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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夜凉如水,如丝的寒气透过坚硬的铠甲渗进衣服里去,唯觉一阵深入骨髓且让人战栗清醒的寒冷。
十数里之外的另一山涧之中,蒋家父子所带军队正在和殷冥的军队交战。并非有十足十的把握在今日就能将殷冥极其党羽一举歼灭,此不过是缓兵之计,因为那并不是司马皓轩布局之中的重点,他今日所谋的中心实则在司马皓正身上,而此时,司马皓正正率兵在来寻他们的路上。
夜色茫茫,山间似是起了雾气,迷迷蒙蒙一片漂浮在土地之上。司马皓轩闻得手下斥候来报司马皓正此次为倾巢出动,略一沉思,便命手下熄灭军中火光,分军两路在通往蒋家父子和殷冥及其党羽的交战之地的必经之路上,潜藏埋伏。
身处暗夜之中,司马皓轩身上的暗红色斗篷仿佛被黑暗融入吞噬,唯有腰间那一柄长剑散发出微弱的银光,散发着令人瑟缩的寒气。林间萧瑟,偶尔能听到几声猫头鹰的低鸣,诡异而绵长,却是无端端加深了紧张,如丝如雾一边渗透进在场所有人的心肺,纠缠着轻微的恐惧,化作心口之中那兴奋的火焰,带着期待的味道。
“还有多远?”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凑近身边,司马皓轩微微转头看向曹子俊,低声问道。
“还有五里。”曹子俊沉声答。
“做好准备。”司马皓轩微微点头,如墨的眸子更加深了几分:“你和任宇驰守左方,势必做出绝不让他司马皓正逃出重围的姿态,在此之前没必要下太大的狠手,保存我方实力最要紧。等他以为穷途末路欲遣返回京之时,我方再一路追击,削弱他的实力,待到将他逼临城下,再一举歼灭。”
曹子俊应了一声,低头想了一下,问道:“王爷,倘若蒋家父子那边不敌殷冥,那该如何?”
司马皓轩眸色一敛,看着他嘴角却是带了些许笑意:“不会。殷冥虽是复国,手中并无太多兵力调用,这次不过是想借司马皓正的手。他打的主意和司马皓正本是一样,我们要做的只是不要让他们汇合就好。至此才将大军兵分两路,此为守,不为攻。真正的攻在楚江那一路,打开城门,夺仁城,就是让他司马皓正有家回不去,你可是懂了?”
一丝戾气滑过司马皓轩眼底,曹子俊看得分明,心中猛然一动。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好一个声东击西上屋抽梯。曹子俊心中默默赞叹,望着司马皓轩的眼中满是隐藏不住的崇拜。早前并未听他说过任何有关这场战役的计划,只是按照他的部署下令调兵。虽然一早知道他心思如海深沉,倒也没想到他能在围困之局想出这样的计策。但是这计策虽妙,实施起来却是太过凶险,无异于虎口拔牙火中火中取栗,要知道他司马皓轩手中所握兵力不过是蒋家父子所拥的江南军和追随萧庸出京的旧部,倘若这些兵力集中一处,自当破了京城守卫,可是现有殷冥及其复国党羽牵扯其中,便是成了夹击之势,不管是攻其任何一方,另一方起而攻之便也只有失败的下场。
想是他司马皓轩早就料到了这一步,才险中求胜,兵分三路,曹子俊原以为他此番一举是要将殷冥一方和司马皓正赶紧杀绝,却不想其的目的并非如此简单。观其根本,终究不过是为了皇位,那么只要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其他的便都可以迎刃而解。
仔细想来,这一场局布的看似繁复,实则简单的很。
瞒天过海,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釜底抽薪。
曹子俊方才抱拳,“王爷······”英明二字还未出口,就听一阵极轻微细碎的声音传来,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任宇驰一脸沉色走了过来,见着二人双手抱拳略行一礼道:
“司马皓正的人已到三里之内,请王爷下令。”
司马皓轩闻言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冷冷道:“铺好绊马索,我们也给司马皓正玩一出请君入瓮。”说完一撩自己的披风,翻身上马,正好缰绳低头看任宇驰和曹子俊,“守左方,切记我方才所言。我方只为保存实力,不必硬拼。”
山涧之内微风细浮,摩擦过山路两旁的树木,最终汇聚成一声声细弱呜咽的鸣响。倘若搁在以前,这样的声音难免让司马皓正感到烦闷,可是今日,他听着这样的声音却觉得那是在替他凯歌的号音。
过了今晚,他生擒了司马皓轩,再杀了殷冥,从此以后,他便是这普天之下唯一的王,再也没有人会与他争夺皇位,他就是大梁江山唯一的继承人。
一想及此,心中就似是燃烧器一团熊熊烈火,那滚滚如潮的热气,直叫他觉得膨胀和兴奋,忽而大手一挥,命令身边跟着的李任将军加快行军步伐,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司马皓轩跪在他脚下祈求他饶命的模样了!
