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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山上的云雾飘渺,百花谷内的百花早已残败,聂音落在离开之时,连最后一眼都不曾再看。
他们就这样回去了昭梺山,没有再去任何地方。紫微枪被聂音落放到了一个箱子里,埋于地底,再也未曾拿出来过。
宋临照知道,她是当真打算与以往告别,哪怕是心中的仇怨。
这样每天在昭梺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当真很好,但是每天看着她总是会不经意所流露出来的对于宋国百姓的担忧和在听到无殷屠城时紧握的双拳,他总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怕是就要被打破了。
他始终努力着让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却是没想到,真正打破一切的,居然是他自己。
看着手中由言繁传来的消息,他心中也是惴惴,不知该如何与聂音落说起此事。
只是如今距离聂恒离开已经一月,原本定好的十日必归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况且再加上手中的这封信,真是让他想要安慰自己聂恒无事都不行。
“子卿,怎么了?”
聂音落知道最近几日宋临照有事瞒她,可是看他那纠结的样子,也知道他最后一定会挺不住告诉她,所以她并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在等着他告诉她。
但是今天,她心中蓦地疼了一下,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让她心中不安。这才问了出来。
宋临照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事已至此也无甚好瞒,便把手中的信递给了聂音落。
“聂恒被擒。”
短短四个字,却是让聂音落的心如坠冰窖。
她面上依旧十分平静,心中却是已经泛起了滔天大浪。
“落落,你别急。恒儿暂且不会有事,他现在没有性命之忧。”
聂音落看了一眼已经急切地不知如何与她解释的宋临照,在听到恒儿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的时候心放下了一些,刚想开口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是听得一个女声响起,“永安郡主,康裕王殿下,聂恒之事,还是让孙妙来说吧。”
宋临照目光一顿,不着痕迹地把聂音落掩到身后,他刚刚竟是没有丝毫察觉,这女人的轻功该是有多好?
“你们回去吧,这是我种下的因,自然要我来承受它的果。”
四声一模一样的“是”响起,宋临照护着聂音落走出屋,这才发现,原来真正武功好的人不是那个女子,而是这四个给她抬轿之人。
这四个人中的哪一个,武功都在宋临照之上,若是单打独斗,宋临照还有一拼之力,但是若是他们四人一起上的话,宋临照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不过还好,那几人对他们并无恶意,在那青衣女子一声令下便离开了此处。
“姑娘是何人?”
聂音落觉得这女子并无恶意,而且她身上似乎还有什么她熟悉的东西,因此开口如此问道。
“在下,妙手神医,孙妙。”
两人听到她的话都是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她。医谷里这一辈出世之人,难怪刚刚那些人武功那般高了。
医谷虽然基本都是以医入道,但是这么多年也自然不可能只会医术,有些人便自愿习武,来护卫医谷。
虽说这么多年来,医谷中从来没有人真正得道,但是他们也是一直相信着只要坚持下去便总有一天可以得道,所以习武之人只是一小部分。只是这一小部分里的人,却是基本上都是这世间顶尖的高手,若不是他们不出世,这武林高手榜上怕是没有宋临照等人的份了。
只是由这样的高手护送而来的孙妙,怕是在医谷之中地位也是不低。
聂音落看了几眼孙妙,本是想要请她进屋细谈,却是在视线落到孙妙的手腕上时,心中一震,怎么都移不开了。
再开口时,声音也是颤抖不已,“你手腕上的红豆珠串,是从何处得来?”
