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白狐

雪莹仙子很无语，她有种自己即将要给一匹狼做家庭保姆的感觉。而且，对于小白狐那个阿雪的称呼，她也不是不在乎。雪七在吊床中翻了个身，沉闷着没说话，这跟她以往的性格大相径庭。仙子好奇，但是心底里还是能摸着几分，可表达得很委婉：“怎么？感觉儿子被拐了，养了那么久，居然养了只白眼狼？唉！都说养儿养女好，这养了半辈子的都是帮别人养啊！完了，还要继续养孙子。所以阿七，你不要太过于追究这些事情了。赤蜀也说过，它是相信一见钟情的。”

“可是我不是很相信小白狐会相信。”雪七说了这么句话，仿佛不是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黯哑沉静。

雪莹仙子悠悠然吸了口气，又吐出来，也跟着倒在了吊床上：“你觉得一只修为才五千年的玉面悬狸会是你的对手？”

这悬狸其实叫阿雪没错，不说别人，至少雪七不应该表示反对。同样的名字出同样的货色，这是冥冥之中的上天注定。凡是跟雪七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她有着狐狸的一面，阴险腹黑是常态。当然，几百万年后，不跟她接触的人也会知道她的这一面。不过，这些也属后话了。

雪莹仙子都没介意跟小白狐共同着名字，她这老狐狸介意个什么劲？更何况她一身装扮，除了头发哪里不是雪白雪白的？难道要等到若干年以后，当她头发苍苍两鬓斑白时，才觉得悬狸这个名字受之无愧？人家雪莹仙子好歹也是一位隐世高人，无论学识还是气宇都让人频频称赞的。行为端庄，举止优雅，说的就是她。不过，跟雪七相处之后，也学会了偶尔腹黑。

雪七又从唇齿间挤出一句：“我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赤蜀那个没脑子的。”

“果然是亲生的！”雪莹仙子如是说道。

雪七缓缓看向她，语态尽显幽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赤蜀叫你亲妈。”说着说着，又忧回来了：“若是小白狐居心叵测拿赤蜀来威胁我们，这可怎么办？虽说大千世界，红狼哪里都是，可赤蜀被我养了那么久，要宰也得由我亲自动手。”

“那你觉得小白狐看上了你我的什么？要拿赤蜀来威胁……”雪莹仙子问。

雪七四觑了一圈，回过目光来：“莫不是看上了这园子？想要打你锦园的主意？”

“说它看上了你我觉得更现实点。”雪莹仙子道：“毕竟赤蜀也说了，它相信一见钟情。小白狐说不定以前见过你的飘飘仙姿呢，所以一直难以忘怀。阿七，你自己没拥有和遇到过，并不代表这世间就没有。好了０不多聊，明天还得给赤蜀招待媳妇呢！”

言罢，闭上了双目，神色好不悠哉。雪七看了一会，良久才憋出一句：“其实，赤蜀才是你亲生的吧！“完话后，也闭着眼睛，跟着入梦。微风暗送，晃着树叶间刷落的银光，浅织成一片温馨的梦景。那边，浮崖瀑布下，一狼一狐依偎着相拥而眠。

次日，大清早醒过来时，雪七便不见身边吊床上的人影了。登时冷醒，目光又往更远处梭巡了一圈，依然不见雪莹。倒是赤蜀携着小白狐在园子里赏花，好不浪漫。赤蜀摘下一朵新开的紫薇花，别到小白狐的耳后。小白狐瞬间露出娇羞的神情，赤蜀很爱怜地舔了舔她的鼻翼，简直亲密到了极点。雪七看得一阵恶寒，瞬间只觉这大夏天的飘起了飞雪，从骨子里散发出冷意。她眉头一蹙，弹指破空，隔着约莫两丈距离采来一朵艳丽娇美的红玫瑰，刮去上面的刺，兀自别在了耳后。又徒手捏起一面水镜，从里边照了照自个儿当下的样子。乍看之下，只觉突兀。细细一瞧，更觉不适。当即，拂袖粉灭了水镜后，也顺便把耳边的玫瑰花粉灭了。

