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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伊带着唐瑾,快马加鞭七天七夜,终于在最后一天夜里到了长白山天池。途中累死了好几匹上等的骏马,这最后一匹也在洛伊将将到达长白山脚下时因体力不支倒下了。
岳离天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颠簸,只在洛伊临走前塞给她一张字条,嘱咐她到了长白山之后才能打开。
她掏出师父给的字条,却见上面写着:“天池往西的禁地里有一个山洞,洞中有一口寒玉制成的棺材,可控制毒素蔓延。”
彼时洛伊的脸色已经比唐瑾的脸色还要差,苍白中泛着点青。
她绕过天池,雾气朦胧中,面前隐约出现了一道拱门。洛伊走进拱门,却发现拱门下还立着一道三人高的石门,是门上刻了三个字:寒晶洞。
洛伊越靠近拱门,体内越是躁动不安,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软,坠湖时体会到的那种寒意逐渐笼罩了她全身。
她将怀里的唐瑾抱得紧了些,一只手在石门上摸索了一会儿,寻到一处凸起的地方,轻轻一按,伴着“轰隆”地巨响,她眼前骤然一亮,耀眼的白光让她一时无法接受,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片刻之后,她适应了洞内的亮度,小心翼翼地睁眼,面前的石洞的墙上和地上都结满了一层厚厚的冰。
石洞不大,只有正中间摆了一口白色的寒玉棺,棺盖上刻着梅树的图案。洛伊轻手轻脚地将唐瑾放进棺中,合上棺盖的刹那,她发现唐瑾的脸色好了不少,长出了口气,擦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跌坐在棺旁。
师兄的琴还么有送来,解毒的事,她一个人也办不到,灼炎从中毒到毒发身亡总共十五日的时间,如今已过了一半,即便寒玉棺能控制毒素的蔓延,前后也只剩下十天。这味毒药的解法复杂,用药苛刻,连解毒的时间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洛伊只盼着师兄能快些将琴蓉来。
她这样一面想着,一面歪在寒玉棺上,顿觉疲惫,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梦里,楚笙和唐瑾的脸交错着闪现,他们脸上的笑容,让她心里发慌。
师父与师兄都还没有回来,洛伊独自一人住在长白山上,将自己的铺盖尽数搬进了寒晶洞内,连三餐也是靠着寒玉棺解决,不出几日,洛伊自觉没什么变化,内力却在暗中涨了不少。
回到长白山的第七日晚上,苏焰风尘仆仆地将他父亲给洛伊的那架琴带了回来,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当时与唐瑾离开土司府,走得太急,没有来得及带走这架琴。
倘若……倘若当初她没有离开土司府又会如何?唐瑾恐怕也不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了吧?
说到底,都是因为她……
苏焰的手搭上了洛伊的肩膀,他的呼吸还是有些急促,对洛伊摇摇头,说:“不要自责了,不是你的错,谁也无法料到……”
洛伊一言不发地从苏焰身边走开,将师父珍藏的月见草挑了一株拿出来,摘下花瓣,碾成糊状,又写了一味药方,叫苏焰去配。
苏焰见洛伊不愿说话,也不再开口,知她心情不好,顺着她的意思,将她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她算了算日子,若是不出意外,明日她还会再犯一次病,等她的症状消解之后的午夜子时,正是解毒的最佳时期。
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一点差错都不能有,洛伊想着,敲开了师兄房间的门。
“你倒是难得来我这里一趟,什么事,说吧。”苏焰微微有些吃惊,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洛伊。
洛伊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明日你随我一起进寒晶洞给唐瑾解毒,我要你答应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照做、”
苏焰的脸色白了一层,薄夜只告诉他,若是洛伊帮唐瑾解毒,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却不肯告诉他为什么。
“洛洛……”
洛伊淡淡地看了苏焰一眼,道:“师兄,我只求你这一次!”
苏焰张了张嘴,叹了口气,道:“洛洛,薄夜说你救了唐瑾,就会丢了性命,可是真的?”
洛伊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点了点头,道:“是真的。”
苏焰的最后一点希望都消失了,他的声音颤抖着:“告诉我,解药到底是什么,否则我是不会帮你的!若是你为了救他注定要丢了性命,我宁愿让他死!”
