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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伊身上有伤,生活上甚是不方便,唐离便每日帮着安侬照顾她,一日三餐都是他亲自下的厨。几日下来,他的手艺也练得愈发的好。
安侬敲了敲门,走进来,放下手中的盆,扶起洛伊,让她靠在床上,慢慢喂她喝着粥。
洛伊看着一旁的唐离,道:“其实你不必来照顾我,有安侬在就够了。”
唐离轻笑:“姑娘说要帮我,这么大的事,唐某总不能白受姑娘的恩情,况且你若是早几日好,我办起事来也方便些。”
洛伊失笑,她看唐离脸上的神色十分认真,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她也动不了,凡事由不得自己,就心安理得的受了。
多亏了唐离托人寻的药,将养了小半个月,洛伊身上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她还留了小半瓶,打算日后研究一下其中的成分。
她在床上躺了这么多日,身子僵得很,征得了唐离的同意,便让安侬扶着,打算去院中坐坐。
出了厢房,走过一段鹅卵石小路,有一方小凉亭,视野甚好,坐在亭中,能看到不远处的池塘,洛伊在凉亭中坐下,道:“将我的琴抱来。”
安侬应了一声,片刻之后,将当初唐瑾送来的那架琴抱出来,放在了洛伊面前的石桌上。
洛伊一阵失神,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
她指尖微动,古琴发出几声轻响,洛伊苦笑,她许久没弹,这架琴的音色倒是还一如往常。
起初她只是随便弹了几首曲子,几支曲子过后,她的状态愈发地好,不知不觉又弹起了《梅花引》。
洛伊闭着眼,手指下意识地触碰到琴弦,乐曲如流水一般倾泻而出。
一曲接近尾声时,她隐约听到有脚步声响起,睁开眼,却远远地看到唐瑾领着洛溪,在池塘边散步。
洛溪脸上蒙着一层白纱,与唐瑾并排站在一起,洛伊听不清唐瑾在说什么,只在他扭头的瞬间,看到他脸上的神情。
“铮”地一声,洛伊猛地回过神来,右手的指甲劈了,琴弦也断了。
她心中一抽,声音不自觉地放高:“安侬!”
“奴婢在!姑娘有什么事?”安侬小跑着在洛伊身边站定,微微喘着气,道:“姑娘有什么事?”
“回吧。”
“姑娘不弹了么?”她在这里站了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风景还没看够,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
安侬话音刚落,就看到不远处的唐瑾与洛溪两人,心中了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洛伊却不往那边看,只慢慢将琴收起来,道:“弦断了,琴自然也弹不了了。”
“琴弦断了?”安侬收回了目光,下意识地接道:“奴婢帮姑娘换一根琴弦继续弹吧?时辰还早。”
她看自家姑娘如今这幅模样,急得很,却怎么也帮不上忙。
琴弦断了,洛伊倒还不急不躁,慢吞吞将琴抱起来,缓声道:“我不想换,断了就是断了,既然接不上,就不要接。”
安侬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跟在洛伊后面,出了凉亭。
不想刚出凉亭,她就与唐瑾和洛溪打了个照面。
洛伊的目光扫过他们两人,不做任何停留,神色冷清地吩咐安侬道:“回了,免得大公子担心。”
安侬小跑几步跟上了洛伊的步子,与唐瑾擦身而过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唐瑾没想到自己竟被洛伊身边的丫鬟瞪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到他回过神,身边的洛溪也不见了。
洛伊回了住处,小心翼翼地将琴收起来。
刚关上柜门,就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她还当是安侬,坐在桌边,喝了口水,垂头道:“进来吧。”
厢房的门被人推开,却半天都没有脚步声传来,洛伊有些奇怪,便抬起头,却见洛溪站在门边。
她没有说话,复又垂下头,伸手去够桌上的书。
面前伸来一只手,按住了她要拿的那本书。
洛伊没有抬头,冷冷清清地问:“托少夫人的福,梅若身上的伤刚好,少夫人此次来,又有什么事?”
安侬端着药碗,只怕姑娘责怪,小跑着往洛伊的住处去,刚走到门口,却见几个丫鬟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她竖起眉头,道:“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那几个丫鬟见是安侬,也认得她是洛伊身边的贴身丫鬟,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神色,看了看四周,覆在她耳边小声道:“安姑娘,四少夫人来了。”
安侬心中一沉,生怕自己姑娘再出什么事,将药碗往一旁的丫鬟手里一递,小跑着走了,声音却远远地飘过来:“我先过去看看,你将姑娘的药送进来!”
