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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翼的夜晚不比南凉,寒意彻骨……”卫子陵眸含浅笑,声音温润。
沐颜歌没有多想,朝他感激一笑,淡淡道了声多谢。
就是这随意的一句道谢,莫名的,让卫子陵心里一怅。
“今日在宫中,你不觉得委屈么?”他眉心微蹙,忽而开口道。验身也好,侧妃也罢,就算慕王再护着她,也要顾全大局。
沐颜歌侧头之间,便见一道目光淡淡投在她身上,竟是未多想,轻笑出声道:“有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又能说我不是心甘情愿的?”
卫子陵脚步一顿,唇角轻弧浅浅,清悒也随之薄了几分,笑道:“慕王好福气!”
皇宫,景阳殿。
窗外寒风凛峭,殿内炉火正旺。
今夜在一旁侍奉的是太监总管德公公,他微微睇了眼案桌前的皇帝,手里虽是在看折子,却是目光凝滞,亦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德乙,你给朕说说,慕王如何?”就在德公公暗自揣测之际,皇帝忽然抬眸问道。
德公公先是一怔,微一思索,笑道:“论才情样貌,文治武功,四殿下均是人中之龙,只是……”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只是出身差了点……”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德乙哪,你只说对了前面一半,这后面……”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出身别人或许会颇有微词,可在朕这里却不甚在意,否则也不会当年费尽心思地把他送出宫去!”
“当年……”德乙微显吃惊,“当年不是清妃在殿前跪求皇上……”
“她不来,朕也会将祁儿送走的,朕起初闷不吭声,无非是想让清妃服个软……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太子是怎么死的,朕只是表面糊涂,心里未见得不清楚一二。太子死得蹊跷,朕不能再让另一个儿子赴这个后尘了。”皇帝眸光微敛,倦怠尽现。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为清楚。他恙症甚重,虽没有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却也已日渐衰颓,储君人选一事也是时候尘埃落定了。
听得皇帝如此说来,德乙微微一惊,“奴才不才,虽跟在圣上身边多年,却未能替圣上排忧解难!”
皇帝的身体实质上是一日不如一日,这外面的人不知,宫里有些人却是心知肚明的。否则,身居南凉十年的四殿下也不会放弃当下的名位,顶着浪口风尖,匆匆回国。
众皇子间一直波涛暗涌,凌王虽最得圣眷,但冀王、慕王的呼声也极高,朝中各有几支势力在背后暗箱支持,或文或武,都盘根错节,牵扯极深。皇帝若不尽早处理好立储的问题,一旦仓促病情加重,北翼必掀众王夺位大祸!但对皇帝来说,无论选谁继任皇位,想让新君顺利登基,又不愿看到兄弟相残的局面,难度无异于只手摘月!
“排忧解难?”皇帝冷冷一笑,又像是自怜自嘲道:“朕虽拥有整个江山,可能这么想的估摸着只有你一人了……”
德乙眸光捻动,唇角一扬,只低恭道:“老奴惶恐,老奴怎敢和各位娘娘和皇子相提并论!就拿慕王来说吧,这些年虽没有皇上亲自在身旁教养,可也一直未曾忘记自己身上流淌着王姓的血脉,他亦没有让皇上您失望啊!”
“德乙你还别说,横跨文武,牵扯江湖,他的背景复杂得朕都头疼了。”皇帝挑了挑眉,苦笑道。自己蓄意扔到外面的一棵小树,不想有一天竟是茁壮得让他也搬挪不动,甚至浑身是刺,无比扎手了,他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可皇上今夜封妃一事不是在帮慕王……”德公公说了一半便止住了,瞅了一眼圣颜。
冀王身后有和西王府和骠骑大将军一势,凌王身后有盛月王府和左相一势,而慕王相较下,就显得势弱多了。他那个传说中的母妃,纵然当年如何倾国倾城,可自从关进冷宫后,若非还有慕王的存在,只怕大伙儿都快要忘记这么一个娘娘了。皇上今日留出慕王府的正妃一位,无非就是为慕王的争权夺势多留一个筹码。还有云襄王府的态度,在这三王夺嫡的紧要关头就显得举足轻重了。可让人捉摸不透的是慕王,难道真的就为了一个女人,将风宁王府这人人都想拉拢的势力就此弃之不用?
“可他并不领朕这个情啊,你是没细瞅那小子的一张臭脸,朕千想万想,就是没料到他会是一个痴情种!”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却终是被无可奈何所覆盖。
皇帝表面倚重凌王,内心却偏向慕王,这他是知道的,要不然一年前也不会力排众议将云中铁骑的虎符交予尚身处敌国的四殿下。 眼下三王虽都有兵力在手,却是实力不均。云襄王府和风宁王府的站列将对最终形势的走向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换而言之,谁能同时拿到这二个王府的虎符,日后便大势在握。 可偏偏这慕王,锦衣归来后,却终日表现出一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姿态,这让心属他的皇帝颇为头疼。
兴许是感到有些凉倦,∈帝朝德乙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德乙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道:“皇上今晚想传召哪位娘娘侍寝?”
皇帝瞥了一眼桌上托案排列整齐的绿头牌,“朕今夜想一个人呆呆……”
德乙答喏一声,便恭身退了下去。
凌王府书房,烛火如橘。
蓝钰儿亲自送来一包裹严实的食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夜点。
门外守侍的护卫和丫鬟看到蓝钰儿,连忙施礼,恭谦地向她问了好。
蓝钰儿一笑点头,那丫头已机灵地朝屋内出声道:“禀殿下,王妃过了来。”
屋内杳无声息,众人一怔,下人又唤了几声,仍声息全无。
蓝钰儿微微蹙眉,朗声道:“殿下,臣妾给你送了点宵夜,你看是否趁热吃下?”
她同凌王这两年虽称不上恩爱甚笃,却也是相敬如宾。书房是重地,她一介妇人实不好随意进出,况她知自己的夫君虽看去清冷随意,但轻易不能惹,因此没得到他的首肯,她自然不敢随便乱闯。
良久,里面总算传来不明情绪的声音,“是钰儿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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