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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月凉郡主说要和梓汐做好友开始,她还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丝毫不见外的没事就把梓汐拉过去和她做伴。而梓汐自然成为了郡主府的常客,各府的夫人谁不暗暗说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第一次邀梓汐过去就说了那天宴会上的事。月凉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梓汐,一只手还摸着下巴,绕着梓汐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的梓汐心里直发毛,不知道这位随心所欲的姑奶奶又打的什么主意了。
“夏梓汐,我叫楚月凉。”郡主终于坐下了,梓汐松了一口气,不是她多心,这些皇孙贵胄,哪个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得不防。
梓汐恭谨的回道:“郡主天皇贵胄,名字岂是小女这等人可以随意提及的。”
月凉有些厌烦她这种态度,无所谓的摆摆手:“你别和我来这套,好好说话不行吗,别装大家闺秀啦,你……做的事我都知道的。”
这皇家的人果然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梓汐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依旧装傻:“不知郡主说的是何事,小女愚钝,还请郡主明示。”
月凉早就习惯了底下人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冷笑道:“夏梓汐,你就别装了,你敢说孟氏那件事……不是你做的?”说着,她的身体逼近了梓汐,双眼直视着她的眼睛,好像想从她的眼睛里一探究竟。
梓汐知道事情败露,只好收起那副小姐做派,双手拱起:“郡主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小女佩服佩服。郡主说的没错,那件事就是出于我手。”
月凉一拍手,赞道:“这就对了,都是明人咱们就不说暗话了,我就是看中了你这睚眦必报的性子。不像那些小姐们,一个个实在无趣的紧,说点过分的话,她们都要吓哭了。”
睚眦必报……这貌似不是什么褒义词吧。“郡主这样说,那小女就斗胆问一句:敢问郡主读书几年,可学过《女则》《女诫》?”这个月凉郡主行事作风如此大胆,一看就还没有被封建礼教荼毒过。
果然不出梓汐所料,月凉耿直的回答:“我啊,读书的时候没兴趣,上两天逃三天的,还好父王疼我,也就同意我不去了,至于什么《女则》《女诫》根本没学过啊。”
两个人都是爽快人,既然话说开了,就都原形毕露,梓汐也没了恭谨的模样,拿起桌上的茶就坐到了月凉的对面,一副八卦的模样:“那敢问郡主既然这么的……不拘一格,怎么就看上那文韬武略的苏公子了呢,按说你这性格不是应该喜欢江湖人嘛。”
这世上有句话叫一见如故,当然,还有一句话叫臭味相投,这两个女人就是这样了,她们靠着多年趋利避害的直觉告诉自己对面的这个人对自己没有伤害,可以放心的做朋友。
梓汐只见对面的月凉突然由彪悍御姐变回了思春萝莉的模样:“人家第一次看到他是在江边的画舫上,那天他穿着白色暗纹襦衫,头发高高束起,在那里挥毫泼墨,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在那一群纨绔中当真是卓尔不凡,其他的人也就都成了背景。”
梓汐被这肉麻的一番话呕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还好最后被她生生的咽回去了,郡主大人啊,你还是适合当个御姐,不适合少女思春。
梓汐听她一番话,没听出别的来,总结起来就两个字:颜控,不就是那一群公子中苏游朝长得最好看,最抢眼吗,说那么多,郡主大人还是看上了人家的颜不是?这年头,果然长得好有优势。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时无关风与月,梓汐叹气:“郡主可有后悔过。”
月凉超脱的微笑:“我从不曾后悔爱上他的,我后悔的只是当时太年轻了,不懂得怎么示好,才到如今的地步。”
这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感情之事,没有谁对谁错,终会有一方付出的多一点。梓汐无法对这些事决断,所以什么也没说出口。
月凉也不想多谈这些,对着梓汐笑道:“夏梓汐,你这个人很对我的胃口,在京城里我也没什么朋友,这样吧,我比你年长一些,以后你叫我姐姐就好,我称你汐儿。”
她也没问梓汐愿不愿意,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还好梓汐并不反感,有个郡主大人做姐姐,说出去还是挺拉风的不是吗?