为此，她很是弄不明白小白狐在高兴什么。一朵花戴在耳后，可以是锦上添花，也可以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像在她眼中的小白狐，无疑就是后者。

想了这么多，她猛然发现自打小白狐来了之后，浑身都不对劲，就连思想都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状态。又忆起雪莹跟她说过的，你没有谈过请说过爱自然不懂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什么是难以言喻的感觉？她发现现在的情感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思考到深层，已是流了一身圆圆滚滚的汗。莫不成她爱上了小白狐？不不，这不可能，两个才初次见面，而且有着物种和性别以及年龄的界限，这说什么都是不可能的。又把事情的经过在脑中来来往往地过了一遭，她的目光顿在了赤蜀身上。

登时，她一个早晨都没有开口说话。赤蜀跟她在一起多年，也算同甘共苦了，其中丝丝牵连着的情感自然不用多说。而且，只要赤蜀奋发图强的话，将来在她的指点下一定可以步入仙门，那就能随意变化出人的模样。到时，将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把这些想完，她急急忙忙地跑到不远处的木楼里拿了床被子，回来之后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包在吊床上。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变态到去喜欢一只动物，就算雪莹拿着刀架在赤蜀的脖子上也不承认。虽然她不敢肯定这种感觉就是那传说中的情爱一事，但又能清楚认识这确实有些不一样。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再者，要是被赤蜀知道的话，肯定会把她笑个落花流水狼狼狈狈。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中午的时候，雪莹来到槐树下，说整了一桌子珍馐，叫她前去品尝一番。她依然严严实实地捂在被子里，冷汗热汗一起流的，完全汇成了一条小溪。雪莹仙子刚过来时，看到自吊床上滴答而下的水声，有些担忧她惊梦中尿湿了。因此，站的位子与这吊床隔了一段距离。现在长风乱摇的，等下若刮一点在身上就说不过去了。她轻轻启唇，唤道：“阿七？你还在睡吗？”

吊床上的人儿虫子般蠕了蠕。

她又唤，声音还是轻柔的：“起来吃饭了，吃完再睡吧！我煮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以及蒸鲈鱼和荷叶烧鸡，过来尝尝吧！”

吊床上的人又动了动，却没回话。

她继续耐着一颗心：“阿七，起来吧！我知道你没睡着……”

雪七终于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来，压着嗓子问：“以前赤蜀有带媳妇回来给我们看过吗？”

雪莹虽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想要表达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赤蜀它虽然有一颗花心，但这种情况却是很少的。”

她本来就不明白事情的因果，雪七又摇了摇头，她因此更看不明白了。

刚巧，赤蜀在那边呼道：“七七，还有雪莹，开餐了！再不过来的话，我们动手了。”

雪七的头摇着摇着，一下弹了起来，坐在吊床上，浑身都是浇湿浇湿的，拧眉自言自语：“不对啊！要是我对赤蜀有非一般的感觉，在从前的时候，它要去母动物，我不但支持，还会助它一臂之力啊！”说着，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因为小白狐？这怎么可能？或许是我觉得小白狐构成的压力大点，才会放在心上。以前不管怎么样，都打定赤蜀不会离开我。”

刚开始的时候，雪莹还不能理解她话里的含义。但听到后来，委实也是冷汗上身，湿了一圈。她惊疑地望着还在纠结当中的雪七，艰涩地吞了吞口水，目光跟情绪勾搭着一起复杂：“七七，原来……原来你竟是喜欢上……”这个名字所联系的物种，让她觉得很难说出口。不过，这情感是从何而来何时而来的？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不是……”雪七的语气还像是自言自语：“只是一种说不出的焦虑感，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如果说，是我对赤蜀有非一般的感情的话，那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雪莹却是了然点头：“我懂了。或许以前赤蜀找的都是一些相貌上跟你差不多的，你觉得它不会因此而抛弃你。但你看看人家现在的小白狐，无论身段还是长相，都要高出你一个层次。因此，你觉得自己在赤蜀心目中的地位受到威胁了……”

