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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宴散后,都若离躺在卧榻上难以入眠。
这一日月峻熙一直在帮她。
自主提出与她一同查验尸首。
出言相助那取腹中物可寻查到凶手。
出言相助结案。
小雪之死,若要查,自是可查的,虽然一切表明她是自尽,但那遗书有很大的问题,那言下之意,她愿意以一死换其弟一命,而不是偿小霜的命,更深的说,就是求公主放过她的弟弟,她愿意以自己的命来换,由此反推论,公主以小雪其弟作为要挟,要小雪自尽。而当时萧云萝那般反应,此事不无可能。遗书是真,短短几句却暗藏了极大的玄机,真不知是那小雪聪明还是无意。
太上皇似乎有所察觉,她只得强词夺理咬定无他杀,以畏罪自尽结了命案,月峻熙明明是明了,却仍出言相助,他知道什么了吗?
她该不该与忻王爷说说这些事呢?
可那事关月峻熙皇后之事,她无凭无证,如何说?若说了,倒显得像是她何意图似的。
算了,何必管那闲事呢。
*
一身酒气的月峻熙靠坐在火炉边的虎皮榻上假寐,屋内静谧,偶有火星子“啪”地轻响。
雷二虎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如此这般好一会儿,终是没有开口。
“有话便说。”月峻熙未动未睁开眼。
雷二虎唇角带了笑意,道:“皇上,二虎是想说、说,皇上少喝些酒,酒多自是伤身,皇上最近喝酒有点儿多了,这般下去,只怕伤了龙体。”
月峻熙一动不动。
雷二虎看那如若刀削的轮廓几乎不见丝毫血色,心底一阵难过,轻咬了唇垂下眼帘不忍再看。
他知道,皇上心里不好过,像是日日渐重了。
“那你说,要朕怎办?”
轻轻一言,却如同巨石,砸得雷二虎几乎窒息,令他手足无措。
皇上何曾会这般?
这样一句话,可想而知皇上心中的困苦是到哪般了。
他眸子闪了闪,抿抿唇,轻声道:“要、要不与忻、忻王爷商议商议?”
他看到那微阖着的眼帘下眼珠一转,随而定然不动,并未睁开眼。
冰冷的声音传来。
“雷二虎,你当这是分木偶?”
雷二虎大手挠挠头,嗫嚅道:“那、那自然不是分木偶,自己相、相中的东西,就不能去争、争取吗?就一定要让的吗?就、就不能让别人知道吗?那好看的东西,就不许别人也看上的呀?”
月峻熙猛地睁开眼,眼底澈寒如水、冷凝如锋。
雷二虎眼眸一垂,“扑”地跪倒,“皇上恕罪。”
“这几日别让她有什么意外。”月峻熙冷冷扔下一句话,站起身向寝屋走去。
“起来吧。”
“是,谢皇上恕罪。”
雷二虎长长松一口气。
下回再也不要多嘴了。
*
翌日,入夜。
“绍离郡主,大王有请。”宫女来传。
都若离想了想,问道:“大王可说有何事?”
萧天佑要见她?所为何事?
“大王没说。”宫女垂首。
“好吧,那有劳引路。”
都若离披了狐氅随同宫女出屋,微忖,道:“你等一等。”
说完转身入屋留了字给施柳柳。
*
一个时辰之后。
雷二虎拿着都若离所留之信急步走入冰宫书房。
“皇上,你看这个。”他交予月峻熙。
那正与萧天佑对弈下棋的月峻熙接过一看,手中白棋往棋盒重重一掷,沉声道:“怎一回事?朕与萧大王一直在此处,何时传唤了都若离?”
“怎了?”萧天佑抬眸问道。
雷二虎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方才施侍卫拿了这个来给属下,说是忻王妃留的言,这、这也确是忻王妃的字迹,属下认得,属下问了,他们回报说见忻王妃是往冰宫这儿来的,便没有再跟,施侍卫等了一个时辰未见人,便差人把这个送来。”
月峻熙眸子一敛,厉声喝,“你们都干什么吃的?”
雷二虎“扑通”跪落,“是属下失职,请皇上责罚。”
“发生什么了?给本王看看。”萧天佑长臂一伸,扯了那信纸,扫目看去,怔神,“本王何时传唤若离啊?”
“哗啦”一声,那棋盘上棋子悉数被月峻熙大掌扫落,落了毯毡发出沉闷的“扑扑”声,既便是这样,却是如巨石般砸了雷二虎心头。
皇上是大怒了。
萧天佑回了神,急忙传了人来询问。
“回大王,这当值的人,没有人得令去传唤绍离郡主。”
“表弟,你当真是好笑,都说是你传的令,你还问?这着了人道了,快寻人吧。”月峻熙冷声道。
萧天佑怒不可遏,“竟敢假冒本王之名,吃了豹子胆了?传本王令,马上寻绍离郡主,查出那传令之人,五马分尸。”
“是。”宫人急忙退下传令。
月峻熙扫眼向跪地的雷二虎,冷道:“去寻人,若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提头来见朕。”
“是。”雷二虎站起身,想了想道:“可要差人禀了忻王爷?”