“你是谁?”洛溪的手没有从书上移开,面色凛然,冷冷地看着洛伊,方才看着唐瑾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
洛伊波澜不惊地将手收回来,浅笑道:“我是谁?少夫人不是知道么?我是苏焰的夫人啊!”
洛溪却没有半点相信的样子,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架在洛伊的脖子上,冷声问:“你是谁?”
洛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没有半分恐惧的神情,也不答话,兀自慢悠悠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放下,道:“水凉了,若少夫人不介意,能不能差你身后的丫鬟帮我重新倒一杯?”
洛溪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小跑着走了。
“如今没了外人,你总可以说了吧?你、是、谁?!”洛溪的声音里染上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洛伊勾勾嘴角,轻笑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少夫人的记性可真差!”
洛溪架着短剑的手轻轻一抖,呼吸因为怒意变得有些粗重,剑刃在洛伊颈间划出一道细细的伤痕,伤口渗出血珠。
洛伊似乎没有察觉颈上的伤口,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道:“我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少夫人曾在一年前给四少爷下毒,还伤了楚公子。”
洛溪的脸色白了,拿着短剑的手也有些不稳。
洛伊趁机夺下她手中的短剑,正当这时,唐瑾闯进洛伊的房间,看见洛伊手上的短剑,面色一凛,拉过洛溪护在身后,怒道:“你还要做什么?”
洛伊不看唐瑾,随手将短剑扔到地上,漫不经心地说:“不做什么,只是看少夫人身上的短剑精致,就借来看看。”她顿了顿,恍然道:“是了,是梅若失礼,唐公子的确与梅若说过,洛洛的东西,全都不能动。”她加重了“洛洛”二字,却不看唐瑾的表情,慢吞吞地将短剑捡起来,递到洛溪手中,笑道:“四少夫人定要收好了,免得落在梅若这里,让下人弄丢了就不好了。”
唐瑾看着洛伊,又看看洛溪,脸上明显不信。
洛溪接过短剑,有唐瑾在,她不好说什么,只默默看了洛伊一眼,又扯扯唐瑾的衣袖,点了点头,轻声道:“梅姑娘的确只是借来看看。”
他呼吸一滞,微微有些尴尬,瞥了洛伊一眼,却见洛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洛伊站起身,走到洛溪面前,掀起她的面纱,看她脸上有一道浅浅粉红色的伤疤,在柜子里翻了翻,把唐离替她寻来的那小半瓶药膏递过去,道:“这药祛疤的功效甚好,每日早晚涂两次,脸上的疤七日就能去了。”
洛溪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毕竟她与自己结怨已深,不知她安的什么心思。
洛伊见她不接,也不坚持,冷笑道:“如今四公子在,我还能害你不成?就算是做戏,也不会在他面前动手脚!”
安侬刚进来,就看到洛溪被唐瑾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自家姑娘却没有半点反应,心中一阵气闷,脸色也拉了下来。
她上前几步,扶着洛伊,道:“姑娘,药马上就送来了,你先上床躺着吧,免得扯了伤口。”
洛伊顺势站起来,对唐瑾微微一笑,道:“四公子也瞧见了,梅若身上的伤还未好,不便送客了。”她转头看了一眼窗边的柜子,吩咐安侬:“去把琴取出来还给四公子,公子的东西,梅若要不起,还是还回去的好,免得哪日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安侬张了张嘴,看了洛伊一眼,洛伊垂着头:“还等什么?快去!”
“是!”安侬低低地应了,打开柜门,将洛伊用绸子包起来的那架琴重重放在唐瑾怀里,转头接过丫鬟送进来的药,对唐瑾道:“我们姑娘要歇息了,四公子请回吧!”
不知为何,唐瑾在安侬将琴塞进他怀中时,心脏微微一抽,他深深地看了洛伊一眼,却见洛伊已经躺下,背对着他。
安侬也当唐瑾不存在,放下了床边的纱帘,走出了房门,路过他身边时,故意撞了他一下。
洛伊却也不管,声音从纱帘后传出来:“公子走时,麻烦帮梅若把门关上,近两日天凉了,梅若要是伤风了,还要累大公子担心。”
唐瑾冷哼一声,领着洛溪走了出去,转头,想了想,还是帮洛伊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