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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夏侯家,她忍不住开口:“医生都说我的情况用不着开刀,而且开脑可是大手术,可以吃药慢慢观察已经很万幸了,你还有什么好气的?”
“你还真是冷静。”夏侯谦完全没心情欣赏她嘴角弯如新月,失忆加失明,亏她还能反过来安慰他,她的情况是不幸中的大幸!“偶尔脆弱一下又会怎样吗?”
他有多任性她早已领教透彻,没想到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我发誓我没有故作坚强,我真的相信医生的话不是在安慰我,现在医学很发达,我又不是绝症没药可医。”
“是!你的情况只比感冒流鼻水严重一点点而已。”他没好气地说,完全拿她没辙,他可以相信她不是逞强,从认识她到现在,头一次发现她的无比坚强可以令他万分心疼。
该死!他是爱极她的强韧,老天也不用一再替他安排机会欣赏吧!她的韧性难道不能恰到好处就好?
炎熠暖眼睛看不见,脑中却能清楚浮现夏侯谦烦躁的嘴脸,她从没看过他情绪失控的模样,此刻四周沉重的气压让她相当有想像画面,固执如斯,她知道说再说也没用,索性不多浪费唇舌了。
她半起身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摸不着边的滋味令人难受,下意识地有些忐忑不安;夏侯谦看到她一起身险些让茶几绊倒,忙不迭去搀扶,“你想做什么?”
“口渴,想喝水。”她还浑然不觉刚刚差点发生危险。
“要喝水跟我说一声就好。”倒了杯水送到她嘴边,她想接过茶杯,可他就是坚持要喂她。
“我的手又没受伤。”真是的,他忽然这么体贴,她很不习惯耶!虽然如此,她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现在是没有,等你东碰西撞就会有了,我是不想你给我添更多麻烦。”或者是说,他暂时不想再见识到她非凡的忍受力,管她可能训练有素、忍痛力本来就有多异于常人也一样。
“喔。”她淡淡应了声,不是她想自作多情,而是大概知道他嘴硬心软、大概了解他有他一套对她好的方式吧……
“喔什么?”他以前是巴不得她胡思乱想,最好脑袋、心里都让他搅弄得乱糟糟的,可是她才失忆又刚失明,纵使知道她没那么脆弱,他还是担心她会格外敏感,他比自己原以为的还更在意她的想法。
“没什么,就是‘喔’。”是他过去隐藏得太好,还是她失明后听力份外敏锐的关系?她赫然发现,他们之间一向由他主导的情势,好像在不知不觉间逆转,她对夏侯谦的影响力,可能不亚于他对她的,“那我接下来的饮食起居,是要麻烦桂姨多担待些吗?”
“别担心,我都会亲自替你准备好。”他不假思索地保证,并非不放心桂姨的能力,只是亲自照料,他会更安心。
“你亲自准备?”她发现自己其实可以比他更坏心眼,“你应该没有忘记,我是你的女仆吧?这样好像有点本末倒置。”她一脸认真,口气没有特别的起伏,全然看不出她安的是什么心。
“既然都知道你是我的,当然是我想怎样就怎样。”既然早就打定主意要她,就有责任将她呵护在他麾下,他欺负她是另当别论,毕竟他没有过想要伤害她的念头。
还是一贯的霸道呵!但似乎没那么令人费解,相对的也可爱许多了!一双失去光采的眼中,隐约藏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最近家里有新请的员工?”端坐在垫上,君岛由代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优雅大方的姿态,身为夏侯家的当家夫人,贤良淑德、外柔内刚,堪称典型的日本女人;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深获夏侯家所有人的尊重爱戴。
“是的。”桂姨执壶在白底青瓷花的杯里注满八分热茶。
“和金美起了摩擦?”君岛由代又问,口气一样不愠不火。
“是的,但应该是场误会。”
君岛由代闻言轻扬柳眉,她很讶异,向来立场中立的桂姨会特地替谁解释,“人呢?”
桂姨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老实地答:“在少爷房里。”
差点让热茶烫了口,君岛由代顿时面色一沉,金美找她告状时,她原本还想可能又是金美太骄纵;可如今从桂姨为难的表情,她心里便已经有谱,她相当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孩,能让她向来目空一切的儿子另眼相待?
遣退桂姨,君岛由代通过蜿蜒长廊来到夏侯谦房间,她知道儿子此时人在公司,她想单独会会那个神秘的女孩,不是想找人家麻烦,也不单纯是想替金美出头。
讲到金美,她手帕交的掌上明珠,金美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居心,她早看在眼里,要不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她是不会收金美当干女儿的;只是金美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来找她告状,她还是得出面了解一下状况。
说实话,金美的面子不足以教她特地放下日本正忙着的花艺庄园,其实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新女仆,才是吸引她回国一探究竟的重点。
君岛由代轻轻敲门,待门内一道轻亮嗓音回覆后她才进门,甫进门,只见一个女孩正对着另一扇门外的湖面。
“桂姨,是你吗?”久久等不到来人说话,炎熠暖遂自己开口问,依旧没有等到回答,她警觉猜到对方应该是陌生人,“是谁?”
第6章(2)
清丽干净的嗓音、自然不造作,是君岛由代对眼前女子的直觉印象;当炎熠暖转过身子,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庞,并不具备太多亲和力,反而让人感觉很有距离。
她不意外眼高于顶的儿子也会动心,只是光有惊艳美貌,怎可能拴得住他那傲慢不羁的心?
“你就是易萱?”
陌生的声音,炎熠暖不由得心生防备,“请问你是?”
“我是阿谦的母亲。”君岛由代无意卖弄关子,立刻开门见山表明身分。
炎熠暖错愕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夫人您好。”
大半生跟着丈夫游走商场,君岛由代看得出眼前的女孩算是落落大方,只不过她马上察觉异样,“你的眼睛……”
“因为之前受了点伤,造成我目前的视力有些障碍,请夫人见谅。”她只凭声音大概辨别来人的方位,但她当盲人的时间尚短,很难拿捏精准正确位置。
君岛由代不觉诧异,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真是可惜了一双水灵大眼,“怎么伤的?”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因为我伤的是头部,连带遗忘过去的记忆。”毕竟是夏侯家的女主人,她不奇怪对方知道她是谁,多少也能猜到她是特地过来找自己的;不晓得是否因为看不见的关系,知道面前站着的是夏侯谦的母亲,她很难像平时一样泰然自若。
又是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君岛由代没想到,让儿子动心的对象,竟是个来路不明的人,不过她直觉不讨厌眼前的女孩。
“易萱,我可以冒昧请问你一个问题吗?”
“夫人有话请直说。”
“你跟我儿子是什么关系?”
炎熠暖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了当,说她没有吓一跳是骗人的,但她反而是松了口气,若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那她可就别扭难受。
“夫人请恕我直言,这问题也是我想知道的。”
视力正常的人,很难了解不见天日的痛苦,随着日常生活越来越多的不便后,她在刚发现失明时的镇定也逐渐瓦解;她大概知道,夏侯谦的事业触角众多繁杂,相当忙碌,这段日子他大部份时间都坚持亲力亲为陪伴她,虽然有可能是她适应能力的确超凡,但她不能否认的是,夏侯谦绝对功不可没。
当四周一片寂静,她也许不安旁徨时,他总是用他独特的霸道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忙着应付他的任性,以及豢养宠物似无微不至的照顾。
当他不由分说带她出门散心,或者定时到医院复诊时,偶尔环境中有她来不及理解的杂音,而她无意间显露出无助和不安时,他厚实的手心总是坚定地握住她的手,无声地传达,让她知道她绝不孤单。