未待月峻熙开口,那厢月忻宣已急步入屋,脸色淡白,忧心如焚道:“皇兄,表弟,若离不见了。”
萧天佑垂了眸不言。
这在他的地盘丢了人,他当真是无颜相对。
“勿急。”月峻熙眼底冷澈,平静道:“已派寻去了,这是在宫里头,能寻到的。”
“施侍卫说若离留言说是表弟传唤,是吗?”月忻宣道。
萧天佑拧眉苦笑,“宣表兄,我与熙表兄一直在书房对弈,并未传唤若离,这想来是着人道了。”
“什么?”月忻宣脸色一变,如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压顶般,他双目怒瞪,沉声道:“表弟这是你的王宫,你也才认的义妹,你竟让她在你的王宫内出事?你这个义兄安的什么心?”
听他这般质问,萧天佑亦恼,肃目瞪起,道:“什么安的什么心?宣表兄这是何意?你怀疑我把若离藏了?若要那般,我何必认义妹封郡主?”
“好啊,这番可把你心底想的说出来了,表弟,你真行啊,竟敢抢我的人?你当真是想翻脸了是吧?”月忻宣暴跳如雷,一步上前,便要动手。
“二弟。”月峻熙眸子深敛,“冷静!”
那厢雷二虎眼疾手快,上前拉了月忻宣,“忻王爷息怒。”
萧天佑脸色异常难看,大掌握了握又放下,沉声道:“宣表兄,熙表兄一直让着你,我,亦是。”
简简单单一句话,意已是极明了。
月峻熙眸子一闪,“表弟,慎言!”
萧天佑眼眸微动,愠恼地往矮榻上一坐,别开了脸。
他真觉得窝囊透了,自己乃一国之王,竟要个女人要不到,还得顾这顾那为别人着想。
月忻宣心底一痛,紧紧的闭了眼眸。
皇兄让着他,难道他不知?
若离的心并不在他身上,他会不知?
表弟对若离有窥/视之心,他会不知?
他们都让着他,他就好过吗?
而父皇又不许他娶若离,他好过吗?
他护不住自己爱的女人,他好过吗?
这时一名侍卫快步入内,跪落月峻熙面前,“禀皇上,忻王妃在冷宫,云公主要行刑,施侍卫亦被拿下了。”
月峻熙猛地站起身,脚步似生了风,转眼已到门口,扔下冷冷一句话,“表弟,若是云萝,休怪朕不给你面子。”
那厢雷二虎扯了跪地的侍卫大步跟随而出。
“皇兄,等我。”月忻宣这才反应过来,急步追去。
萧天佑忡怔,眨了眨眼缓过神,猛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随本王到冷宫。”
“是。”
*
冷宫。
月峻熙一脚踹开那紧闭的门,脸色生寒赛地狱阎王,大步入内。
“皇上,救若离。”被五花大绑的施柳柳惊喜大声喊。
“熙、熙表兄?”萧云萝自椅凳上缓缓站起,结巴道。
简陋的屋中一片凌乱,身上仅穿着雪白中衣的都若离双目无神的跪在卧榻前,两名侍卫正欲对她行拶刑。
“住手!”月忻宣怒火胸中烧,奔上前一掌劈了那两名侍卫,“若离!”他急忙解下身上大氅披搂在她身上,紧紧地搂着她,大手轻抚她的脸,轻声道:“若离,无事了无事了。”
此刻,他心都碎了,这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让她受此等屈辱。
都若离身子不停的抖,唇瓣无一丝血色,空洞无神的眸子看向月忻宣,只那么静静的看着,无声无息,若非她身子剧烈的颤抖,月忻宣竟感到自己搂抱着的是死人。
两行晶莹清泪无声自那毫无血色的脸滑落。
他的心似被撕裂般痛,大手颤抖着擦拭那似刺在他心头的泪,那泪,似了雨,总也抹不完。
他眼眶一热,眸中一层波光清浅,柔软空蒙,“若离,我在……我在,无事了,别怕……别怕,明日我便带你离开,远离此处……”
萧天佑奔入屋。
“大、大王。”屋中那一干侍卫跪地。
“王、王兄。”萧云萝咬了唇。
萧天佑虎目一扫,怒道:“云萝你对她做了什么?”
一身寒冰冷意的月峻熙缓步走至萧云萝面前,猛地一掌掴了她。
“萧云萝,你十条命亦不及她一指。”
“熙儿,那是你的皇后,你未免太过了。”
屋外传来不轻不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