洛伊猛地抬头,看到苏焰双目赤红地看着自己,喉头动了动,轻声开口,说出的话,在苏焰耳中形成了奇异的回音。
“解灼炎的毒,要用到冰蛊,我体内刚巧有一只,明日子时是药性最强的时候,也最适合用来解毒。”
苏焰手上的书掉在地上,他却没有察觉,愣怔的看着洛伊,道:“洛洛……你的毛病……不是心悸吗?”
洛伊摇摇头,帮苏焰把书捡起来,递到他手里,语气没有任何的变化,仍是那样平静,不悲不喜:“我也是近几日才知道。”
“师父他……知道吗?”
“是我给她下的蛊。”
岳离天站在苏焰房间的门口,眼神中带着凌厉,只有在转向洛伊时,目光才稍稍柔和了些。
“天池的寒气是冰蛊虫最喜欢的,若是总去那里,一不小心就会蛊毒发作,丢了性命,所以洛洛不能去。但为了防止你带师妹过去,为师索性将那里设为了禁地。”
苏焰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岳离天,倏地拔高了声音:“是你给洛洛下的毒?!”
岳离天不躲不闪地直视着苏焰的眼睛,道:“是我。”
苏焰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凳子,眼里像是能喷出火来。
“为什么?”
“为了救人。”
洛伊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在薄夜处住着的那间屋子有不少藏书,恐怕是所有房间里最多的。当时她还觉得幸运,如今想起来,只怕是楚笙悄悄告诉薄夜的。
其中有一本,就记载了冰蛊这种极其挑剔的蛊毒。
施蛊者要在每月十五的子时施蛊,才能保证蛊虫的药性最强,但反之,毒性也最强。
被施了冰蛊的人,血液可解百毒,更是两味毒药的唯一解药,其中一个是灼炎,另一个就是*。
岳离天苦笑。
十年前,他将唐离偷带出宫,交给唐瑜照顾,自己却无论如何都解不开唐离身上的毒。
身为一个医者,他的自尊受到了打击,一怒之下,索性带着自己刚收的徒弟,隐居到了长白山,却不想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倒在山脚。
毕竟是医者仁心,他将小姑娘带回山上,一面抚养,一面苦心钻研*的解法,偶然间路过天池,进了寒晶洞,在洞中找到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一种叫做“冰蛊”的蛊虫,极其珍稀,生于长白山,可解天下百毒,尤其是*,只是对于承受蛊虫的人的体质要求极为苛刻。
他花了几年时间,才寻到一只冰蛊虫,本是出于收集珍稀药材的爱好,当时并不知这冰蛊能做什么,今日的发现,却让他兴奋起来,只是,这下蛊之人当真不好寻。
许是上天助他,他上回捡回来的那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跟苏焰去天池边玩的时候,竟昏过去了。
他将洛伊带回房间,突然想起那本古籍上好像有记载说可承受冰蛊之人,是受不了天池的寒气的。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趁着给洛伊治病之余,在她身上下了蛊,等她醒来,只给了她一个小瓷瓶,瓶中装了十几粒朱红的药丸,告诉她若是心悸发作,就吃一粒。
洛伊原本就处在昏迷状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自己穿越之后遇到的这副身体天生就带着心悸的毛病,也没有多想。
又过了不久,他从苏焰处听说,洛伊用自己的血,救了一只兔子,那时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了人。只是当时洛伊太小,冰蛊与她的血液融合得还不太好,就算救得了兔子,也救不了人,于是此事便耽搁下来。
当时他每过几个月就要下山去唐府一趟,用汤药吊着唐离的性命,等洛伊的血液与冰蛊完全融合,谁知一拖就是十年。
“你所说的救人,就是要让洛洛的命去换唐离的命吗?你为了救唐离,就能轻易舍弃我师妹吗?”
岳离天摇头苦笑道:“当年是为师蒙了心神,但若是没有冰蛊压制,她也会毒发身亡。我给她的药里,不仅有压制冰蛊的解药,也有她体内原先那味毒药的解药。我虽是为了救唐离才给她下的蛊,却没想着让她自己去唐府救人,也知道不能让她接近皇族,所以再三嘱咐,却还是没能躲过。她体内的毒,原本已经解得差不多,就算救了唐瑾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此番下山入宫,喝了掺着烈酒的断肠散,冰蛊怕酒,所以一直未能解她体内的那味断肠散,若是引了冰蛊出来,只怕……”
洛伊看了一眼师兄,心里划过一抹暖流,叹了口气,拽了拽苏焰的袖口,悄悄摇了摇头,然后对岳离天说:“明日还要帮唐瑾解毒,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