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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容郇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和他宿世的敌人楚望宵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殊不知,楚望宵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楚—望—宵。”容郇看到刚刚呈上来的密信,因为愤怒,他的面上泛起赤红色,手上的青筋暴起,蓄势待发的模样让下面的人心惊胆战,一时间,整个大殿戾气横生,被暴虐的气息压迫充斥着。
其他人闭口不言,胆小的大臣因为恐惧身子还微微颤抖着,生怕被这股无名之火扫到。
“陛下,陛下?”容寻轻轻发声,生怕惊动了这只暴怒的狮子,可是为了西凉,他不得不做这个出头鸟:“陛下,臣——愿请西凉退兵。”
他的目光无比沉重,身子缓缓跪下,这几年为了西凉,这个才过而立之年的男子鬓边竟然已现银丝,在殿外熹微的阳光下愈发耀眼。
容郇并不看他,他的眼睛危险的眯起:“容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尾音微微挑起,已是盛怒的前兆。
容寻伴君多年,如何不知他的想法,可是西凉不能亡在他们的手里,他也不能做千古罪人,若是他再执迷不悟,那么——便让他以一己之躯为国而殉吧。
“圣上,当初攻打东庆之时,我西凉损兵折将十万之数,其中不为战死,而为水土不服病死者占大半。但是攻下了的城池却只有区区五座,而后我军兵困马乏,本应修整肃顿,却又即刻压境天盛,这个时候,我西凉还有可能攻下天盛吗?又从何妄论收复天下呢?圣上,请三思啊?”字字真切,句句啼血。
容郇回头望着下面跪着的他,眼睛里狠厉的火花迸射而出,雷霆万钧之势压着其他大臣不敢抬头,他们的王爷——要死了吗?
寂静一片的大殿之上,容郇步步从上而下,一时间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其他人的呼吸都微弱了起来。他最后落足在容寻的面前:“容寻,你抬头。”命令的语气,全然的威仪。他不是一个好的帝王,却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上位者。
容寻缓缓抬头,慢动作一般,脸上竟是血泪。“陛下。”低弱的声音却好似有万斤的重量,压得他自己都难以喘息。
“容寻,你真的觉得我天盛不敌西凉吗?”容郇的语气平缓下来掩藏在其下的是看不见的暗潮汹涌。
容寻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这是容郇登上帝位之后他第一次直视他,脑中显现的是两人一同长大的朝朝暮暮,那画面却在他登上皇位之后戛然而止。是他变了?还是——他变了?
“圣上,不是我西凉无能,而是我国与天盛对立已久,臣对天盛也有所了解。如今其虽然处于劣势,可是以楚望宵的心术还有夏怀渊的将才,即使是三国围攻也不能立刻亡其,而最后——恐怕伤的还是我们自己啊。我们又何不坐山观虎斗,养精蓄锐,待三国竭力之时,再一击必中。此方位上上良策。”这是他夙夜分析与天盛的数场战役得出的解决方案,对天盛只能智取,力敌是下下策。
容郇心思难测,面上更是难以窥探一二,他一手扶起容寻,正当容寻以为他准备采纳自己建议的时候,他的下一个举动却彻底把容寻打回了原型。“御林军,把寻王关押到皇寺,一切按照原有规制。不得朕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违者格杀勿论。”
御林军迅速出现将容寻拖了下去,容寻凄厉大吼:“这是上天要亡我西凉啊,陛下,请三思,陛下……”
他的声音远去了,余音却在殿中久久不散。容郇回归到他那象征着无限权力的龙椅,眸中充斥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爱卿们,还有谁——反对朕的出兵之举?还有谁?”
容寻此等地位都被软禁,哪里还有人敢违逆圣意,是以下面的臣子皆俯首帖耳:“圣上英明。”
“圣上英明。”那响彻云霄的声音淹没了西凉最后一声的忠言逆耳。
容寻此次以血谏上的行为被载入史册,史称“覆灭之光。”
楚望宵收到西凉密探来信,笑意尽显:“容郇啊容郇,你真是助了朕一臂之力。”此人狂妄自大,刚愎自用,没想到现在竟然自绝后路,西凉除了容寻,再无劝谏明理之人。
事件开始朝着反方向发展,楚望宵的御驾亲征,天盛士气大增,而惺子楚厉风的一番话更是传遍了军中,稚子尚且立志为国,他们这些热血男儿哪能不马革裹尸?
