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心里还是和最初一样

顾安凝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到处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让她讨厌至极。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医生，护士，她能清楚地分辨他们的容貌。

可是早上醒来，她发现她还是看不到慕琛的脸。

虽然她表现得很淡然，但她只是不想让慕琛担心，其实她心里很害怕。

慕琛让她在这里等他，自己楼上楼下帮她拿各种检查结果，他大概从来没有这样跑前跑后为谁做过什么，但顾安凝的事，他不准许别人代劳。

一大早，他钻在厨房里给她熬粥，差点烧了整个别墅，手背上烫了好几个泡，却愣是不许YOYO帮忙。

这样一个男人，她竟然再也看不到他的样子。

顾安凝只消想想，就觉得对不起他。

“凝凝，”慕琛从一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叠检查单，理着她额前的碎发轻声问道，“累不累？”

顾安凝摇头，她一直坐在这里怎么会累，倒是他，到现在身上的伤都没完全好，刚刚还一直跑来跑去的，她从手包里拿出纸巾帮他擦了一下头上的汗，笑着问道：“都弄好了吗？”

“嗯，我们现在去找那个医生。”慕琛说着，拉起顾安凝的手就走。

顾安凝被他拉着，她从后面看着他的侧脸，很努力地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可是在她眼里，就仿佛看着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具。

这种感觉，几乎让她崩溃。

他们进去时，那个医生正低头看着手机，浅声说：“坐吧。”

慕琛拉着顾安凝坐下，他把手中的一堆检查结果啪的一声放在医生面前，冷声说：“请你在工作的时候不要做私人的事情。”

医生抬起头，挑眉看了一眼慕琛，嗤了一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跟我的病人沟通，如果你这么不信任我的医德的话，又何必来挂我的号。”

顾安凝看不到慕琛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现在一定是生气了，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事有求于人，他现在肯定早就直接动手了。

“慕琛，算了。”顾安凝拉拉他的手，“我不着急。”

医生也没再理会慕琛，看了看顾安凝的检查报告，不急不缓地说：“这张脑CT显示，她的大脑中的颞叶和枕骨脑叶部分有损伤，可能是后天的疾病外伤造成，也可能是先天遗传，而这两个区域，是负责人的面部识别。”

对这些专业名词，慕琛根本听不懂，他皱眉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面部识别障碍，通俗地讲，就是脸盲症。”医生说道，他看了看顾安凝，似乎也有些疑惑，“不过她的情况似乎有些特殊，一般来讲，脸盲症是连自己的脸都分辨不出的，可她只看不到你……”

顾安凝低下头，不安地绞着手指，这也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有什么治疗的办法吗？”慕琛在问着医生时，视线却一直停在顾安凝身上，看着她那么无助的样子，他的心都快绞碎了。

“目前还没有。”医生如实说，“放松心态，其实脸盲症并不是多可怕，有很多患者，他们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虽然看不到容貌，但是还是可以通过衣着，习惯动作，还有味道等等来分辨，慢慢就会习惯了。”

慕琛不知道她会不会习惯，顾安凝要强的性子他很清楚，他现在很担心她会因为害怕他的嫌弃不声不响的离开他。

顾安凝站起来，笑着对医生说：“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说完拉着慕琛往外走，但是心口却堵得厉害。

如果这辈子都再也不能看到他，她到底该怎么去适应。

他们走出去之后，安琪在后面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她敲门进去，轻声问道：“周医生，刚才那两个人找你做什么？”

医生看到是她，侧过了身，露出他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周铭西。

周铭西狐疑地问：“你认识？”

安琪笑得有些勉强：“我怎么可能认识。”

周铭西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对她说道：“哦，对了，我之前在微信圈发了条微信，介绍了一下你和你母亲的事情，刚刚有人回复我，说愿意帮你支付所有的费用。”

安琪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下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说：“谢谢周医生，但这钱我是不会要的，我自己会想办法。”

周铭西原本以为安琪会开心得手舞足蹈，没想到她竟然一口就拒绝了，他不解地问：“怎么了，安琪，你应该知道，即便是手术成功，后续的康复治疗也是需要很多的钱的，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安琪低着头也不看他，只是说了一声：“周医生不要管了。”便很快跑了出去。