快马加鞭,所过之处激起尘土一片,混合进夜雾迷蒙纠缠。
“陛下,切莫心急,这山涧之中漆黑难行,末将恐其中有诈。”李仁策马赶上司马皓正,言辞恳切,转眼望着眼前如海深沉的夜色,直觉心口发紧,莫名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辨析全身。
司马皓正闻言,侧目扫一眼李仁,眸底划过一丝鄙夷,笑:“李任,怎么说你以前都是萧庸的旧部,怎么如此小心谨慎。现在他司马皓轩身陷困局,如何有精力再分得兵力于我对抗?我们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殷冥。赶紧传令下去!”说完冷哼一声,手中缰绳甩起,他已经如箭一般直朝前面冲去。
李仁大惊,赶忙派一队人追了上去,这才下令加快行军速度。
越是深入山中,越是觉得诡异,周围一片死寂,唯有山风阵阵,拍打在盔甲之上,一片刺骨寒凉。但是现在司马皓正整颗心都在着火,根本没发现周遭的情况有什么问题,直到最前方队伍中那一声惊可破空的嘶喊声传来。
顷刻间仿佛有一盆冷水淋头而下,瞬间就浇熄了司马皓正心中的火,他愣住了,茫然间瞪着前方嘶鸣的马鸣和兵将的嘶喊,甚至都忘了拉紧手中的缰绳,恍惚中又往前冲了一段,才被从后面赶上来的李仁拦了下来。
“陛下,前方有埋伏!”
李仁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司马皓正迷茫的转头看他,余光里瞥见火光顿时大亮,弓箭如羽毛一般从两侧直射而下,纷纷扬扬之间,如同六月的大雨。
刹那间什么都听不见了,司马皓正望着李仁,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抽剑抵挡箭雨都忘记了。李仁心头一急,下意识把司马皓正拉进自己身侧,护在他身侧,一边挥刀抵挡朝他们纷扬而下的箭羽,一边下令后退,顺便喊来身侧的几个兵将把司马皓正护在正中。
箭雨方才落尽,司马皓正军中将士已然乱作一团,听闻撤退号令,全都失了阵脚,一窝蜂一般全都拥向退路。
于此同时,道路两旁司马皓轩埋伏已经的人马倾巢而出,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将已经方寸大乱的司马皓正的人马围聚其中,以盾牌围,后有矛阵夹攻,顷刻间便觉人头攒动,嘶喊四起,血雾弥漫空中,凝结坠地,唯觉空气中一阵阵腥甜飘散,最终却是盛着风,远去了。
刀光剑影,兵戎相见,金属碰撞的声音巨大而犀利,徘徊于山涧之中,惊走了一树寒鸦,嘶鸣而过,更觉战争残酷,摇曳的火光照耀山中,交缠的身影如同巨大而狰狞的怪兽,张牙舞爪着,在两面山体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成四方阵!对抗!”李仁一声带着嘶喊的厉喝,在混乱中犹如凭空炸起的惊雷,让正在交战的两方都怔愣了一瞬间,然后就见已经成颓败之势的司马皓正人马,在一瞬间起势而攻,瞬间就将原本狭小的圈子冲出不少。
“四方阵,又名决死阵。此阵一处,必是抱着决死之心,为的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杀出一条血路。”司马皓轩居于马上,望着眼前焦灼的战时,淡淡出口,灼灼战火映入他眼,汇成一股难以演绎却气势汹汹的恨意,嘴角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扫一眼身旁马上的萧庸:
“岳父大人,李仁乃是你的旧部,此前背叛于你,现在又带着你的人以亡命之势冲出重围,不如你去会会他。”
萧庸眉头微一紧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迟疑问道:“王爷,那司马皓正······”
“那是本王的事。”司马皓轩沉声出口,斜睨一眼萧庸,转回目光寻见躲避于众人之中的司马皓正,此刻他正被李仁护着,借着周遭其他士兵的掩护,想要偷偷退出困局。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冷笑,原来他司马皓正还是如此,喜欢踩在别人的尸体之上奠定自己的成功。
眼看着司马皓正和李仁二人已经快要冲出重围,突然从一旁路径冲出两个人影,一个手握长刀,一个手持长剑,望着眼前人群之后的二人,目光骤然狠厉。
曹子君和任宇驰。
下一刻,就见他二人秉雷霆之势而过,身如游龙一般穿梭人群之中,刀光剑影略过,激起阵阵血气,司马皓正手下兵将大惊,纷纷退避,不消片刻原本欲意突围的人群已经被止住。
两军对峙而立,剑拔弩张,阵阵杀气冲天而起,震得周围枯木一阵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