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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妹妹并没有全忘了,否则不会至今仍然夜难成眠、不会刚才一接到她车祸的电话,就吓到说不出话来。
钱莫忧握住妹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
姊妹间特有的默契,让钱莫愁知道姊姊想说什么,于是回握了下她的手。
“别怕了,有鬼就有神。你人这么好,就连被后方机车骑士追撞,都还赶去安慰她,好人会有好报的啦。”钱莫愁勾唇一笑,冷冷小脸便多了几分清艳之色。
“追撞我的冷芳如小妹妹才二十二岁,她撞得那么严重,吓到眼泪都停不下来,死命抓着我的手,我不帮她,难道叫警察先生边做笔录边帮她擦眼泪吗?不过,冷芳如小妹妹家境应该满好的,我帮忙打电话给她哥哥,结果是她哥哥的助理接的电话。”
“嗯,没事就好。”钱莫愁对别人的世界没什么兴趣,只交代道:“还有,你以后恐怖电影少看一点。”
“才不要!这样我的生活还有什么刺激?”钱莫忧一本正经地摇头,奇怪地瞥她一眼。“可是你为什么都不怕?”
“因为那些都是假的。”钱莫愁说。
“但我昨晚遇到的是真的。”钱莫忧很坚持。
“喔。”钱莫愁一脸不相信地点了头。
“发挥一下你写小说时的想象力!”钱莫忧黑眸瞪得圆滚滚,快抓狂。
“像是那段音乐其实不是音乐,而是好兄弟在你耳边唱歌?”
“停,够了。”
“放心啦!铁定不是鬼。就算是鬼,能放‘惊魂记’的音乐,倒可以跟他聊聊,挺有意思的。”钱莫愁说。
“我会被你气死。”钱莫忧瞪她。
“气什么,我们回家吧。”钱莫愁拍拍姊姊的肩膀,起身准备离开。
第1章(2)
钱莫忧起身时惨叫一声,她捂着脖子,瞬间石膏化在座位上。“我站不起来,刚刚明明没这么痛啊。”
“明后天会更痛。”钱莫愁立刻上前搀起姊姊。“你明天请假好了。”
“不行,明天公司要聚餐。”
“聚餐有什么大不了的?”独来独往的钱莫愁瞄了她一眼。
“我们公司打败无数敌手,接到一个国际名品‘男爵’在台湾副牌授权的广告。明天是聚餐加庆祝会,一定要去,纪明仁也会去喔。”钱莫忧提到意中人,眉眼顿时笑弯成两道新月,不过很快地又垮下来。“而且如果我没去,我们总监就会用‘年轻人约会多、行情好,不懂得融入公司文化等等等一一条罪行’来指责我。所以,我就算打着石膏也要爬去。”
钱莫忧哀怨地叹了口气,在妹妹的扶持下走出咖啡厅。
始终背对她们的一名男客人李尔,在她们离开时,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之下,赫然发现--
这对姊妹,居然是双胞胎。
一样的清朗好目,一样的小巧脸庞,一样的粉粉双唇。
只是被扶着的那位,留着短发、穿着鹅黄短T加上短裤,看起来青春可爱光彩。另一个,长发及腰、脸庞雪白、眉眼淡淡,尽是一派世事不入我眼的悠然。
李尔的目光在长发女子脸上停留一会儿,脑中乍然浮出几张素描图,竟不自觉地起身上前一步。
“你们好。”李尔盯着长发女子看。
“这位帅哥,我现在身受重伤不适合被搭讪。她要照顾病人,也不适合。”钱莫忧看了一眼这个穿着鲜艳衬衫的男人。
“我刚回国,时差还没调过来,没力气搭讪,只是看你走路不怎么自然,所以想到我有位亲戚正巧是推拿师。这是他的名片和我的名片,就说是我介绍的。”李尔递出了名片。
“谢谢。”
钱莫愁把名片往口袋一放,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皮裤停留一眼后,她扶着姊姊继续往前走,钻进她的maRch小车里。
“姊姊告诉你,你涉世未深,不知道这世上骗子有多少。”钱莫忧指着那张名片,摆出世故的神情说道。“现在这种骗子很多,走在路上突然跑来就跟你说,他认识哪个有名的美容师、药草师,你脸上的痣啦、疤、青光眼、白内障,全都有救了。但是,这些美容师、药草师不轻易见客,一定要报上这个骗子介绍者的名号。卑鄙处即在此,你一旦报出名字,这个伪善的介绍者就可以抽成。”