“好的,姐姐。”
一句话结下了这两个女人近半生的友谊。
前世里梓汐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又因为家庭原因性格孤僻,就连一个寝室的室友都不太与她来往。所以梓汐并没有与同龄女孩相处的经验,更没有那种和闺密在一个被窝里谈天说地,议论喜欢男孩的经验。所以平日里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月凉说着她听着,偶尔发表几句不同见解。
好在月凉也不介意,孜孜不倦的经常拖着梓汐听她说话,因为她认为梓汐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而且不说话的她可以给人一种足以信任的感觉。听到她这样说梓汐有些尴尬,因为真相只是她不太适应这种八卦的氛围而已。
这日,梓汐再次应邀来到了郡主府,只不过这次她穿的是男装。着男装多次,轻便而且可以免去许多麻烦,她也就爱上了这种着装风格。梓汐的身高遗传了夏怀渊和薛柔的高挑,应该有170左右了,在鞋子里面加几层鞋垫,也能蒙混过去。
迎接梓汐的丫头愣了一下,细看了几眼,又笑了:“夏小姐,这边请。”
月凉已在前厅等着了,她看着梓汐的样子,戏谑道:“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如玉少年郎啊,快过来让姐姐我亲近亲近。”这女人真是……梓汐迅速的躲开她的手,闪到一边喝茶去了。
半晌,梓汐也没看到月凉“追杀”过来,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啊,抬头,只见月凉的脸只冲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汐儿,你会武功。”梓汐淡然的用盖子轻抚茶叶:“不会。”
月凉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拍拍她的肩膀:“我虽不会,可也见过大哥比划的,你一定是会的。”又薄怒道:“你这死丫头,我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竟然藏的那么深,太过分了。
梓汐对她很无奈,放下茶杯,摊手:“姐姐啊,你是郡主当然什么都不怕了,我只是个官家小姐,哪能有你那么自在啊。信不信要是今天你出去说我会功夫,明天京城人就会说我是红月教的人啊。人言可畏,不得不防啊。”
月凉看梓汐摇头晃脑的样子,敲她的头:“你这丫头,我又不会出去说,怕什么,今天你穿这样也好,等我换衣服,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梓汐看她猥琐的表情,心里发毛。
等月凉换衣服出来,梓汐很纠结,这是要去青楼的节奏啊。穿越女法则之一:去青楼,遇男神。但她内心实在是拒绝的,能去那种地方的男人能是什么好鸟。
月凉兴高采烈的朝梓汐招手,又转了个身。“你看,我这身不比你差吧。”梓汐默然的点头,确实,月凉长得虽然没梓汐高,但胜在长得英气,比梓汐看着更像个男儿。
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月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扇子,一人一把,比梓汐上次买的那个质量好多了,上面还有题字,字体风流飘逸的很。她说是从她大哥那里抢过来的,抢,真是符合她的性格。梓汐很羡慕她,出身皇家,还有无条件疼爱她的父母兄长,真是个被眷顾的人。
对京城,月凉轻车熟路,哪里东西好,哪里有好吃的,还有哪家店的东西特别贵但是很多赝品。梓汐很好奇她强大的知识储备,问道:“月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郡主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她翻了个白眼给梓汐,嘲笑道“傻丫头,我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以前我经常女扮男装出来,开始的时候还求大哥二哥带我,现在我已经可以自己出来了。”
梓汐恍然大悟,怪不得业务这么熟练呢。不出她所科,月凉的目的地果然是青楼,牌子上写着“凤栖楼”。不过貌似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二楼没有从上面丢帕子的姑娘,门口没有坦胸露乳出来召客的女子,大厅里也没有恩客和妓女调笑的场面。一切都很安静和谐,比起青楼来在,这里更像是一家高雅的茶馆。
不一会儿,穿的花枝招展的老鸨迎上来,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有几分姿色,不过现在全身也只剩下了青楼的脂粉气。她殷切的问道:“我是红姑,看两位不是熟客,二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还是要我介绍几个不错的来伺候?”月凉顿时十分高冷的不说话了,梓汐也装作没听见的左顾右盼。老鸨倒是左右逢迎惯了的,仍然笑的花枝乱颤:“那我可给公子介绍啦。”
“我要凤栖。”月凉突然开口了。
梓汐一愣,她不会口味那么重,在这里真有一个相好的吧。
老鸨也似是没想到的样子,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公子,您也知道的,这凤栖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轻易不见客的啊。”
“那算了,要个雅间,随便找个人,弹曲吧。”她也没过多纠缠,语气很不耐烦。
二楼 雅间
这间房的门口写着竹轩,倒也名副其实,里面画的是竹子,屏风上绣的竹子,桌椅也都是竹子做得,别有一番野趣。月凉叫了几个菜,又扔给小二一锭银子,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看得出来,从进入这里开始,她的心情便十分不好。
梓汐安静的坐着喝茶,不主动去问她的事,梓汐的性格一向如此,不愿窥探他人隐私,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知道太多了并无好处。就像她永远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真正的来历一样。
半晌,门外缓步轻移进来一个抱着琵琶的清丽女子,袅袅婷婷,声音也柔和轻灵:“小女子轻荷,敢问二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你就随便弹吧。”见月凉没有开口的意思,梓汐随性的回答。
琵琶声乱篆烟斜,梓汐虽不善弹奏,却也听得出来她这琵琶声中是有情的。看她那眉掩轻愁的模样,便知道这也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在青楼的女子又有几个是了无牵挂的呢。
月凉似是被这琵琶声乱了心神,没听几首,就给了银子,打发轻荷下去了。
“月凉,可是不舒服?”梓汐见她如此试探道。
“汐儿,你可知道这凤栖是谁?”