孙妙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是猜到了什么,只是她担心她会受不住这样的冲击,便没有正面回答她,“永安郡主,还是让我进去再说吧。”
宋临照自是知道这孙妙有问题,可是在聂音落已经点头赞同了的情况下,他还是把她请了进来。
没有泡茶,三人就这样围着一张空空如也的桌子坐了下来,孙妙也未曾觉得他们怠慢,看聂音落的目光一刻都未曾离开她的手腕,她自然也是不再卖关子。
“永安郡主……”
刚开个头,聂音落就挥手止住了她话头,“孙姑娘不必再叫这个称号,我与子卿都不再是宋国的亲王和郡主,只唤名字便好。”
孙妙点点头,从善如流地继续说道,“音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串红豆珠串,是我曾救过的一个人送给我的,那人,名唤聂音灏。”
说到这儿,孙妙抬头看了一眼聂音落,咬咬牙却还是狠心说出了那句聂音落并不想听到的话,“现在,他的名字,是无殷。”
聂音落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想要知道,如今却一辈子都不想知道的答案,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她知道了。
孙妙没有看她,她担心看到这个他曾经无数次在她面前提过的他最重要的妹妹,会抑制不住自己心中涌上来的愧疚。
“你们应当知道我们医谷中人与占星楼一样尽是修士,所以一般不会欠人因果。当年我卷入武林的那踌乱之中险些失了性命,一路得人相助方才完好无损地回了医谷。所以我答应了那些救我的人,以后为他们医治一次,来了结这段因果。赵苻便是其中一个。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让医治的会是聂音灏,更是没想到他会趁我不注意时给他种下离思。”
说到这里,她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眼神有些缥缈,但并未就这般断了几人之间的谈话,“起初我给他医治的时候,并未发现他体内的离思,他也没有被人改变记忆,只是以为我是救他之人而已。他当时的伤实在太重,我用了整整三个月方才治好他,就在后来我想要治好他脸上的伤时,赵苻他们来了。他启动了他体内的离思蛊,强行给他改变记忆,而我,却是被他们用整个医谷威胁,只得帮他们。
但是没想到的是,那起初的离思蛊似乎是个失败品,他挣扎了许久,最后居然凭借自己的力量脱离了离思蛊的控制,后来更是成功逃脱那些人的桎梏。只是赵苻却是拿我威胁于他,他,不忍心害了我,便自己服下了另一个成功的离思蛊。”
孙妙说到这儿的时候,聂音落突然攥紧了拳头,但是一直没有发作,盯着孙妙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孙妙知道她这是对她不满,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当时他确实是比她用情更深,而她却是有太多需要顾及的东西了。
“当时看他们已经成功植入离思蛊,我便也没了法子,最后好不容易在那些人不注意的时候给他服下了离思蛊的相克之物想要把离思蛊引出来,可是却是功败垂成。最后那离思蛊只被取出了一小段,怕被别人发现,我便把它种到了自己的体内。
可是我没想到那离思蛊的力量那般强横,即便是少了一段也依旧可以在人的体内存活,甚至连一点作用都没有减少。所以他还是中了赵苻他们的招,被他们改了记忆。也就成了后来的无殷。”
说到这里,孙妙似是不愿回想,眼中有水雾堆积着,可是她还是忍了下来。
“我知道他忘了他自己的身份,忘了聂家,忘了你这个他曾经最疼爱的妹妹,也,忘了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只是我当时真的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路走下去。直到几年前我医谷这一辈有人长成,把我救了回去,这才彻底摆脱了赵苻他们对我的控制。
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寻个机会找他说明一切,可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他成为无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他不用像你一样背负聂家的灭门之仇,不用为了宋国那个虚伪小人卖命。不用想起来当年我曾经伤害过他的事实,不会恨我,不会怨我,哪怕只把我当成救命恩人,也是好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他居然会害了你。”
聂音落这个时候已经平静了下来,面上看不出分毫情绪,只是冷冷地问了孙妙一句,“既然他体内有离思蛊,那么为何那次我去找他之后,他却是依旧不肯相信他是中了离思蛊的聂音灏,而不是无殷?”
孙妙苦笑一声,“我当时给你们的是当初我用过的那粒药,当时我也并不知道是你们要用,也没有告诉你们,那药或许对其他中了离思蛊的人有用,但是对他却是一点用处都无。
当年我就是用这药逼得体内的离思蛊出来了一部分,后来那留在他体内的离思蛊便是不怕这药了,所以说,他不仅会没有感觉,怕是还会觉得是你们故意骗他。”
“原来,如此。”
聂音落的指甲不自觉地抠进了肉中,落下几滴血珠,艳红之色比孙妙手上那串红豆珠串还要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