在姊姊一本正经说得煞有介事时,钱莫愁发动车子,踩下油门。
“所以,那个男人穿着D&g衬衫、皮裤和手工鞋,是为了营造权威感?”钱莫愁问。
钱莫忧嘴角抽搐了一下,继而理直气壮地说道:“可见这门行业多好赚啊9有,你看看他还特别强调自己刚回国有多贼。还有,那张混血儿的脸孔,虽然努力笑得很诚恳,但还是不正经,八成是勤奋的牛郎出来兼职哩。”
“原来你看得比我还仔细?”钱莫愁啧啧称奇地说。
“当然,我这人活在尘世也不是吃素的。哪像你只迷恋漫画、小说笔下的男主角?现实没有人长那样的啦。”
“我没希望他们变成真的。他们都在漫画小说里,对我比较安全。”钱莫愁一耸肩,踩下油门,超过一辆车。
钱莫忧看着她这个太实际、偏偏专写恐怖爱情小说的妹妹,实在不知道吸血僵尸、不老族及变身兽人谈恋爱,有什么好看的?两人花前月下到一半,狼人就要变身,露出獠牙,实在好不浪漫啊!
就像她最近喜欢的纪明仁如果是吸血鬼,她二话不说,肯定找人来斩妖除魔,免得他成为社会公害。
钱莫忧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突然觉得有点累了。
钱莫愁把冷气调小,因为知道姊姊八成会在一分钟内入睡。
老实说,她很羡慕姊姊好吃好睡的习性,而她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
只是,在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夜里总是失眠、一直梦到“他”站在街口等她,等到他被大雨消融在雨里,梦到她冷汗潸潸地惊醒,再也不能安眠,只好爬起来写小说,撑到天亮筋疲力竭后才睡。
改写恐怖爱情小说,她也是不得已。既然都已夜不成眠、都被恶梦折磨,不拿这些经验来赚钱,岂不对不起自己?
姊姊昨晚的经历,虽然她认为百分百不是真的,但若是真的呢?小说应该怎么写?
钱莫愁脑子里的灵感突然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她的眼里闪过灵光乍现时的光彩,不由得加快了油门,希望快点回到姊姊那里,抱住她的电脑,回到她的现实人生--
小说世界里。
她打开广播,电台正在播放的音乐是苏打绿的台语歌〈无眠〉--
底你的心肝内。是不是还有我的存在。永远拢底等。有时阵嘛会不甘愿。想讲要作伙飞。去一个心中美丽的所在。所有的一切。拢总尬你放作伙。希望你会当了解……
(注:〈无眠〉,作词者:吴青峰&林暐哲。)
主唱青峰幽幽的声音绵密地说着想念,钱莫愁胸口一窒,飞快地关掉电台。
她怕听这首歌,每回一听,总是心要揪扭起来,她不喜欢。她只喜欢现在这个除了写小说之外,对什么事都没有情绪的自己。
稍晚,钱莫愁和姊姊一同回到姊姊公寓,把人哄上床后,她便冲进书房,拚命地--写写写,写写写,写到体力不支时再咚地一声倒下。
一夜,无梦。
嗯,该说是一“早”无梦。
钱莫愁虽然写的是最天马行空的小说,但她作息超规律--
她晚上八点开始工作,清晨五点睡觉,起床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这天下午一点整,她一如往常地会先到“卡比”吃早午餐。
那时候的她,长发盘起,戴着黑框大眼镜,穿着宽松白衬衫和刷白牛仔裤,神智其实还不清楚,说话会打结、也不爱理人。幸好这里的老板很清楚--常客钱莫忧带她来这里前,就已经把妹妹的习惯说得一清二楚了。
况且,钱莫愁是那种一周来报到三天,超过两小时还会加点饮料的好客人,老板当然很乐意控制爱寒暄的天性,保持礼貌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