梓汐迟疑:“此楼名为凤栖楼,这凤栖又是头牌,莫非就是此楼的主人?”
月凉扶额:“汐儿真是聪慧之人,没错,她就是这的主人,也是名满京都的花魁,据说当日尚华宴曾有千名男子为她争锋,却无一人抱得美人。而且她才名在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曾有一文人言:凤栖一笑天下倾。可见她才貌之盛了。”
这尚华宴梓汐是知道的,取赏花之意,赏的却不是真正的花朵,而是各家妓院的花魁,是男人的销金窟,女儿的黄泉泪;男人的英雄冢,女儿的伤心坟。
京城的夫人提及此的时候无一不是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后快的。薛柔怕辱了她们这些女儿家的耳朵,从不曾提起。这些还是梓汐偷听丫头闲聊的时候知道的。没想到今天月凉提起了。
却听月凉又话锋一转:“汐儿,你可知道她还是什么人?”
梓汐摇头,其他的她还真不清楚。但见月凉凄然一笑:“你当然不知道,她——还是苏家公子苏游朝的红颜知己,当日苏游朝与我成亲之时,便是被从她的香闺抬回去与我拜的堂。京城人只知我跋扈,只知我在成亲当日把新郎扔到了水缸里。殊不知,那夜我也是独坐到天明啊。”
她的眼中已有泪珠闪过,却坚强的不许它落下。梓汐更加心疼这个女子了,世人对男子总是宽容的,男人有了红颜知己,只说他是风流潇洒的。而女子一旦生了嫉妒之心,便是面目可憎了,这是何其的不公啊。
月凉拭了眼角的泪,又道:“汐儿,前些日子他过来了,说要和我重归于好,忘记过去。可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知道我是皇家的女儿,父王母妃疼我,哥哥们照顾我。其他人却都是假意取悦于我的。我应该永远的维持着我皇室的骄傲,可当他说要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却答应了。”
梓汐不言语,静静的看着这个女子,任她发泄。“汐儿啊,汐儿,我是真的喜欢他的,从画舫他掀开帘子出来的那一刻,我就认定了他是我一生的良人了。知道他是苏家公子我犹豫了,皇上可以娶四王的女儿,我们这些宗室却是不敢和他们结亲的。父王说圣怒触不得,让我死心。我不甘,不甘啊。这一生我要是没了他便也没有什么快乐了。”
“我去求父王,求母妃,让他们去和圣上说。我绝食,酗酒威胁这些爱我的亲人,我伤了他们的心,母妃每日以泪洗面,最后他们妥协了,大哥用他世袭的爵位换来了我一生的幸福。我嫁给了他,背着全家的祝福嫁给了他,背着大哥的爵位嫁给了他。”
“那时我什么都顾不得,只有他。我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有了身孕,母亲听着京城的风言风语抱着我哭,她不怕大哥没有爵位,不怕父王震怒,只让我和离,以后我还是高高在上的郡主。父王没有反对,他说我皇家的女儿不能让人糟践。孩子出生,他从未来过,我的心终于冷了,满月宴上的和离,又把我推上了风口浪尖上。”
“回到王府,看着父王母妃瞬间老去的容颜,我才知道我错的多么离谱。我害了大哥,我让他们失望了。可是当他如初见一般出现又抱着敕天时,我心软了,我又给了他机会。我对不起我的亲人啊。”最后,她已经是伏在桌子上了。
梓汐明白了今日月凉的来意——见凤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