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月十五，黄家不论是管家亦或者是奴仆们都起得异常的早，黄夫人正亲自督促着人布置清扫，府内一派宽敞明亮。

偶尔路过的人都以为黄府是要准备过两日放榜的时候，为迎接崔觐的高中的消息。在栎阳百姓心中，崔觐聪颖智慧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次众人都等着看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是否能拔得头筹，成为大胤最年少的状元。

“凌大哥，你快派人再去看看，君瑜他们到了没有。”黄夫人见凌峰经过，忙道。

凌峰无奈地摇摇头，“大小姐，昨日来的人说过了，阿瑜过了午时才能到。这府里的人大大小小都被你一早叫起来，旁人都还以为是为了阿觐少爷的及第做准备。”

“我已两年未见她，”黄夫人绞弄着手中的帕子，神色凄然，“好不容易回来，却要进去拿暗无天日的地方。”

“大小姐，阿瑜吉人自有天相。”凌峰安慰黄夫人道，“阿瑜在西域常提起夫人做的点心，趁这会子时日还早，大小姐不如去厨房备一些。”

黄夫人颌首，对一旁的喜梅道，“你且在这里督着他们。”

正说着间，崔觐打着哈欠从连廊的另一头走来，“姨母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

“你这猴儿，你阿瑜姐姐今日下午就到了，亏得你昨夜和明达喝得那般醉，还是慕容府的人送你回来的。”黄夫人嗔道。

崔觐的眼神明亮了起来，“阿瑜的脚程真快。”

“阿觐少爷有所不知，这会子君瑜小姐的脚程若不快，怕是要错过归期了。这一路上也不尽是太平，官道多有损坏，再几日就大雪了，怕路更是难走了。”凌峰解释道。

“原是如此。”崔觐伸了个懒腰，“难怪姨母一清早就将府上大大小小都折腾起来。”

“你若是累再去歇着，左右别睡过头。”黄夫人笑道，“姨母去厨房叫人给你煮些醒酒的甜汤。”

八月的桂花香气随着风阵阵送来，沁人心脾，君瑜示意喜乐挑开马车的帘子，朝外看了去，“许久不曾闻到桂花的香了，尤其是晚桂的。”

“伊循城进了八月就冷的要命，九月就有可能下雪，桂花自然是长不成的。可我却想念那里了，昨夜还梦到了。”喜乐脸上露出可惜的模样。

“这两日到了栎阳先要去拜访老太太与父亲，等忙过这两日，你随我去晓梦山庄去。”君瑜微微一笑，“曾婆婆大约也是想你的了。”

喜乐点点头，听到晓梦山庄心中阴霾顿时消散，笑道，“嗯，我也想曾婆婆了。”

重拾手中的六韬，君瑜靠在软软的兔毛垫子上，望着矮几上的琉璃灯，心事重重。

柳叶帮她温了一杯玫瑰茶，又取出酥酪做的糕点给她，“小姐先用些点心，怕是要过了午时才能到呢。”

“还有两个多时辰，你们也都用一些吧。待会叫他们先在城外的茶肆歇息，我们也梳洗一番，总不能让母亲见我们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君瑜接过温茶，

“是。”柳叶随即挑帘与坐在马车前的伙计吩咐几句。

一阵秋风吹过，君瑜手上的书卷多了一片枫叶，她素手捻起如火般的枫叶，朝外看去，“临近栎阳枫树便是最多的了，听说这片枫林最早是前朝某位帝王为自己的爱人亲手所植。”

“倒是很好看，可不曾听过前朝哪位娘娘有此福气。”柳叶看马车外枫林红着连成一片，仿佛火红色的海，不觉感叹道。

“有时幸运的不仅是女人。”君瑜莞尔。

柳叶想了半晌，不禁脸红了红，“小姐。。。”

“小姐真坏，柳叶姐姐最正经不过了，小姐却在这里不正经。”喜乐也随即明白，笑道。

“以后进宫，烦闷多是，我们一起要不正经些才好打发漫漫长夜。”君瑜心里默默感叹，她们如今哪知宫中的寒凉。这一路她也想明白了，她想要过的好的初衷没有变，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辈子她要为自己好好争取一番再也不想做别人刀下的鱼。

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在栎阳郊外的有来茶肆，为首的伙计特地从掌柜那里要了一间房给君瑜等人梳洗。

白子墨在户部任职已有一年时间，作为旧年的状元，他的起点比旁人还要高一些，做了掌天下租赋、物产丰约之宜、水陆道涂之利，岁计所出而支调之，以近及远的度支郎中。

近日他才与同僚从各地巡访回来，在有来茶肆歇息片刻再准备进栎阳向度支主事二人汇报。与他一起的还有与他同级掌天下库藏出纳、权衡度量之数，两京市、互市、和市、宫市交易之事的金部郎中王璟之，也就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丞相的小儿子。与王家颇为跋扈的其他人不同，王璟之宛若生在温室的兰花，模样周正纤弱，为人十分的谦逊有礼，让比他略小两三岁的白子墨很是敬佩。两人又因在户部一群老头子中年纪最相仿的人，故而很快便成了好友。这次各地巡访，是比他资历深的王璟之特地陪着他一起去的。

“这队人马不像是中原来的，如今已进深秋快要入冬还会有商人来栎阳做生意么？”王璟之捧着手中的香茶，对着那队车马若有所思，这大约是他做金部度郎的习惯，总是会对商人敏感一些。

“呵呵，我听方才的伙计是为他家小姐要了一间房梳洗，莫不是我们王度郎对车中的小姐有了绮思？”白子墨素来爱说笑，顺着王璟之的眼光看了过去。

却见一个身着绿衣面扣轻纱的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下来，那双盈若秋水的明眸他太熟悉不过了，但却不敢冒然前去，若真是她，这两年来，她出落得太美了吧。

“是位佳人，不过似乎子墨你的兴趣更甚一些。”王璟之笑言，心中也不禁漏了一拍，即使是带着面纱依旧可以朦胧地看见绿衣小姐姣好的面容，露在面纱外的肌肤白若凝脂，晶莹玉润，弯若明月的柳叶眉下有着一双灵动美丽在阳光下闪着琥珀光芒的眸子。她的美不仅仅在于容貌更在于她脱俗雍容的气质，不同于普通汉家高门小姐的清高冷傲，她的美可以柔和地包容一切。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有了母仪天下的这四个字，自姑母逝去后，他竟然在一个女孩身上看到了与姑母一般的气质。

“是故人。”白子墨忽然欣喜道，他看到了喜乐，一直跟在君瑜身旁的小丫头，那绿衣的必然是君瑜无疑。

王璟之还未反应过来，白子墨就匆匆朝他眼中绿衣佳人的面前走过去，亦或者说他头次见凡事有张有弛的白子墨飞奔的模样，不禁对那女子更加好奇，但心中却有了计量。能让白子墨如此失态的人，恐怕整个栎阳只有司徒家的三小姐司徒君瑜。那个让礼王也吃了哑巴亏的奇女子么，难怪。

“阿瑜！！！”白子墨兴奋的声音很快证实他的想法。

君瑜转身，睁大了双眼，她竟然在此遇到了白子墨，两年未见，白子墨除了更加成熟外，风流出世的模样丝毫未变，甚至可以说更加的迷人了。男子的成长在于更加成熟的魅力，无论是齐煊亦或者白子墨，他们似乎都在世俗的磨砺下显得更加的闪亮而非黯然，这大概就是天骄之子与俗人莽夫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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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没有想到吧，君瑜遇到的第一个人是白子墨。剧透新角色璟之童鞋绝对不是普通打酱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