梓汐在宫中不断受到喜报,兵分三处,虽兵力不足,却配合得当,不多时便把西凉、北仓打得仓皇四窜。
也是天助天盛,北仓人擅长马战,骑兵可以说是宇内所向披靡,可今年一开春,北仓的战马之中便传播了一种不知名的瘟疫,不到半月战马便死了大半,让以马为命的北仓人慌了手脚。
战事愈演愈烈,战马却越死越多,最后北仓王只好强制销毁得了疫病的马匹,才保下了剩下的,可是战力自然大不如前,樊齐迅速挥兵直入北仓,不日便夺下了天盛所失城池。
西凉倒是没有疫病,却是主帅软弱,监军奸佞。容郇软禁了容寻,可用之帅又不多,最后派出了西凉皇室的另一个族人,可惜此人和容寻的才能相去甚远,又如何与容寻都打不过的天盛抗衡。
连败了几场大型战役触怒了容郇,他又生性多疑,怀疑是此人和外国勾结构陷西凉,于是派出了亲信的佞臣前去监军,此人好大喜功,对主帅多有压制,最后越帮越忙,到最后西凉自己的土地都岌岌可危起来。
剩下的楚望宵这一方却不容乐观,南平军纪肃整,主帅名唤斯赋,年且不惑,微末出身,却善诡道,乃是南平王手下第一干将。
南平在五国之战中一直看似顺应天势,随波逐流,然而细细想来,却是此战最大的赢家。仅仅出兵五万便斩获东庆四城,而后在和天盛的对峙中,韬光养晦,暗暗保存实力。是以楚望宵初时还是轻敌了。
西凉和北仓均旌旗在望时,南平这边却是按兵不动,先前几场小的战役,楚望宵出奇兵,左翼、右翼同时前进,中部却做出闲散迷惑状,让其不知主要目的。
可谁知斯赋也不是等闲之人,军纪严明,早有准备,让天盛吃了不小的排头。虽未战胜,楚望宵却趁机摸清了斯赋的底细,此人简直就是为应对天盛而出的。各方面都毫无破绽。
出身孤儿,工于兵事却毫不狂妄,这是楚望宵在战场的第一次碰壁。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天盛营帐一片萧条,唯有主帐中透出暗暗萤火之光。
南平皇宫正是载歌载舞,庆祝此时的胜利,正是他们的军队,给天盛势如破竹的王者之路设置了屏障。
“陛下,适可而止吧。”整个大殿之上,唯有一人不见喜色,那便是朝云公主,天盛是她的故国,南平是她的夫家,这个场面虽然早有预料,到底还是意难平。
南平王举杯送到她的唇边,笑道:“皇后多虑了,两国战事,后宫不得干涉。”显然不愿多谈。
两人少年夫妻,朝云公主对他是极了解的,这人看着人畜无害,实则不达目的誓不摆休,她虽为皇后,却膝下空虚,若是南平称霸,对她并无益处。
她朝云此生最为果决,从当初断然和亲便可看出,即使如此,她也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南平的事。
“既如此,那陛下自便,臣妾做不到为南平战胜故国而畅饮,如此臣妾便告退了。”也不等南平王应允,她便起身离开了。
南平王望向她的背影,心里一叹,二十几载的夫妻了,她还是这般。
楚望宵则是一夜未睡和下属商量对策,如今看来,若是攻下了南平这块难啃的骨头,统一四海指日可待。是以第二日他也毫无睡意,脑中回想着这百年来大大小小的战役。试图找出南平的破绽之处。
“南平,南平。”其实南平很少参与到列国的纷争中来,可细数其参加大大小小的战役,鲜少有败绩,其中关键——在哪里呢?
是他们以前太忽略这个国家了,在列国纷争之时,他正在悄无声息的强大自己的国力,而今正以猛虎之意来势汹汹。
两月后,西凉主将被龚渠抓到并斩首示众,那人虽然懦弱,却宁死不降,也算是条汉子。而那监军则是在收到风声之后连夜逃回了西凉国都,三言两语添油加醋的把自己塑造成不世的忠臣,是那主帅不听劝告,才被天盛破城而入。
容郇盛怒之下,自不会辨其真伪,直接派人去抄了那主帅的家,斩了人家的九族。西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大臣人人自危,不敢挂帅,生怕吃了败仗连累家人。
更小心的则直接辞官,年岁长的以“微臣老迈,难以继续为国效力。”为由,年轻一些的则是打着孝顺父母的旗号。
容郇开始尚不知其关节,应允下来,渐渐地,辞官的人越来越多,他察觉出不对劲,斩了几名大臣才平息了此事,可西凉朝堂早已混沌不堪了,大臣们上朝之前都要和家人告别一番,不知哪日就回不来了。
无人挂帅,容郇最后决定如楚望宵一般御驾亲征,与楚望宵不同的事,他身边连个劝谏的人都没有,皆是如同送瘟神一般将他送上了战场。
容寻听闻后日日以泪洗面,他心中清楚,自己的这位兄长——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