无论怎么样，她是不会要顾安凝的施舍的，她最不喜欢看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她。

这边慕柰顾安凝上了车，慕琛却并没有立刻坐到驾驶座上，而是坐在顾安凝旁边，看着她说：“凝凝，就算你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也没关系，只要记住我很帅就行了。”

顾安凝知道他是在逗她开心，也许吧，也许她真的会习惯的，她现在只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这一天慕琛哪里都没去，就在家陪着顾安凝，小心翼翼的，怕触碰到她的隐痛。

顾安凝不是矫情的人，但是这个打击对她还是有些沉重了，她实在没办法瞬间恢复过来。

在房间里一直躺到天黑，直到听到身后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她翻过身，看到有个花瓶掉在地上摔碎了，碎片散落一地。

而慕琛正从地上爬起来，他的眼睛上蒙着一条纱巾，因为看不到，他的手指被花瓶碎片割得鲜血淋漓。

顾安凝慌忙从床上跳了下去，半跪在地上小心地捧着手，心疼的说：“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蒙着眼睛？”

慕琛却笑着抽回手，把纱巾解了下来说道：“凝凝，不如以后我就这样吧，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这样就公平了。”

原来，他竟是在打着这样的主意。

顾安凝眼底泛起一层水雾，她连忙找出药箱给他包扎伤口，声音有些哽咽地说：“慕琛，你不需要这样做，我又不是瞎子，我只是看不到你的脸，但是我知道，你很帅，这样就足够了吧。”

听到她终于肯这样说，慕琛高兴地抚着她的脸说：“嗯，这样多好，就算到了八十岁，我在你心里还是和最初一样。”

顾安凝轻轻靠在他的怀里，浅声说道：“慕琛，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我会心疼的。”

“遵命，老婆大人。”慕琛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他一直都知道，顾安凝是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的。

可惜第二天慕琛就要去临市，顾安凝的状态还是多少让他有些不放心，他给肖良琪打电话，希望能让薛莹来陪陪她，那天他看到她们似乎很聊得来。

肖良琪像是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对慕琛说：“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我会讨回来，你不能拒绝。”

慕琛浅淡地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肖良琪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将手中的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随手又点燃了一根。

“抽烟对身体不好。”薛莹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声音怯怯地说，伸手把桌子上的半盒烟拿开。

肖良琪猛地就从她手里夺了过来，声音冷冷地说：“不用你管！”

“良琪……”薛莹看着他，嘴唇喃了喃，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肖良琪皱了皱眉，垂在一侧的那只手紧紧攥起，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许久才缓和了语气说道：“你不是一直很想出门吗，明天我送你去琛哥家。”

没有再多一句的解释，肖良琪站起身，径直向书房走去，没有人知道，其实他们一直都是分房睡。

虽然他的态度还是这样冷冰冰的，但是薛莹在听到他的话后，却显得很是兴奋，她终于有机会出门了。

慕琛是等到肖良琪把薛莹送过来之后，他才坐上公司来接他的车，看着顾安凝一直站在台阶上目送他离开，心里那些空落落的地方，全都被填得满满的。

“怎么没有带晚晚啊？”顾安凝问道，那么小的孩子能离开母亲吗？

肖良琪只是站在一边，没有看他们，也没说话。

薛莹勉强笑了一下说：“家里有阿姨，良琪说，我是要来陪你的，带着孩子不方便。”

顾安凝看了一眼肖良琪，见他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心里替薛莹有些委屈，但是慕琛说得对，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她管不了。

“心宝呢？”薛莹像是为了缓解尴尬，转移话题问道。

“跟YOYO 在房间里玩呢，这两人最近迷上打游戏了。”顾安凝无奈地笑笑说。

她们又聊了几句家常之后，肖良琪看了看表，沉声说：“我要去上班了，晚上来接你。”

知道他是在跟薛莹说，但是他的眼睛却始终没看向她，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已经朝门口走去了。

在他关上门之后，薛莹的神色有些垮，她苦笑一声说：“你别介意，其实，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顾安凝不知道该怎么说，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都无从插手。

“嫂子，其实我这次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薛莹嗫嚅着开口道，“你能不能……带我去枫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