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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凯邦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工作跟住家摆在一起的感觉,好像一整天都没下班似的──而且这样的话他上那家便利商店的机会就更多──不过因为父亲坚持,而他也因为负责业务工作,出差机率高,被绑缚在住家与办公室合而为一的房子的时间比较少,也只好默默接受了。
虽然叶父觉得住在办公室楼上很方便(还可以多睡半小时,中午老婆会煮饭,不用吃菜色千篇一律的便当),但叶凯邦亦有自己的计划,他打算盖间属于自己的别墅。地是找着了,但理想的房子设计图还在讨论中,尚未动工。
拿起抽屉内的钱包塞入后口袋内,他以不甘不愿的脚步走出工厂,极尽所能的拖长时间,但还是在三分钟内抵达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大门的“叮咚”声响起,在柜台后面拿烟的吴朗晨转过身来,“欢迎光临。”
她先是视线与他一对,接着溜到他肩上,然后逃避似的别开眼去。
谁被这种眼神看上不背脊发毛的啦!
叶凯邦真想冲过去大喊:“你说啊!你到底在我肩上看到什么?你说啊!”还要用力椅数下,增添戏剧效果。
不过现实是,他很孬的假装无视她的奇怪眼神,走到后面的货架底层,拿出一瓶玻璃装米酒,来到柜台前结帐。
不得不说,当鸵鸟有鸵鸟的幸福啊……
前头买烟的人走了,吴朗晨接过他手上的米酒,刷条码。
“您好,一共五十元。”她的视线下垂,看着桌面,好像那有什么引起她的注意似的。
叶凯邦暗吸了口气,稳定心神,拿出钱包,抽出一张红色钞票,还特地闪过她视线落处,搁到壹周刊上面。
这时,他看到吴朗晨摇了摇头。
又没人在跟她讲话,她又没看着任何人,是在摇什么头啦?
叶凯邦此时此刻只想速速拿着米酒离开。
“一百,不用找了。”强调他有付钱的在纸钞点了下,叶凯邦迅速转身闪人。
“先生!”吴朗晨追了出来。
不要叫我!
叶凯邦在心中大喊。
她一定是要告诉他会让夏天变得“凉爽”,甚至是寒如冬天的“真相”,他宁愿当只缩头乌龟,也不要知道真相。
“林杯”天不怕地不怕,当兵时为了帮好友乔事情,被黑道大哥用枪抵着头,冷汗也没流下半颗,但就是怕那看不见的鬼魂啦啦啦……
他加快脚步。
第1章(2)
“先生!”
喊他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干脆抬起膝盖,以凌厉手刀式奋力狂奔。
工厂离便利商店近,他很快的就回到办公室,站在大门口,直喘气。
叶母看到他,劈头就问,“米酒呢?”
“米酒……”他抬手,瞧见空空的两手,眼瞪直。
米酒呢?
“先生!”吴朗晨终于追上,手上就抱着他忘了拿的米酒,“您买的东西没拿。”
“年纪轻轻,胡里胡涂的。”叶母白了儿子一眼,转脸笑对吴朗晨,“不好意思让你跑一趟。”
“这是找的五十元。”吴朗晨将硬币拿给叶母。
“谢谢喔。”
“不客气。”吴朗晨转身离开。
“你刚是被狗追吗?跑得那么快,东西也没拿,钱也没拿?”吴朗晨转身还没离开工厂大门,叶母就忍不住叨念起来了。
“不是啦,啊就忘了嘛!”踏入办公室前,他鬼使神差回过头,这时,已走到伸缩大门的吴朗晨恰恰也回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就在空中相对。
叶凯邦暗吃了一惊,迅速回头。
“先生。”吴朗晨忽然又喊。
没听见。
叶凯邦本想再装鸵鸟无视,没想到母亲竟然“出卖”他。
“那小姐叫你,过去问问是怎么了。”叶母下巴朝外努了努。
阿母啊,你竟这么狠心推儿子入“火坑”?
见儿子动也不动,叶母不耐烦推了他肩头,“快去啊。”
什么叫作“心事无人知”的悲哀,他可是彻底体验到了。
他几乎可说是提着心吊着胆的走近吴朗晨。
吴朗晨面露犹豫,嘴角紧抿了一会,才道,“那个……”
“嗯?”他浑身紧绷,紧握的拳头颤抖。
“你最近……”
“怎样?”要就爽快给一刀,不然就放他走,不要故意拖延时间制造紧张效果好吗?
