无意的一句话,说出口,那顾绣如似乎并没有察觉其他人脸上各异的神情,自顾自的开口道,“这日头晒得人眼晕,各位妹妹,你们也早些回宫吧……”
丢下这样一句话,那顾绣如也不再所言,莲步轻移,便往自己的宫殿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却是顿了顿,“沫儿妹妹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陪本宫走走?”
夏以沫心中一动。
“好。”
她也想听听,这顾绣如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转身的时候,那向婉儿却是咬牙切齿的警告了她一句:
“夏以沫,你以后最好小心点,不要惹到本宫……否则,本宫绝对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她恶狠狠的威胁,夏以沫连搭理都懒得,只目不斜视的掠过她的身边,走向了等着她的顾绣如。
上官翎雪眸色幽深,望着她俩并肩离去的身影,瞳底晦暗,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