经她这么一说，雪七的心情更加摇摆了。雪莹长长呼了一口气，面色沉重，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语气也沉重：“阿七，恭喜你终于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段恋情。虽然它很有‘还没开始便成了此情可待’的悲剧的可能，但是你能正视，总是好的。”

雪七又摇了摇头：“不对，我感觉不是这样的，以前赤蜀要娶媳妇我也没怎么着，有时候还乐意着呢！能早点抱上孙子……为什么到了这小白狐这里，一切都不同了？！”

雪莹跟着深沉一叹：“你还在介意那个名字的事情吗？这事儿说来谁都不能怪，是你和小白狐的缘分。更甚你长相身段都不及它，说出去也算沾了光了。我敢肯定，这小白狐以后要变出个人样来，定然完爆你千万条街。”

为此，雪七又很忧伤地照了回镜子，觉得自己长得也不算那么差强人意。至少，没有到污染视觉的地步。赤蜀又在竹楼里传出一声狼嚎：“你们还不过来的话，我和阿雪真的要先下手为强啦！”

雪莹默默望了那边一眼，回过头来：“其实，对于阿雪这个名字我也很介意。毕竟，人和动物还是有差别的。就跟当年听到你说自己叫雪七时一样介意。”

“你祖宗他老人家安葬得可还好？”雪七问道。

雪莹依然默默，神情不改：“多谢你的记挂！他很好，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亲自去问。”

“那你大爷呢？”雪七又问。

雪莹不动声色：“也很好，你不信的话，还是可以亲自去问。”

“你全家呢？”

“除了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想跨越物种恋外，其他一切都好！”

雪七暂时不想说话。

赤蜀估计是真的不耐烦了，丢开小白狐亲自跑了过来，咆哮：“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还想要吃饭吗？”它的脾气和胆子进步神速，居然在两人同在的诚中用如此恶劣的语气说话，不知道是想在小白狐面前大摆一下自己的狼威，还是看上去了前两天那个俊美无铸的冥界修罗，想跟他去冥府过日子。

雪七不悦地皱眉：“小畜生，难道你还想上桌？我不介意今天中午的餐桌上多一道狼肉。”说着，眼底都泛起了雪亮的光。

赤蜀一抱头，退了两步，干笑几声：“你们继续，我和阿雪可以慢慢等的。”之后，一溜烟儿，狼影都不见了。

“好了！下来吧！”见它走远，雪莹才道：“不是你的问题，是小白狐。我今早出门的时候，因为天色尚蒙，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什么？”雪七下意识地反问，又兀自猜到：“该不会是小白狐在背着赤蜀和别的动物偷偷约会吧？”

雪莹摇头，目光带着若有若无的蔑视和悲悯：“你已经被感情冲昏头脑了！不过，你一开始那种对小白狐的说不出之感是正确的，它确实是个狐才。现在，在这因果山的百里之外，已经聚集了一群狐狸。而这小白狐，正是它们的首领。可惜的是，我看不出来它们要谋什么。凭个几千年的修为，就想把主意打到你我身上，是否太不爱惜生命了点。”

“啊！”雪七低低呼了一声：“你说的可都是真？我就说怪不得嘛！自打这小白狐一来之后，就浑身不对劲。原来，我的预感这么灵验。莹儿，你觉得我以后去摆个摊算命能不能发家致富？”

雪莹顿时开始无奈起来：“这个问题，你以后可以慢慢研究，我也不管。但是，现在的主题是，在因果山的百里之外聚集了一群悬狸，可能随时会对我们发起进攻。当然，对付我们，它们可能还不够格。但是，你也别忘了你的爱人赤蜀还在它们手上。”

“什么爱人……”雪七挥手，皱眉：“我只是因为没谈过情爱，所以刚才才理不清那种突然而来的感觉罢了，因此显得揪心，也质疑着或许这说不清的东西便是爱！现在，拨开云雾见青天，我也放松了。走，先吃饭再说！”话音刚落，吊床上依然不见她的人影。

雪莹在后边大摇其头：“其实，承认爱上一匹狼也没什么可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