电影拖戏也不是这样的。
“最好别开车。”吴朗晨说完就走了。
叶凯邦傻愣在原地。
最近最好别开车?
这怎么可能!
家中业务八成外销,两成内销,他常得国内国外四处跑不说,他们住在工业区,也就是小镇郊外,民生用品可不是在便利商店就可全包,常得开车出外采买,怎可能不开车?
可不想理她又想起她那诡异的眼神,因而心里更毛了。
他这下可是完完全全不知该怎么拿捏决定了。
叶凯邦的Lexus在高速公路上畅快奔驰。
吴朗晨的“警告”在当天晚上曾让他困扰,但他后来想开了,他只要开车小心点不就没事了?
他如茅塞顿开,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
他在开车上的确比较毛躁些,爱开快车,讨厌有车子挡在他前方,说不定吴朗晨就是看过他开快车,所以故意装神弄鬼提点他。
真是多管闲事。
不过她的话还是在他心中起了涟漪,从那天起,他出门开车比往常更为小心谨慎,不随意按喇叭,也不随意超车,安全车距更是能遵守就尽量遵守。
然而,人算,永远敌不过天算。
当他估量着这旅途顺畅,应该可以在一小时内就抵达桃园国际机场时,后头忽然传来砰然撞击声。
他诧异抬眼望向后照镜,一辆载满钢筋的大货车因旁车超车不慎,卷入大货车底下,大货车因而打滑,先是撞击中央分隔岛,再以极快的速度往前方冲来。
叶凯邦大吃一惊,迅速转动方向盘想避开险境,然而不过只是一瞬间,大货车的尾部撞上他的车屁股,将他推撞上前方的房车,他的额头即将狠狠撞上方向盘时,安全气囊弹了出来,挡住了冲势,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朝他的头狠狠踹了一下,害得他人不得不往旁歪,接着肩膀强烈疼痛,就不省人事了。
“凯邦……凯邦?”
叶凯邦迷迷糊糊张眼,才刚瞧见母亲担忧的神色时,自肩膀与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感让他呻-吟了声。
“他醒了!”叶母开心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真的醒了。”
一旁的叶父欣喜的眼眶含泪,嘴角上扬。
“啊……”他全身都好痛啊。“妈……我好痛……”
他不仅觉得全身疼痛,还僵硬不太能动,连脖子都被制约了,只能看着上方的景物──一盏孤寂的日光灯、白色的墙壁,眼角隐约可看到点滴架,再来就是父母晃来晃去的脸了。
“他很痛!我叫医生来。”叶母立刻按下叫人铃。
“请问有什么事吗?”护士轻柔的嗓音自扩音器传来。
“我儿子醒了,他说他很痛,可以请医生来一下吗?”
“请稍等一下喔。”
过了约莫十分钟,值班医生过来,检视过他的情况,并帮他打了止痛药。
“他的情况还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医生浅笑道。
“我快……我快痛死了,而且我……我觉得我全身都不能动。”止痛药尚未发挥作用,每次开口说话都像要他的命。
“你遭逢巨大车祸,只有你的伤最轻,该感谢上天保佑了。”医生道。
“是啊,凯邦,”叶母激动拭泪,“死了好几个人,一个还在加护病房尚未脱离险境,只有你还活着并醒来了啊。”
“你真的很幸运,钢筋整批倒下来,竟然只穿透你的肩膀。”一旁的叶父道。
叶父虽不像妻子哭得双眸红肿,但也可见他眼中闪着宽慰的泪光。
“钢筋倒下来,穿过我的肩膀?”他倏忽想起他失去意识前,的确感觉到肩膀非常的痛,像谁拿了把枪把他的肩轰掉了。
“那时的情景是,你被夹在两台车中间,后头的大货车上的钢筋还穿透车窗往驾驶座插入,你竟然有足够的时间反应倒向一旁,所以钢筋只穿透你的肩。”叶父解释道。“除此以外,你因为被包夹,车体受到挤压变形,所以双脚亦受到夹伤,消防人员是把车子锯开才把你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